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几许,任栩尘道:“听说那时我吃不下,是你含在嘴里喂我的。那时我昏迷着,记不得什么感觉了,今日便再温习一次吧。”说罢,含一口粥在嘴里,抵着她的下颚,不顾她的惊慌,颔首锁住她苍白的双唇。轻而易举的撬开她的贝齿,将口里的薏仁粥渡给她。
任栩尘笑盈盈的看着娇怒的诗沫雅,又舀了一勺,却被诗沫雅一把夺过去,杏目怒视,“我自己会吃。”
任栩尘就这样坐在床沿看着她慢吞吞的吃了整碗粥,温润的笑了笑,如一度春风,“沫沫,我是不是有些话没有同你说过?”
“什么话?”
诗沫雅将碗勺交给她,低眉思索着什么话。任栩尘放好碗勺,又坐回床沿,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髻,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嫩滑的玉肌,轻轻印上一个浅吻,在她的额间。
“我爱你,沫沫。”
任栩尘觉得说出这样的心里话,诗沫雅应该会原谅他当时的责怪,也不会再与他计较“不要”她的事情。
熟知,诗沫雅一丝情面都不讲,床塌都不让他沾分毫。
又一次拂袖的时候,任栩尘一把逮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沫沫,你若不让我睡觉,我只能在外面站一夜了。霜华露重的,可容易受寒了。”
“那正好,同我一起。”诗沫雅猛地抽回自己的小手,怎知任栩尘虽然无意识的摩挲着,却是拿的极用力,直将他也一并带到了床上,倒在她双腿盖着的被单上。
“夫人如此热情,为夫再推搪便不大像话了。”说罢,褪了衣衫鞋袜钻进了被窝。诗沫雅看着他,心里已是笑成一团,却道:“原来阿善也会如此厚脸皮。”
任栩尘搂着她,有些心疼。
她昏睡时说得那些话叫他心里疼得难受。她在人前总是一副从容的模样,对任何事情都是毫不关心,偏偏又最有善心。可那些话说得却像个吃不到糖葫芦而撒气的小孩子,若不是她昏睡着,他也是没机会见到的吧。
她也脆弱,比柳芊芊更脆弱。她的脆弱是别人看不见的脆弱,而他也是方才才意识到的。
那日夜里在木亭里,她从后面抱着他,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想来,应该是在这个地方,她没有任何亲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她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他却不能理解。郁结由此结下,所以才病了吧。
任栩尘如此想着,轻声征询道:“沫沫,我们成亲吧。”
诗沫雅偎在他宽暖的胸膛,仍旧有些怒意,负气道:“成什么亲!”
静了静,任栩尘在她墨黑的发髻印下深情一吻,“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我们发髻斑驳。那个时候,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沫沫,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两个好不好,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谁要给你生孩子!”诗沫雅娇怒,复却道:“生两个孩子都像你,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一家四口在一个清宁的地方,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地方生活着。”
“过两天,等你身体修养好,我们同几位长辈说一声。然后我们找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一起携手白头。”
如此安无声息的过了两日。
这日,任栩尘带着诗沫雅正与陌家夫妇和自家爹娘说要离开,他爹眉角挑了挑,兀自把玩着那日从慕容瑾手中拿下的竹骨扇,尤为入神。
但任嘉允并未应答,陌振南自然也是不好作答的,看了眼漫不经心的任嘉允,默默扶额。果然,他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纵使面前是自己的亲儿子。
未几,任嘉允交给他一封信,“明日将它交予你的朋友。告诉他,若是朝廷众人再来,便将此信交给那人带给当今皇上。”
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们……少说也要拜个高堂再走吧。”
是以,被调侃的二人乖乖的回了各自的房间,翌日成亲。
