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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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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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脸朝着理疗师,眼睛却看着月玲。月玲把脸转到一边,看着窗外。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复杂过,很想冷冰冰对自己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好像又有甩不脱的干系。
  理疗师说,“请专注事故如何发生。”
  “我应该吃了早饭去,心里想再多滑两次,把那些最危险的雪包全部试过,在那最高一次跳跃落地然后转弯的时候,我腿肚子抽筋,失去控制,摔倒在地。当时腿疼得要命。”听到“最危险”三个字,月玲眨了眨眼睛,胡乱猜测,他不会当前天晚上是失恋,受了刺激不要命,奔赴“最危险”。
  “ski parol有没有来?”
  “谁?”
  月玲连忙帮他,“雪场巡逻救护队员。”
  “有,他们把我放在一个雪橇上拖着我滑下山,极其颠簸不'炫'舒'书'服'网'。”富家子时刻惦记安逸生活。
  “月玲,我讲中文算了,吃了止疼片,我的脑子不好使了,讲英文很累。”他其实担心什么都会用英文说,月玲不肯帮他,会要离开。
  说了一回关于救护车,在医院照片子,手术之类的情况。司马开始要做复健。
  理疗师把他的腿在床边小幅度轻轻摇摆,他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就冒出来,像忽然出了很多水痘一样。
  月玲说,“我去叫Liz进来。”
  理疗师说,“女朋友最好不要看。”
  司马捞救命稻草一样,揪住月玲的手。月玲觉得手像要粉碎性骨折,不敢喊疼,也没有叫他松开。反正我是做了决定了的,算是我欠你的,现在都还你了。
  “你休息一会,我叫你女朋友进来。”
  理疗师出去,回来,说,“你女朋友不见了。”
  接着司马在理疗师的引领下,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司马平日是个运动健将,虽然怕打,但是各类运动都很热衷,忽然在小房间里漫步都变成极大挑战,对他也打击很大,他忍痛按要求配合操作,但是,心情却降到谷底。尤其这一切都当着月玲的面。她不要他的爱也就罢了,她倒要给他同情。可是他又舍不得她走。
  理疗师把司马放在一张躺椅上叫他休息,就出去了。留下月玲与司马。月玲说,“你要不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可以到外面去。”
  “我现在动一下都痛不欲生,你就是送上来给我亲,我都亲不了。”
  月玲的脸就红了,“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你不是向我阐明了你对你未婚夫的责任和承诺吗?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他停下来,看着月玲,“我以为有一瞬间,你是喜欢我的。”
  月玲看着他,她喉咙干涩,运动她所有的脑细胞也想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但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她的眼睛因为奇大,所以传递超出常人 (炫)丰(书)富(网) 信息,这下子太过 (炫)丰(书)富(网) 了一点。像钻木取火的那一刹那,司马就明白了。他说,“我马上和Liz分手。”
  “你不可以这样做。”月玲急了。
  “我可不可以怎样做,不用你来教我。”
  “我不会离开克明的。”她脱口而出,又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司马一定以为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离开我的未婚夫,什么样的女人会对男人做这样暗示。
  “我没有叫你离开他。”
  月玲胡乱点点头,司马到底小两岁,小孩子心性,是不是顿悟了,大彻大悟了,明白我月玲虽然也不比你明白多少,但是急于逃到婚姻里去,把坟墓围城建筑三丈高,隔绝对大社会的疏离落寞之感,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共识。
  他接着说,“我只是想要你接受我。”
  月玲想,我和你在一起,脑细胞一定死了几万亿,你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什么是我不离开克明,接受你?她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就是司马为什么说“我全部都是你的。”他没有要求她全部是他的。
  “这是没有可能的。”月玲想,我又不是武则天,招“面首”的时代已经过去恒古了。大家都热衷包 二奶了。仅凭着异性相吸的crush就要颠覆我的道德底线?太小瞧我了。没~有~可~能。月玲这样想着,露出一点古怪的固执样子,使司马暂时忘记伤痛,当然,下一秒钟,身心伤痛蜂拥而至。
  “我没有办法handle(应付)那样的生活,甚至不能想象。”她又说。
  “月玲,你很自私。”
  “也许。但是我不贪心。而且有自知之明,同时拥有未婚夫和情人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面对的状况。”月玲想,不如和洋人一样开诚布公把话挑明,以绝后患。
  他脸上有一点悲愤,实在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为了二十岁以来第一次认为另一个人会得拯救他的生命的那点爱,终于低三下四,但是,她就这样把那点爱连同他的自尊掼在他的脚下人任由他自己践踏。她一再冷若冰霜地说,“这没有可能。”司马你痴心妄想。
  他说,“这儿已经没你的事,你走。”
  她却说,“我留下来是帮Liz的。”她转身出来坐到门外,拿出昨天买的一本口袋书看,翻了几页,书上的字迹渐渐模糊徘徊,她居然又哭了。
  理疗师过来,打趣地说,“里面这个倒霉的家伙虽然摔断了腿,但是何其幸运,两个漂亮女生为他哭。”
  月玲抬头,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理疗师对司马说,“你说什么把刚才那个非常安静的姑娘弄哭了?”
