部队,乘汽车开到剑阁。冯对裴说,胡宗南叫他来了解前方情况,要与兵团部住在一起。冯龙本是第十六军的师长,在北平和平解放时,与袁朴、陈鞠旅等人。随第四兵团司令官李文逃出来的(详情已在拙著“关内辽东一局棋”说过)。九月间,胡宗南要裴昌会把第五兵团交与李文,改率第七兵团,冯龙就接了李兵团的第五十七军军长。裴昌会见他这时候突然来到七兵团的驻地,且又言语支吾,知道是胡宗南派来监视他的,就对冯说,目前前方情况紧急,这些直属部队没有作战经验,一遇战斗,容易发生混乱。他自己在这里部署后即去绵阳,冯可到绵阳等他。冯一听情况紧急,不敢再留,马上乘原车拉队走了。
当十六日裴昌会准备起义时,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曾表示愿遵命行动。但当天晚上前方发现枪声后,李振西忽来电话,说情形混乱,应当后撤一段距离再作论处,从此之后便消息音然。原来断了电话后,即率部沿陕公路西南侧窜逃,经中坝、安县窜踞山区茂县,妄图久延残喘。裴昌会因而未能按预定计划行事,就先撤粹潼,再撤绵阳。
当裴昌会到达绵阳时,那里有冯龙的军直属部队、九十军的一个营。第十二师的一个团也刚到,胡宗南所派的三十六军一个团,则正向绵阳车运中。裴昌会就把这些部队交给冯龙,叫他在绵阳涪江西岸占领阵地。冯龙所负的使命本来是监视裴昌会。指挥这些部队,本非他之所愿,但又说不出口,只得勉强出城布防,离开他要监视的人。
在这样的军情下,胡宗南于二十一日,在新津召集第五、第十八两兵团的军长以上人员,举行紧急会议,参加者有二十余人,人人愁眉苦脸,精神沮丧,或则相对苦笑,不作一言,或则埋头抽烟,偶发短叹,会场空气,常沉重。
开始时,胡宗南先唱了一番“蒋腔”,他说:“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共匪似乎很猖狂得意,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完全是我们不争气。我们与共匪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我们要为党国争光。我们是三民主义的卫士,是校长的学生,是总统的部下,不要辜负领袖平日对我们的领导和期望。我们要激发天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要把‘死’字顶在头上,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我们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只有一条生路。就是打出去,打到西昌去。我们到西昌;就有办法。在那里,以云南、缅甸为靠背,进可攻,退可守,不然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大家知道不知道?我们要同舟共济,共赴危难。我们还有几个兵团,打条出路是没有问题的。希望大家好自为之。关于兵力部署方面,由罗参谋长同大家谈谈。”
于是,众人望着罗列。
第十七回
集会新津 罗列夸言谈作战
胡军西走 叫人替死往东攻
罗列说:“最近的敌情有很大的变化,过去的计划要修正。现在遵照总统和胡先生的指示,我们先向东打,在适当时机再向西攻。第五兵团在简阳以西攻击前进,十八兵团在简阳以东攻击前进。两个兵团应互相联系。各兵团部署限二十二日十八时以前准备好,二十四日拂晓前开始行动。”
罗列所说的“过去的计划”,又是怎样的呢?