按任嘉允的意思,的确是翌日成亲。所以,陌家上下又是一顿忙碌,比陌十少成亲时还要忙碌,一夜的时间便要赶制好两件喜服。好在不必宴请宾客,只是简单的拜个天地再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这日晚上,郁结了许多日子的陌十少终于狠下心与诗沫雅见了一面。彼时的诗沫雅正在抚镜云鬓,看到来人不经讶异。
说起来,她觉得她已经很久不曾看到这人了。
“恭喜你。”
“谢谢。”诗沫雅从镜子里对他盈盈巧笑,说出口的话却如一把尖刀:“但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再也不与你相见。”
陌十少顿觉寒风入体,她竟如此恨他,竟恨他如此之深。
压抑住翻腾的哀怒,陌十少暗暗握拳。半晌,悄无声息的落败而回。她恨他,因为他险些要了任栩尘的命。所以至此之后,她连见都不愿见他。
行至海澜阁外,陌十少隐忍的所有怒气积聚于胸膛,一掌劈开院子外的一棵年久粗壮的杨树。
翌日,阳光明媚。
任栩尘与诗沫雅在陌家老管家的主持下完成了成亲的仪式,一家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饭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尤为庄若水最为欢悦。她的阿善,终于跟她的姐姐成亲了。
当日下午,任嘉允同庄红梅先任栩尘和诗沫雅二人一步,先行回了自己的世外桃源。临行前,只给任栩尘留了个那处的地址。饶是陌振南,任嘉允也是没有透露的。
对陌振南,任氏夫妇想的是,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是要记在心里的。然,陌十少险些要了自家儿子的命在先,婚礼上不护着自家儿媳在后。是以,任嘉允对陌振南着实没了当年的情谊。
好在自家儿子和儿媳没有个意外,若是有个什么后遗症,他必然要陌振南付出巨大的代价。
夕阳打在一家三口的身上,尤为温馨。
“陌振南那老伙儿对自家儿子也太放纵了些,好在我家儿媳扳回一局。”
任嘉允这话方说完,庄若水便毫无形象的仰天长笑,倒与慕容瑾有的一拼,“爹爹,你太小看嫂嫂了。”
“那日陌夫人问嫂嫂令堂是谁,嫂嫂不动声色,看着像笑,却是睥睨着她,声音冷冷的说:‘我是孤儿’。我当时就爱上姐姐了。”庄若水咽了咽口水,道:“我就想着若不是嫂嫂尊她是长辈,连话都不愿同她说的。”
“不愧是我儿媳,漂亮。”
庄红梅莞尔,既为诗沫雅的果敢,也为任嘉允的孩子心性。
这日晚上,任栩尘是一如既往的睡在诗沫雅的厢房里的,二人都身着喜色红衣,都极为惹人眼球。
白霜将洗漱的东西备好之后便留着二人温存了。
任栩尘执起两杯喜酒,一杯递予面前的红粉佳人,心中满是喜悦,“沫沫,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诗沫雅接过酒杯,嫣然道:“我的老家有一句话是:无论你将来富贵贫穷或生老病死,我都愿意与你不离不弃、爱你直到永远。阿善,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夫君。”
二人双双望进彼此笑意盈盈的眸子里,如霁月清风。
这一夜,一度春风。
翌日,任栩尘携新婚妻子与陌家夫妇道了别。陌十少如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诗沫雅。然这二人从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注意到十少的凝视。
依照任嘉允的嘱咐,要将这封信送予慕容瑾。
实则心中并未有何特别的言语交待,只写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墨字:讨个吟碧,任嘉允。
这说起来也是一段过往。当年苏夜程还是成凌王时曾在青城游玩过,稍不谨慎遇见了刺客,身边带的人被对方解决得所剩无几。巧得任嘉允从旁路过,心情甚好善心大发,救了他一次。是以,这次若用得上便是还了当年他欠他的恩情,若用不上便下次用吧。
吟碧的身孕已是两月有余,孕吐的厉害。是以,任栩尘与慕容瑾的道别显得有些急切。
道别之后,任栩尘与诗沫雅才正式启程。
在回到世外桃源之前,这二人还想着将没见过的风景再观赏一二。
诗沫雅坐在任栩尘的怀中,马儿在地上慢吞吞的行驶着。懒散却温暖的阳光照在二人的身上,引得许多路人侧目旁观。
这是一幅如花美眷。
万花丛中过
在说我们成亲之后的故事前,我还是想坦诚曾对阿善撒过得一个谎。
那日他问我是不是因为陆阳才想着回去,我说的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阳这个人了。想必阿善是知道我这话只是个推辞,只是他比较体谅我,不曾与我刨根问底罢了。
我去找方简,并非是因为心血来潮。
前一日,陆阳忽然说:小雅,我想出国。
我和陆阳相识相处了数年,他与我说这句话,我岂能不明白。他不过是将“我们分手吧”换了一种说法罢了。
我心灰意冷,后才有了穿越这个乌龙。
