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开玩笑吧。”
舒绿没好气地看了哥哥一眼。还以为他会提出多么富有建设性的意见,结果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要是能够一走了之,她还烦恼什么啊!
“就算咱们不管信安王府这些人,可欧阳家的人你不管了?”舒绿一句话就把展眉顶死了。“还不止呢,和咱们来往密切的人,比如牧家、夏家、万家……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那你就要当圣母·牺牲自己保护大家?你看多琼瑶电视剧了吧?”
展眉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他自己也没看过琼瑶电视剧,想当然而已。舒绿揉着眉心,对展眉说:“哥哥,求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咱们怎么继续商量啊。”
也不能怪展眉暴走。他本来就是面冷如冰、心热如火的爆炭脾气,乍一听妹子可能被推入火坑·一时间哪里冷静得下来。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说进宫就进宫?疯魔了!
“小姐。”
巧英在外间轻声禀报道:“夏公子来找展眉少爷,还说有事向您请教,这会儿正在外院厅里看茶呢。”巧英还是照老习惯叫夏涵公子,没有像外院的仆人般叫他“夏大人”。
夏涵来了?
不过,他怎么知道展眉在信安王府,而不是在自己的新居呢?但也有可能是他先去了展眉的新家,然后才到这边来找人的。
那就应该是真有急事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无奈地把舒绿入宫的问题搁置一边,一齐整理仪容出去见客。
信安王府的人对夏涵更加客气了。大家都知道,夏大人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刚刚护驾有功,青云直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连信安老王爷都跟展眉说,要他多和夏涵来往。
信安王对展眉这个外孙是越来越满意了。这不,交个朋友都能交到这么有用的人物,自己家里那些小崽子……真是拍马也比不上啊!
王府里其他的孙子辈,资质都极为平庸,个个让信安王看了都想踹上几脚。
夏涵穿着寻常儒衫,外罩一件冷天穿的青缎棉袍,打扮得很是低调。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身份的改变,夏涵只穿白衣的习惯也渐渐变了。在皇帝身边当差,一言一行都要极尽谨慎,清高如夏涵也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舒绿看到夏涵的时候,被他凝重的脸色小小吓了一跳。
怎么,出大事了?他看起来好严肃啊。
三人才寒暄两句,夏涵就提出有事要和兄妹俩商议。展眉知道这外厅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可他已经搬出了王府,又不能将夏涵带到自己过去住的小院里。
夏涵闷声问展眉,可否到他家里去说些事情。
说话的时候,夏涵的眼睛不自觉地往舒绿看去。舒绿心头微动,难道夏涵和展眉商议的事情,是跟自己有关的么?
果然,在展眉同意与他回新家去后,夏涵又轻声说想让舒绿也一块儿过去。
展眉双眉一扬——嗯,看来夏涵要找的正主儿是舒绿吧?
如果是平时,展眉也不会想太多,觉得夏涵只是来找妹子谈情说爱罢了。可夏涵脸色阴暗成这样……
“好的,我们就一块儿过去吧,哥哥。”
多想无益,舒绿决定还是迅速揭开谜底比较痛快。
展眉的新家并无太多闲杂下人,确实很是清净。舒绿随着哥哥和夏涵走进内堂,展眉很自觉地就把下人屏退了。
“好了,我已经彻底清场,檀青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俩说?”
展眉一伸双臂做了个“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的手势,双眼直盯着夏涵。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感觉,夏涵要说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大概是以为,自从认识夏涵后,他还没见过夏涵严肃成这样吧。
“晨希……”
夏涵说了两个字便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晨希是展眉的字。展眉过了十六岁,学堂里先生要给他取个字号,他先下手为强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晨希”——呃,他上辈子就叫陈希来着…···
“你要说什么?”
舒绿屏住呼吸,她同样有不太好的预感。
“新年时,我得蒙圣恩,坐在靠近陛下的位置。”
夏涵终于又吐出一句话来。
展眉和舒绿面面相觑。这……没头没脑的是什么啊?
