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若飞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在意舒绿那句“你不怕更胖么”。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信口胡说的话,自己干嘛老是放在心上啊
“烦死了”
牧若飞气呼呼地冲水里扔了块石子,小石子在水面上一路打着水漂,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飞儿,你在烦什么呢。”
临川王妃带着两个侍女从桥头上走过来,隐约听见儿子在自言自语。这孩子,莫名其妙地烦躁什么?
“没事,无聊得慌。”
牧若飞对母亲还是很恭谨的,一见母亲过来,立刻起身相迎。
他在别人面前可以放浪形骸,唯独对着母亲,却一贯都是极有礼,极孝顺。
王妃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儿子。她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责备他。
在江城已经住了两个月了,该办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让儿子在这儿闷着,是挺无聊的。
没法子,现在也回不了京。只能再委屈儿子一下了。
王妃和牧若飞名义上是回南兴探亲,其实年后回到南兴住了一个月,早就探完亲了。之所以又到江城来逗留一段时日,当然也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内情,却不是像外人所谣传的,要给牧若飞选个江南女子做嫡妻。
事实上,牧若飞的妻子可以从许多地方选,但惟独不能从江南选。
因为娶了江南世家游家的女儿为妻,临川王一系与江南这边各大世家的关系比较密切。要是再娶一个江南大族的女儿当世子妃,那就太过分了,有和朝廷“分而治之”的嫌疑。你临川王想把江南营造成你的独立王国么?
所以临川王和王妃,都不可能将江南女子列为儿子的正妻人选。
至于侧妃,更是无从说起。哪有没娶正妃就先立侧妃的道理?侧妃出身不能太低,本人也是要上玉牒的,万一生了庶长子,不尴不尬,对整个家里都是一个麻烦。而收通房,纳小妾,这些倒是无所谓,只要生母出身低,生的子女就完全不是问题。
王妃从来就没想过要在江城或南兴为牧若飞择偶,但她不会阻止别人往这个方向想。
她开赏荷会,宴请许多未嫁的小姐来玩耍,甚至用一个斗香的小游戏来观察到场的各家闺秀,自有她的用意。
有时候,光看外表是看不出品行的。一两个小小的游戏,却能让人暴露出许多东西。
她需要寻找一些江南世家的德才兼备、容貌出众的女孩子,以备日后用得着……也许很快就能用上了。这里头的目的,却是连牧若飞都不能说的。
“怎么没见你拿着熏肉吃了?”
王妃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牧若飞的表情闷闷的:“吃腻了。”
“吃腻了?”王妃笑了笑:“那个叫凌舒绿的女娃儿,没有再送熏肉来了么。”
“没有。我叫她别做了,不想吃了”
一说起这事,牧若飞就有些气哼哼的。
王妃见儿子的反应有些古怪,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孩子,从小看起来就是粗粗的,说话做事总是凭着一股子蛮劲乱来。但是细心起来,又会细心得不得了。有时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未必能摸准儿子的想法。
凌舒绿……
王妃想起手下人对她家世的调查。要调查这么一个来历简单的女孩子很容易,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她母亲果然姓梁。闺名却没有人知道……会是那个人么?
王妃想了许久,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认错人。凌舒绿的长相,实在太像她的母亲了。
“素瑶,原来你早就过世了……”
王妃回想起记忆中的人儿那如花的笑颜。那一年,素瑶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她过世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吧?
比现在的凌舒绿,稍微大了一点点罢了。凌舒绿简直就是第二个素瑶,连酒窝的形状都那么相似。但是她的性子,似乎比素瑶更活泼些……虽然那天在云水阁中,舒绿恪守规矩,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但是王妃阅人颇多,直觉的感到舒绿应该是那种比较爽朗的脾气。
开朗点好啊。不要像素瑶那时,动辄流泪,她最怕见到素瑶哭泣的样子了。
“不想吃就不吃这个也罢。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王妃见儿子情绪不大好,笑着哄哄他。
要是往常,牧若飞数出一大串菜谱来,嚷嚷着这个要吃,那个也要吃。王妃看着儿子吃得欢实,长得健壮,心里也开怀。
没想到牧若飞却说:“我不想吃肉了。让他们给我做碗素面就行。”
什么?
