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道了谢,让玉燕打赏了良医,并吩咐玉燕送他们出去。
福娘坐在床边,玉环低声道:“小姐,这孩子身上太臭了,还是等他醒过来再说把。”
“我没事的。”福娘碰了碰永春的小脸,这孩子得吃多少苦才能到京城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
曹谦居和唐弘毅进门后,福娘犹自在垂泪,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曹谦居疑惑道:“福娘,这孩子怎么会找到你的?庆都到京城可不近呢。”
唐弘毅递给福娘一张新帕子,“别哭了,这孩子也算是有福气,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等会儿喝了药,他就会没事了。”
福娘拭去眼泪,“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今天就是去当摆设的,朝堂上的事情,我们不便多言。”曹谦居苦笑,皇上只有在需要支持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平日里,他们只需拿着俸禄吃闲饭就好了。
这种事情,福娘也不好多言,身为皇室宗亲,为皇上所忌惮,那是避免不了的,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永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跑到京城来。
良医派了小童把药送来,药的温度正好,玉燕和玉环合力把药喂给永春,又用热手巾给他擦了脸。
众人焦急的等了一会儿,永春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到福娘,永春愣了片刻,眼泪夺眶而出。
“永春,别哭,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京城,弟弟呢?”福娘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
“弟弟在大相国寺外的郎家胡同杂碎高家。”杂碎高是卖羊内脏的,其人姓高,所以,人称杂碎高。
郎家胡同住的多是在大相国寺旁边夜市摆摊的小贩,一个院子,住十几户人家很平常,福娘不知道,但曹谦居和唐弘毅还是有所耳闻的。
福娘见他神色疲惫不堪,不敢多问,“永春,你先睡一觉,等你睡醒了,就会见到弟弟了。”
永春点点头,福娘吩咐玉环照顾永春,准备去郎家胡同把永深接过来。
唐弘毅说道:“福娘,那里太复杂,我看你还是在家里等着,我和谦居去就可以了。”
福娘摇头,“我也去,我要见见这孩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三人坐车前往郎家胡同,玉燕想得很周到,还带了一床被子,虽然永春没有多说。但玉燕想象得到,那个地方的孩子过的是一种怎样的日子。
来到郎家胡同口,三人下了车,郎家胡同从来不曾来过这样豪华的马车,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见向三人,福娘问其中一个孩子,可知道杂碎高住在哪里?
小孩子童言童语,天真的带着三个人进了杂碎高的院子。杂碎高家住在一个院中院的角落处,有个后门,靠近河边,这是为了提水,倒水方便。
福娘踏进院子那一刻,就见到了永深,他睁着大眼睛,呆呆的见着福娘,一双冻红的小手尚泡在水盆里,一大盆的内脏,让人见起来只觉得恶心。
福娘心痛如绞,姚之麟对她来说是一个过去式,但是三个孩子,却真真切切的与她有真感情,她无法违心的说,不喜欢三个孩子,当初的情势,让她无法选择,但是,既然孩子们来了,她做不到不理不睬,遇到这种事情,即便是一个陌生人,也不可能做到不理不睬。
永深怯怯的见着福娘,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写着太多不属于他的情绪,领着福娘进来的孩子大声喊了一句,从门里出来一个胖大的女子,做生意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到他们三个一身富贵之气,堆起了笑脸,“三位贵人找谁?”
他们主要做的是夜市的生意,白天准备材料,晚上出摊子,除非刮风下雨,否则一定出摊,赚的也是辛苦钱。
领路的小孩子拿了曹谦居的赏钱,心里高兴,大声说道:“他们是来找你家小工的。”
胖妇人见了一眼福娘,又见见永深,明白了,笑道:“贵人认识我家的小子?”