原来当时胡宗南的所谓“成都保卫战”有三个腹案,其大要如下:
对敌情的判断:
敌第二野战军刘伯承所部虽号称数十万,年来补充,都是强拉各地的农民和部分老弱俘虏,且经我各友军之打击,受创颇重,自重庆得手后,继续北向成都,为势虽属猖撅,但实力已经不强。
第一野战军贺龙所部约十余万,由西北南下,以威胁我之侧背,期收腹背夹击之效,为其主要之企图,然长途跋涉,已经疲乏不堪。
对敌作战计划:
第一案:以现有之兵力,采取以守为主,占领优势地形,发扬我军火力,于敌攻势受挫时,转守为攻,出击取胜。
对于第一案,总部讨论结果;认为既是内线作战,又是被动,极易挫伤士气;且粮弹无来源,援兵又告断绝,不宜采取以守为主。
第二案:以现有兵力,攻守兼备,重创敌人。确保成都,划分兵团战斗地区,控制强大预备队,构筑强固工事阵地,使来犯之敌到处碰壁,并以攻为守,促敌受创致败。
对于第二案,总部讨论结果,认为目前情况是敌情嚣张,又加敌众我寡,攻则易折,守则易衰,不宜采取攻守兼备之策。
第三案:为便于我军尔后能继续作战,保持主力,避免胶着,实行背进,决心牺牲一部以救全大局为着眼。即以两个兵团(罗广文的第二五兵团和陈克非的第二十兵团)向敌后(重庆)乘虚挺进,以吸引敌主力回头,确保我军主力向西康背进之安全。
对于第三案:总部讨论结果,认为趁敌第一野战军之主力尚未到达,目前尚未形成紧密合围,第二野战军后方空虚,如以两个兵团大胆东向,是出敌意表,定可长驱直人,促使敌第二野战军之主力不能不回头,而达到我军主力安全向西康背进之目的,是为策之上者。
这三个腹案,第一、第二两个都不过是表面上的陪衬,其实胡宗南的想法只有第三案;蒋介石的想法也只有第三案,这从他“召见”李振时的谈话便可说明。这个第三案,也就是罗列口中的“挝去的计划”。现在之所谓“修正”,不过是想先向东打一打,作个假象,然后西逃罢了。东攻只是佯动,西逃才是目的。
在胡宗南于新津召开紧急会议的前一天,资阳、简阳方面已发现解放军的消息。由于军情紧急,起伏于胡军内部的名种酝酿,也随之而紧急了!
上面已简要他说过裴昌会的第七兵团和李振的十八兵团方面的情况,现在再说说二十兵团陈克非方面的情况。
陈克非自从十二月四日受过蒋介石“召见”之后,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思想上已发生过几度变化。最初,他见过蒋介石后,再去见顾祝同,顾照蒋的指示,把有关收容调整宋濂所部的八个命令交给了他,并要他“仰体总统意旨,克服困难,奋发图强”。当时,陈克非也颇想“振作一番,力挽危局”。到了十日左右,那些零零碎碎的队伍陆续到达,但是乱麻一团,他想收容调整,只是弄不出头绪。真个是不讲收容犹自可,讲到收容事更难。因此,他于十二日上午,又到成都军校去,想向蒋介石面陈底细。岂料那位“不完成建国大业决不罢休”的“总统”,已于四日前逃往台湾去了。
陈克非只好去找顾祝同。
顾问:“这几天来,你们部队的情况怎样?”
陈说:“今天我到总长这里来,就是要报告这个情况的。十二月七、八、九、十这几天到达的部队,据派出去的联络人员和各军、师的实力调查报告,计有第二军的直属部队,三个新兵补充团;第十五军的司令部,和二四三师;第七十九军的残部,亦陆续到达成郁附近。据报他们有向刘文辉方面活动的情况。第一一八军约共三千余人。第一二二军约一个团,随第十五军行动。以上这些部队,已到达成都古西和郸县附近地区,休整待命。其余各部尚未取得联系。”
顾说:“未取得联系的部队,虽属不易联络上,但仍应多方设法。已到达的部队,应迅速着手调整。”说到这里,顾停顿了一下,像考虑什么似的,然后接着说:“为了保卫成都打个好仗,“胜于一而败于二三,乃是古之名训,因此已决定将所有在川的部队,统归胡宗南指挥,已分令各部遵照,望克日向他总部报到。对于部队一切情况,今后即可向他报告请示。”
陈克非看了当前情景,觉得顾祝同是打算把什么都向胡宗南头上一推了事,已经心不在焉,只得说:“我一定竭力想方设法解决自己的一切困难问题,请总长放心好了。”顾连说了几个“好极了!好极了!”随即起身送客。
陈克非怀着懊恼离开成都军校,和前一次见蒋后离开时相比较,好比是一个晴天和一个雨大,心中滋味已完全不同。到吃午饭时,又有人说:“外间有很多传说,说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人已联名通电起义了。又说蒋总统八号飞机去台湾的那大,原要挟同刘文辉等一道走的。蒋总统约他们在那天下午两点钟到军校去,但他们在下午一点钟就设法出了城。”陈克非听了这番话之后,还以为是谣言(关于当时刘文辉等与蒋介石斗法的经过,已详拙著“金陵残照记”中,不再赘)。
但这并不是谣言,过了几天,陈克非遇到了一位老先生,就得到证实。而听了那位先生的话,更使陈克非心绪不宁。
那老先生姓张名钫,是十五军二四三师师长段国杰的老上司。一九三①年陈克非在蒋鼎文下面当连长时,就曾在张钫的家乡住过,那时候,张还送过燃料和灰面给第九师。一九四八年陈去南阳时,又看过张所写的八幅尺屏,留有相当深的印象。只是久闻大名,未尝上一面。那天段国杰告诉陈克非张钫在成都,陈便与段一起去看他。
寒暄过后,陈克非便问张:“在这兵慌马乱的时候,张老先生怎么还能安心住在这里呢?”