王妃惊讶地看着往日无肉不欢的儿子,赶紧问他:“飞儿,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啊。”
牧若飞很苦恼。也许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都会有他这样的苦恼,这是他们最不喜欢被父母长辈死死管着的时候,但这时的父母们却又最是有兴趣管教孩子。
像牧若飞现在说不想吃肉,王妃立刻追问不休。被母亲问得烦了,牧若飞只好丢出一句“苦夏”,总算把王妃应付过去了。
苦夏,就是夏天暑气太重,人受了暑气浑身不舒服。吃不好,睡不好,都是苦夏闹的。
可如今还不到五月半呢,夏天才开了个头,牧若飞就嚷嚷着苦夏了。王妃心疼儿子,马上让江城知府派人开冰库送冰过来。
文知府正找不着巴结临川王妃和世子的机会呢,一听世子苦夏,赶忙把自己官邸里的冰库打开了,让人运了满满的两车冰送到行辕里,请王妃与世子用冰。
王妃并不觉得天气很热,屋里搁了冰反而凉快太过了,索性让人把冰全送到牧若飞院子里。
牧若飞对于母亲的小题大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来自己再不好好吃东西,母亲肯定要继续折腾下去的。
再说自己凭什么不好好吃呀?就为了一个小丫头说自己“胖”?
他就是胖了,她又能拿他怎样
牧若飞在心里骂了舒绿好几遍,又开始了和以往一般大鱼大肉的生活。王妃看到儿子像从前一样爱吃爱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阿嚏”
“谁在说我坏话。”
舒绿掏出绢子擦了擦鼻子,觉得后背心不知怎的有些发凉。
“你应该问,这江城里的官家千金们,谁没在说你坏话。”
展眉说了句风凉话,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一群长舌妇浑身只剩下舌头了。”
舒绿哀嚎着抱怨了几句。她现在死都不敢出门,躲在家里继续当宅女。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想起那些娇小姐们杀人的视线,舒绿就一阵阵的发憷。
要是她们没人扑过来咬自己一口,自己肯定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哎,哥哥,你倒是替我分析分析啊。为什么王妃娘娘会对咱们的外祖家这么感兴趣啊。”
展眉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当时又不在场”
“不在场也可以分析的嘛你学学柯南”舒绿赌气说。
“谢了,我还不想当万年小学生,更不想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展眉又开了一句玩笑,才正色说:“估计王妃是认识咱们母亲的。”
“呃?”
展眉这转化太迅速,跳跃性太强,舒绿一下子没跟上。
“王妃和咱们的母亲?认识?”
舒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继续挖坑……挖坑……挖坑……咯咯咯……邪恶的笑了。)
第一百零三章:小金库
(3月10日第一更)
…
“王妃和咱们的母亲?认识?”
舒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你要是狗血一点想,说不定咱们是王妃和什么人的私生子女,然后托付给我们现在的父母来养大,现在过来寻亲了……她看到你的时候有没有欣喜中带着愧疚,愧疚里又藏着一丝兴奋?”