  司马正也气愤得要哭,他嘲讽地想,她有什么好哭的?又好奇地想,她为什么哭?

  73 回城

  月玲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Liz背着一个大包,走近了,散发着中国饭菜特有的酱油的香。她开车到邻县,居然在粤菜馆买了外卖回来。
  “你这样子会把他宠坏。”月玲说。
  “呵,你就没宠过你的明吗?”Liz满脸都是笑。
  月玲想一想,好像是没有,总以为克明比我大,理应是他照顾我的,凡事让着我的。她何尝不也是一个中国小女皇帝?
  理疗师说,“我正在训练他上卫生间,需要帮手来拿那个IV(inravenous点滴),你们中间进来一个人。”
  月玲马上看着Liz。Liz看着她那一脸的紧张,本想开她的玩笑,但打住了,说,“我来,他即便咕哝外语,我也知道他的意思。”
  待理疗师走了,病房里的Liz很长时间并没有出来。
  这时候医生朝着月玲走过来,小镇上华裔本来稀罕,小镇的医院里现在也只有司马和月玲两个中国人。
  “理疗师刚刚给我看过报告,他的疼痛还需要住院控制,而且,他虽然已经自己会去卫生间,但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医生说。
  这时Liz出来,月玲看她一眼,发现她仍是恋爱中女人那样的甜蜜笑容,松了一口气,希望司马明白Liz对他的好。Liz问医生,“他今晚上可不可以回D市?”
  “我刚才和司马先生女朋友谈到过这个问题。”医生说。
  “噢,对不起,我不是他女朋友,她才是。”月玲说。
  “我看你们都是中国人,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是这样的:理疗师刚刚给我看过报告……”医生不好意思地说。
  Liz望着医生的同时,瞟了一眼月玲,瞳仁里有一种东西,若有若无。如果月玲没有理解错,那种若有若无的东西名字叫做“戒心”。世界上也没有纯粹的友谊这一回事,月玲默想,这样就很好,司马没有打碎Liz的心。
  晚上,Liz开车把月玲送回旅馆,再开车回到医院病房陪司马。
  Liz在送月玲去旅馆的路上说;“司马今天要求我做他正式女朋友,我们从肉体关系升华成肉体加精神的关系。”
  月玲笑,“是不是广东菜的功劳?你要是学会做中国菜,他以后会娶你了。”一面想,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理想状态吗?
  “谢谢你,月玲。”
  “谢?谢我什么呢?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司马说,你拒绝他做你的情人。”
  “噢。你们果真是互相极端诚实。很羡慕。”
  “你和明不是这样吗?”她停顿一下,又说,“我们还很年轻,失去这一个,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从头来过,比不得年纪比我们大的人。”月玲知道她说地是谁…………克明。
  月玲疑虑地问,“我们还是好朋友?”