“凌姑娘,你知道我是爱香之人……我当时,闻到了一阵很熟悉的香味。”夏涵转过身来,面对着舒绿。
舒绿突然福至心灵,明白夏涵要说什么了。
她脸色刷白一片,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涵的嘴唇一开一合,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凌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为何皇上身上会有你特制的熏衣香?”
“我……”
事实上,她完全可以给他一句——关你屁事!
可是······
第三百二十章:舒绿——“我想要的生活”
“为何皇上身上,会有你特制的熏衣香?”
夏涵刚问出这话,就从展眉与舒绿异样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预想的答案。
原来,那惊世骇俗的念头并非自己的臆想。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三人各怀心事,都不知该从何开口好。少顷,展眉清了清嗓子,才刚想开口,却又听得夏涵说:“下面我说的话,请二位保密。”
展眉和舒绿同时一怔,随即越发紧张起来。
他们知道夏涵决计不是信不过他俩,而是他待会要说的事应该是绝对的机密。舒绿深吸一口气,轻吐出一个“好”字,便不再做声。
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夏涵,想看看他究竟要说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
“你们大概不知道,我朝太宗后宫中,曾有一位林贵妃······”
夏涵简单几句,将林贵妃的生平大略展现在兄妹俩眼前。
舒绿一面听着一面冷汗直冒,大冷的天里竟然汗湿重衣。
她明白夏涵先抛出一句“熏衣香”,再说林贵妃的旧事,绝不是无的放矢。可夏涵……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她不认为兴耀帝会见个近臣就跟人说他喜欢谁、想收谁。难道说兴耀帝和夏涵的关系已经到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程度?
“…···还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也不知道。”夏涵缓缓说道:“皇上已令人将林贵妃的后宫旧录取出来了。”
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展眉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夏涵的肩膀怒吼道。
舒绿身子微微一晃,反手撑着身旁的椅背,不仅脸上没了血色,连嘴唇ˉ都开始泛白。
惨,难道真得放弃一切远走高飞?可这样一来,不知要连累多少
舒绿紧咬下唇,竟不知自己无意间咬破了唇瓣,渗出了几滴细细的血珠。
夏涵看到舒绿这般反应,又喜又忧。
喜的是舒绿果然也不愿进宫。至于担忧那自然无需赘言——皇帝如果真心想纳一名女子入宫,别说是舒绿这等身份的民女,就是真正的千金贵女也没法抵抗他的旨意。
夏涵的肩膀被展眉抓得发痛,他皱起眉头低声说:“晨希你觉得我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蒙骗你们吗?”
“哥哥······”舒绿哑着嗓子唤了展眉一声,说:“别伤了夏公子。”
夏涵只觉得肩头一松,展眉歉然道:“对不住,檀青,唉·……”
一贯坚毅冷硬的展眉竟也无措起来。夏涵看向舒绿,眉宇间是掩不去的浓浓忧色。说实话,他今儿冒险把话带到却也并没有想到什么应对之策——对于习惯了严谨思考才行动的夏涵来说,今天的行为几可称之为冲动了。
“夏公子……”
舒绿勉力站稳了身子,走到夏涵跟前来深深拜了下去。夏涵下意识侧身一避,舒绿却扬起脸来直视着他的双眼,说:“公子不必避开,你当得起舒绿这一拜。”
她当然明白夏涵把这事偷传出来,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作为皇帝跟前得宠的近臣,最要紧的就是要嘴巴牢靠绝不将任何私密文件外传。为了自己······夏涵竟如此破例,万一让人知道了,他的前途也就全完了。
夏涵张了张嘴没有接着这话说下去,只觉得一股抑郁之气填塞心间无法排遣。他向来是淡漠清冷的性子,少有这般忧愤难平的心情。
屋内又陷入冷场。
这样的话题,想不冷场也很难的……往深了不能说,往浅了没意义。纵使三人心上都是千头万绪,可却也都如同一团乱麻般,看不到解决事情的方向。
若是按照常理,这时夏涵就该告辞离去。然而展眉见夏涵并无离开的意思,心头微动,想着莫非夏涵还有更私密的话要和妹妹说起?