舒绿看着这位在别人面前“沉默是金”的好哥哥,真该让欧阳婉来看看他现在这幅口沫横飞胡说八道的样儿
“私生子是这么容易生的?”舒绿简直想抓狂:“你以为她是《雷雨》里的鲁侍萍啊,通房丫头和少爷生了俩私生子?还是《大宅门》里的大格格,随便就能生对双胞胎私生子出来?再说我俩也不是双胞胎啊”
舒绿坚决否认自己是临川王妃私生女的可能性。王妃那什么出身?游家千金,多少丫鬟媳妇服侍着的,哪会那么简单和人有私情。再说她绝不可能和牧若飞是兄妹关系,看看自己和他的身材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五官也完全不像。
展眉气定神闲,继续发挥想象力。
“那也有另一种可能,咱们母亲是皇上或者某皇宫贵族的情人,生了你我后带着孩子嫁给了咱们父亲。王妃这回下江南是奉旨寻亲啊……”
舒绿更加暴走。
“你以为咱们的娘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哥哥”
“那你来猜好了。”
展眉对于自己的猜测被否认毫不生气,一脚把皮球给舒绿踢了回去。
“我也猜不出。”舒绿泄气了,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涨得厉害。
其实,正因为他们都没有将过世的梁氏当成是自己真正的母亲,才会开这种“私生子”的玩笑。因为这代表着梁氏可能是个不贞的女子,如果真是亲娘,他们是不会这样说的。
既然是路人,那就可以随便胡诌了,反正她在地下也听不见。反正又不是对着外人诽谤她的声誉,关起门来八卦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说皇上什么的,也就展眉舒绿这种对皇权没什么感觉的人敢说——也不敢大声说,是在屋里小声议论。但是他们谁也没把这种话当真……
哪有这么巧啊,还穿到一对身世诡异的兄妹身上?说不定就是王妃自己乱问几句,倒让他们两个想多了。
“唉,不管啦。”
舒绿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一般都是冷处理。
她把这事丢到一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哥哥,你看。”
她从梳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漆盒,又在贴身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盒子。这盒子还是她让展眉去外头铺子里给自己订做的,充作钱匣之用。
舒绿打开匣子,将里头一叠银票递给哥哥。“咱们总算攒下点家当了。这里是两千一百三十两,你替我数数。”
展眉点点头,默默清点起来。匣子里还有些零碎银子和铜钱,拉拉杂杂也有个二三十两。
这些,就是舒绿从欧阳家拿到的部分报酬。
既然是合作生意,当然是早早定好了章程。欧阳润知当初开出的条件是“尽全力满足你们的要求”,但这条件委实太过笼统。真正实行起来,还是得细化。
舒绿很认真的考虑过,要多少报酬、以及用什么方式获得报酬,能够让她和欧阳润知两方都满意。
一开始想过分红,可是分红太显眼了。一旦要分红,就得上欧阳家的总账,不能单单从大房这边来开销,她就会被欧阳家整个家族的人盯上。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姑娘,不好掺和人家大家族里的生意。一不小心树敌过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是提成。所谓提成,就是她给欧阳润知调制的任何一款新香中,每卖出一瓶就要从利润中划出一部分分给她,比如十分之一、十五分之一。这个法子其实很好,而且获得的利益最多,但不现实。原因跟分红是一样的,同样得在总账上走数目。还有,统计起来相当的麻烦,对于势单力薄的舒绿来说,这个钱是看得到吃不到。
于是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一刀切。每次制作出一款新的香方,就收取一笔报酬。报酬的数目,舒绿定得不高,每次就收个五百两而已。不过日后想要提价,她自有方法让欧阳家自己开口加码……大房现在对她是相当倚重了。
今年的新贡香配方,还得落在她的身上呢。
如果可以的话,舒绿真不想这么干啊……问题是她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而且,她也没打算一辈子和欧阳家打交道,现在能捞一笔是一笔吧。
他们兄妹在别院里的开销,却都是欧阳家包了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当然也不用舒绿操心,不过展眉在书院里的束脩,舒绿却坚持自己掏腰包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她也不想占欧阳家太多便宜。
“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
展眉点好了数目,把钱匣顺手锁了,看向舒绿。
舒绿征询地看着展眉:“你说呢?”
展眉没有立即回答,微微蹙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叹息一声,说:“还是先拿在手上吧。我们现在的身份和年纪,做什么都不方便。”
舒绿基本同意哥哥的意见。
本来按照通常的做法,这时的人有了点本钱,大多是用来买田地,购庄子,做富家翁。要么就买几个铺子放租,或是雇人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有势力的,可以将这个钱放出去,做印子钱。
然而具体到展眉和舒绿这样的情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