  Liz哈哈大笑,“你自始至终担心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月玲,你真可爱。司马说,你依旧是他的姐姐。”月玲想到一个成语: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知道用得对不对。大约回了D市,也要到图书馆借两本中文书看看,否则中文都不灵光了。
  第二天,司马躺着时不要再吸氧气,IV静脉输液也停了。医生笑眯眯地对司马说,“理疗师今天教你用拐杖,洗淋浴,如何上下车,学会了就放你回D市,你就不用在病房里偷偷摸摸吃中国菜了。你恢复得快,是因为有你女朋友和你姐姐的爱。”极其文艺片的样子。
  司马一时也觉得有莺莺燕燕,艳福不浅的样子。
  回程。一路上看到的依旧是巴黎冬天一样灰灰的天空,和静谧的树,沉默不语的树,在积雪的平原上,一棵两棵三棵。
  月玲听着收音机,经典老歌“his Kiss”
  I's he wayyou love me;
  (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i's a eelin' like his。
  我的感受是:
  I's cenripeal moion;
  这是向心力
  I's perpeual bliss。
  这是永生极乐
  I's ha pivoal momen。
  这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I's 'Ah; subliminal。'
  这是…………‘啊,潜意识’
  his kiss; his kiss。
  这个吻,这个吻
  I's criminal。
  是犯罪
  his kiss; his kiss。
  这个吻,这个吻“)
  司马的吻像极了一个人,那个月玲原来每天要用十二分的努力忘记的一个人…………吴憬,时光飞逝,斗转星移,依次减到十分,八分,六分,四分,直到和克明去了巴黎,完成生命中的蜕变之旅,准备携手婚姻殿堂,似乎才不再砭人肌骨地念念不忘。
  学校里的教授马丁,灰白头发苍苍,在电梯里碰到月玲,会问,“今天是中国礼节还是加拿大礼节?”中国礼节就是老者先行;加拿大礼节是女士先行。最开始两个人让来让去,最后达成一致协议:轮流来,这次老者先行,下次女士优先;这次女士优先,下次老者先行。以示对双方文化的尊重。
  马丁有一本字典,Samuel Johnson的英语史上第一本字典的改良版。月玲看那老旧的所有者签名,那出版年代1807,那斑驳霉点,不禁肃然起敬。不知这两百年它曾有过什么样的主人,曾搁在谁的书架里,有没有过罗曼蒂克的故事。
  有一个字条是对“love”爱的定义:
  1。 he passion beween he sees。蒲普:两性之间的激情。 (Pope)
  2。Kindness; goodwill; riendship 考利:仁慈,好意,友谊(Cowley)
  她对吴憬的爱,更多是没有道理的激情,但是那种激情带来的伤害痛入骨髓,终生难忘。激情大约是有人生限量的东西,她或许已经一次用尽,再也不会把它从心中调出来用到任何一个人身上。而她和克明的爱,是安稳踏实,是终生依靠。
  月玲如梦方醒似地想念克明,想念他温暖安全的怀抱。

  74 在D市

  Liz把车开进私家车道,行进了有半分钟,奔来眼底是一幢华丽的石头大房子。马上有女佣过来帮忙,小声说,“司马,你大姨妈带着保镖来了。”月玲心里暗笑,可巧,我的“大姨妈”也来了。
  “她不是说下周才过来?怎么搞突然袭击?”司马处着拐杖,满脸不高兴。
  女佣笑,“八成是爱德华那个老狐狸发传真到中国告诉她的。”司马和女佣看来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进到客厅,有一个中年女士正对着一个非常壮硕的男士交待这个交待那个,他们听到动静,转身过来,月玲看到那男子的一双与众不同的鼓鼓圆圆超大的泡泡眼,笑着说,“张三,你终于到加拿大来找金老师了。”(在第一部《选择》里琼嫂绑架一节提到过他。)
  张三没料到在这里看到月玲,还被她戳穿到加拿大的动机,是为追求他的武术教练,闹了一个大红脸。中年女士倒不介意月玲喧宾夺主,她微微笑一笑,说一口伦敦腔的英文,“我是司马岚风的大姨妈安琪。”(她说aun发极有韵律的长音/a:/。英文的口音代表着教养和素质,没有多年的沉淀,是装不来的,像好的文风文笔,没有人可以偷去。 )。她穿着一身瑜伽便服,梳着一个平淡无奇的巴巴头,一张脸看不出化妆的痕迹,身上没有一件亮闪闪首饰,就这样,已经看着说不出地'炫'舒'书'服'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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