到这个叫做轩辕的国度,我更是心灰意冷,从未对回去抱有希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陌十少认为是柳芊芊,由此才有了以上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阿善是从始至终唯一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于是,他渐渐变成我的骨血,变成我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人。
他为我解毒,给我一套完整的衣衫,不至于叫我衣不蔽体,毁了一身清白。他遣给我白霜,时常陪在我身边,不至于叫我孤独一个人无所事事。他救我于危难之中,与十少反目,不至于叫我饱受j□j、身首异处。
回想起来,阿善为我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
然,我发觉自己的心意却是很晚。
若水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对他的亲昵很是让我心里不舒服,但我并未深思。偏偏那天回来之后方简有找了我。
方简告诉我,很欠揍的告诉我:“小雅,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我初听这话的时候还以为她有了让我回去的办法,谁知她所谓的好消息竟是:陆阳没有出国。
时隔数月,且不说我和陆阳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时空,就说我与他已这么久不见面,他有没有出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按照方简的话来推算,我的世界并不是数月过去,可能只是几天。
方简说:“陆阳本来是要去的,谁知道你第二天到我这里就无缘无故去了别的地方。他想找你一起吃顿饭,算辞行。可怎么也找不到你,便来问我。”
说到这里,方简干笑两声,道:“我当时想着为你出气,然后我就说你感染了实验室里的病毒,抢救无效,去见上帝了。后来陆阳就跟二百五似的,死拽着我不放,说不信。”
亏得方简想得出来这种借口,真是……托福!
“然后……”方简顿了顿,继续陈述道:“我怒极,抡起一拳打在他身上。你真不知道,他闹起来的样子叫我恨不得把他踩在地上压扁,真的十分欠揍,顺便也是帮你出口气嘛。后来他就没走了。还问我你遗体在哪里,我说为防病毒传染,已经活化了。小雅,我是不是很聪明。”
夸完自己,方简乐呵呵的大笑。
我正想驳她一句,她却忽然没了声音。我没以为意,未几,却听见她略带伤感的声音,非常歉疚的与我说:“小雅,对不起,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如果可以,真希望能知道你还活得好好,再来跟我斗斗嘴。”
那日我本就心情不好,被方简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忧郁。
因为忧郁,所以那日下午我叫白霜将秋千荡得高些并不是因为我想回去,而是单纯的不想活着。可我没想到阿善不顾一切的救下我,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完好无损的我,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那一刻,我感动了,也心疼了。
我知道我对阿善是有感情的,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整理自己的情思。因为若水出现的极为时候,一股无名火直接覆盖了我对他所有的正面情绪。
然,隔日发生的事情叫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陌十少质问阿善关于柳芊芊的事情,那时我只想着不能加剧他与十少的嫌隙,所以我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事实上,确实都是我的主意,阿善不过是支持我罢了。
但我着实没想到我的那番话会令陌十少气得那模样,竟要杀了我。然,没想到归没想到,死对我来说也是在不算什么。我只是未料得阿善竟爱我胜命,帮我挡了一劫。
在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唇边溢出刺眼的血红时,我发誓,若阿善从此不醒,我一定倾尽所有让陌十少痛不欲生。
那两日三夜,是我此生最难熬的两日三夜。好在阿善最终还是醒了,回到了我的身边。
老天爷对我很是眷顾,让我遇见一个阿善。
我看着阿善发笑,此时的他正在一把素纸伞上认真作画,画的正是小女子我。
“阿善,我们过些日子回家吧。”
阿善停下笔尖,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