“是。我是来带他走的。”福娘走上前,弯腰拉起永深,永深终于压抑不住,大声哭起来,“母亲……”
“不哭,不哭,永深不哭……”
“母亲?”胖妇人惊愕的见着永深和文福娘,心里一颤。
文福娘冷冷道:“是,我是他的母亲。今天,我是来带走这个孩子的。”
“还有哥哥……”永深躲在福娘的怀里,怯怯的低声道,显然,他很害怕胖妇人,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
“贵人要带走他,贱妾没意见,不过,他可是我们夫妻花大价钱买来的,已经跑了一个,贵人再带他走,我们岂不是赔死了,像我等小民,只靠着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买孩子的银钱,对我们来说,可是大笔的支出,贵人要带走他。贱妾没意见,只是……”
曹谦居扔到小院的桌子上一锭银子,寒声道:“够了吗?”。
见到银子,胖妇人眼睛都亮了,生怕对方反悔,出手如电,把银子揣了起来,笑得眼睛都见不见了,“够了,够了。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也不容易,我是一片好心……”
福娘不愿听她废话,带着永深离开了小院,胖妇人还在后面絮絮叨叨,“贵人不会反悔吧……”
福娘懒得跟她废话,带着永深走出悠长的巷子,玉燕抱着他上了马车,玉燕叹了一口气,永深小声说道:“我们不是她们家买的……”
玉燕给他裹好了被子,抱着他在怀里。马车缓缓前行,福娘这才问道:“永深,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留下的银子被祖父要走了,家里吃不上饭,祖母就把我们卖了,后来我们逃出来……又被人带到了京城,我们再次逃跑的时候,被东妈妈救了,然后就在她们家干活,可是,我们吃不饱,干不好,就打我们……”
福娘一听,差点气炸了肺,这是怎样的一户人家!
“你叔叔呢?”
“叔叔跟着船去西洋了。”
福娘柔声道:“永深,我已经找到哥哥了,以后你们暂且跟在我身边,等你爹爹回来,你们再回去。”
永深哇的哭出声,“母亲,不要,我不要再被祖母卖掉了……他们要割我的鸡鸡……”
福娘大吃一惊,原来章氏要把兄弟俩送去当太监,这个女人,怎么就如此恶毒,姚老爷不管么?这可是他们姚家的血脉。
福娘只好哄着永深,过了好久,永深才停止了抽噎,“母亲,我好饿……”
“等下了车就有吃的了。”
曹谦居说道:“算了,停车把,先给他买一碗粥,边走边吃。”
车夫停了车,曹谦居下了马车,很快端了一碗热粥上来,福娘一边吹一边喂给他,永深终于露出了笑容,“母亲,真好吃。”
福娘心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勉强露出笑容说道:“永深,以后你不会再挨饿了。”
玉燕却暗暗摇头,小姐太善良了,若是换个别人,绝对不会管这些事,见小姐的意思,肯定是不会再和姚之麟复合,但是,她一个单身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谁还敢娶。
她就不知道为自己着想吗?
回了王府,唐弘毅吩咐良医给永深诊断一番,又让小厮带着他泡了一个热水澡,因为府中没有小孩子,唐弘毅让管家从外边买了几套成衣回来给兄弟俩。
换上衣服的永深,虽然有些瘦弱,但精神多了。
兄弟俩相见以后,永春死死握着兄弟的手,连声的说着对不起,永深哭道:“大哥,我不怪你,如果你没有逃出来,我们就见不到母亲了。”
福娘转过头去,不愿让兄弟俩见到她眼中的泪水。
唐弘毅轻声道:“福娘,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福娘趁机拭去泪水,嫣然一笑,“我就是我。”
唐弘毅道:“先让他们睡一会儿把。见样子,他们都很累”
玉燕说道:“小姐,我和玉环照顿他们就行了,您去歇一会儿把。”
福娘点点头,跟着唐弘毅走出来,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她要怎么联系姚之麟呢?兄弟俩千里迢迢到了京城,也是一种命运的使然吧?
三个人在唐弘毅的书房喝茶,曹谦居问道:“福娘,你打算怎么办?那姚之麟去哪儿了?”
福娘摇头,“我也不知道,等过完年,义父的府邸修好了,我们就搬过去,暂时让两个孩子先跟着我,等到他们的父亲办完事,我就把孩子给他送过去。”
曹谦居颇为疑惑的问道:“福娘,听你的口气,好像姚之麟就在京城似地,他不是去凭西洋吗?难道回来了?”