在男女之事上并不算细心的展眉难得有敏感的时候。他忽然对夏涵说:“檀青,我后院的小楼,可以看到小半东山的雪景。你还没上去过吧?”
“啊?嗯······”不但夏涵莫名其妙-,连舒绿都愣住了。哥哥插这话进来是想闹哪样啊?
展眉将二人带到小楼二层上,舒绿才发现这儿被展眉布置成了很舒适的休闲小居。本是极普通的一座木制小楼,原主大概是做书斋之用舒绿原来看的时候只记得这儿尘埃满地,还说叫哥哥把这当成放杂物的地方算了。
如今这小楼却焕然一新,窗户桌椅全都换了不说,还上了亮澄澄的新漆。靠近向南窗户的地方,摆了一组低矮的楠木桌椅。椅背上铺着软软的暗色椅伏,还摆着好些软枕,让人看了就想窝进去。
不消说,这肯定是欧阳婉派人来收拾的。虽说她这未过门的媳妇不好进这宅子来,却可以把宅子的结构图拿去,派心腹使女婆子来布置。
“檀青,天也晚了,你先留在这儿用饭吧。”展眉又说:“你们且坐着,我让他们送饭菜上来。”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舒绿晕乎乎的脑子里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
她心事重重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正如展眉所说,他这小楼上可以看到皇城近处东山上的雪景。此时已是傍晚,暖黄的夕辉映照在东山小峰的积雪上,有种说不出的苍茫凄惶。
在那小峰之下,便是广阔得看不到边际的皇城。
那是兴耀帝的所在。
想到这个人,舒绿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她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冷静,心烦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但······
“凌姑娘,如今……你待如何?”
夏涵清亮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她稍稍侧过脸,看见夏涵温润如白玉的面孔被夕阳染上一道金边,双眼波光微荡,欲说还休。
“我待如何?”
“呵呵……”
舒绿凄然一笑,笑中带泪。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喃喃自语:“我想如何?我能如何?”
“夏公子,你看那天空。”
她指向远方的天际·轻声道:“你看这天,何其高广。你看这地,无边无涯······可是,这天·这地,都是属于你们的。不是我们的。”
你们?我们?
夏涵呆了呆。他没想到舒绿会说这些,可又被她脸上迷离的表情抓住了心神,忍不住紧紧盯着她,聆听她的心声。
他爱慕她的时间不短了。从江城初识起,她嬉笑俏皮的模样、她灵气十足的调香、她机敏睿智的性情……无一不让他深深倾倒。
于是他才会出格地为她写情诗,大胆地邀约她到家里来品香·甚至为了她拒绝了一门在世人看来极为完美的亲事。
尽管拒绝这亲事后,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政治回报,可当时他的出发点却只是为了她。
然而,他一步步努力朝她靠近,她却反而有些畏惧的样子,很少对他敞开自己的心扉。
他见过她在牧若飞面前顾盼自若,神采飞扬的开朗表情。他更知道在她的心目中,粗莽不文的牧若飞其实更加亲切。
但他却从未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心意。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论得失,他起码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这就够了。
难得这次,她愿意对他说说心事,而不是一直戴着客套有礼的面具,机会确实难得。
舒绿的目光依然注视着远处峰顶上的积雪。
“这个世上,女子可以走的路是那样的狭窄,我们所能看到的天空……”她仲出一个手掌,摊开。夏涵低头注视着那只骨肉均匀、白里透红的丰润玉手,上头有着或深或浅的粉色纹路。
“我们所能看到的天空不会比这巴掌大多少。”
她抬头对上了夏涵的眼睛。这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黑亮得像幽远的夜空,闪烁着星星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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