张说:“我是大半辈子过的戎马生涯,兵慌马乱是见惯了的。这次在成都,蒋老头想要胡宗南和共军作一次决战,我准备到灌县去暂避一下,侍时局平静再回来。”
陈又问:“灌县距离这里有多远?有什么条件能使张老先生得到安全呢?”
张说:“灌县离成都虽仅一百多里,但是接近山区,非军事必争之地。而且那里有我的朋友邓锡侯的部队,他们具有地利、人和的条件,对我的生命安全和生活安排,是不成问题的。到情况紧急时,我就作这样的打算。”
张提到邓锡侯,陈觉得正好把听到的消息向他问一下。就说:“张老先生和邓锡侯是老朋友,当然无话不谈,外间谣传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人已联名通电起义,不知果有其事么?”
张说:“那是真的,不是谣传。我自己有个儿子(张光居)当团长,就在邓锡侯那里起义的。起义的日期是在蒋老头走后的第二天。”停了一会,又用慎重而严肃的态度说:“克非兄啊!我们的蒋先生这一辈子算完了,没办法了。你看共产党的军队由西北到东北,进了关又解放了北平;决定性的淮海战役,国民党又打败了;南京、上海相继解放后,又席卷两湖、两广。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国民政府在大陆已无立足之地,依我看来,是完了,没有办法了。这不是我为共产党当宣传员,因为植材(段国杰)过去同我是同事,现在他是你的部下,直接间接都是一家人,为我们自己本身的利害关系,不妨说说知心话。”及后又说:“毕竟我是一个军人性格,说话总有些颠三倒四的,不妥之处,还请原谅。”
陈说:“张老先生太谦虚了,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你所谈的都是事实,是值得我们今后注意的。尤其你把我当作一家人看待,更使我感到不胜荣幸。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军人,还望张老先生多加指教。”
这一席话,使陈克非知道刘文辉等人确实已经起义。张铰对大局的看法,也引起了他的很多考虑。
那时胡宗南的总部,对于陈部的战力调查,催报甚急。陈克非为了整理部队,掌握实力,以便承担新任务,就由成都到郫县去,忙着进行各种工作。但部队的“吃、穿、打、走”四个字,都很难得到解决。他觉得,如果“吃”字不能解决,部队会饿死;“穿”字不能解决,严冬就过不了;武器不能补充,去“打”等于送死;不发给部队鞋子,也会把他们拖死。
但胡宗南却不理这些,只管给陈克非以任务,在十二月十七日以后的一天,他突然亲自给陈克非去电话说:请你马上准备,负责在明天拂晓,解决邓锡侯的部队。我部负责在明天拂晓解决刘文辉的部队。扫清内优,便于尔后作战,兔除内应外合之隐患。”
陈克非说:“报告胡先生,我初到此问,忙于对部队的调整和别的事情的处理,对友军(指邓锡侯)的兵力位置和实地情况,还没有注意了解,事前不明企图,临时又匆促,这样去扑灭邓部,无异打草惊蛇,恐怕不能完成任务,还请考虑。”
胡宗南说:“你们的驻地同邓锡侯的驻地不是靠近吗?部队邻近的情况,难道都不清楚吗?”
陈说:“我们的第十五军和一一八军虽是同邓部相距飓尺,但都忙于自己的事,只知那里是友军,却没有留心有多少部队。我想隔一两天,只要我们不动声色,他也不会跑掉,我们把情况摸清,一举扑灭,不是更好吗?”
胡说:“照你这样说。如果今晚准备,明天拂晓动手是没有把握的了。那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