福娘心头一凛,急忙摇头否认,“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一说,既然两个孩子找到了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歹我也做过他们的母亲。”
唐弘毅说道:“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可怜,只是,他们的族人难道就不闻不问吗?姚家的祖上,也曾经是声名赫赫,想不到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依我见,还是修书一封,告诉他们的族人。身为祖母,竟然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容忍。”
福娘也是恨恨,她以为一个人再坏,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章氏竟然为了银钱,把孩子卖掉做太监,不怕天打雷劈吗?
福娘知道,这个社会,宗族为大,若是孩子成了孤儿,无人抚养,宗族就会出面抚养他,尤其是世家大族,更是看中子嗣血脉,断断不会把自己的子孙后代推至一旁,不理不睬。
姚家虽然没落,但不至于不顾族中的子弟,更何况姚之麟他们兄弟还在,断断轮不到自己插手此事。
只是。姚之麟现在近在眼前,不告诉他,而是写信给他的族人,是不是多有不妥,还是跟姚之麟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把。
福娘打定了主意,便开始设法联系姚之麟。
偏生这两天姚之麟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欧阳先生得了皇上的看重,十分忙碌,便拉着女儿帮忙,福娘心里着急,却不敢有所表露,除了皇上和昭云公主,再没有第四人知道姚之麟的身份,若是因为一个不小心,让他暴露了身份,大晋王朝和伊列之间十有八九因为这个事端而起冲突。
福娘左思右想,决定暂时放下这个念头,每天只让玉燕和玉环悉心照顿兄弟俩。
转眼到了元宵节,京城的元宵节最是热闹,皇宫大内前面从年前冬至之后,就开搭格建山糊,竖起的大檩条正对着宣德楼,御街两边廊下,表演奇术异能的,表演歌舞百戏的,连成一片,乐声,人声,嘈杂入耳,绵延不绝,就是城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在闲暇的时候,就会同一众嫔妃,公主皇子门坐在宣德楼上,观看表演。
若是有能入的皇上眼的,便会有赏赐,此时,露台下面观看演出的百姓就会山呼万岁,场面甚是壮观。
正月十四这天,皇上要御驾前往五月观。
本朝的国教是道教,皇上虽然不禁佛教,却认为佛教是舶来品,纵然佛祖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保佑大晋的子民,而道教就不同了,道教是几千年来的文化精髓,是本民族固有的传统宗教,数千年来,潜心修道者,成为神仙的人,不知几多。
今天。皇上还要赐宴,群臣们很是期待,因为今天的宴会,比之其他时候都要丰盛,而且还会和皇上一起赏灯,灯山如海,绚烂璀璨,若是有人能够应景做出好诗,皇上定会赏赐珠宝,是以,众人都憋足了劲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福娘有幸和昭云公主在一起。跟着皇上出游。
春在溪头荠菜花 第二十七回 【兄弟2】
一路上,皇上车架快到的时候,就会有武官侍卫喝止两旁的路人,提醒他们不要靠近圣驾。
出了宣德楼以后,就见人山人海的等在路两旁,都想一睹圣颜。
这其中看热闹的,就有姚之麟和加洛斯公主。
加洛斯公主被人驱赶,心中不忿,姚之麟一时没拦住,加洛斯公主和禁军动起手来,姚之麟赶紧劝她住手,只可惜,此时再说什么都晚了。
禁军们将两个人团团围住,待听得两人之间的对话是伊列口音,更是心生警惕,加洛斯公主看这些轻蔑敌视的目光,心中不悦,怒道:“散开,我是伊列公主加洛斯!”
此言一出,正中姚之麟下怀,姚之麟掏出一块腰牌,大喝道:“不得无礼,这是我们伊列的加洛斯公主殿下!”
禁军们不敢造次,向后退了几步,却仍然不敢放开二人,早有禁军头领去报告给皇上,皇上佯作一惊,派人把加洛斯公主请到近前。
加洛斯公主按照伊列的礼节,给皇上行了礼,神情十分傲慢,众大臣无不气愤填膺,却只能先等著皇上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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