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了,她可不是她那几个兄弟,皮糙肉厚的……”
方舟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打她的,她都出嫁了,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我打什么?我现在只后悔她小时候没有多打她几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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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初冬,没有取暖设备的佛堂,温度跟外头差不多。方云清身上只穿了夹衣,跪的时间长了,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却不敢回头,她听得出来,是父亲的声音。
方舟进了佛堂,看到女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心里头也是一疼,但这种感觉刹那间便被他甩到了脑后。他走到走到方云清身旁,轻声问:“你知道错了么?”
方云清冷的声音都颤了,流着眼泪点着头:“我知错了,爹爹,女儿知错了!”
方舟叹了口气:“你哪里错了呢?”
方云清哭道:“我不该妒忌,我不该对婆婆不关心……”
方舟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我没猜错,你母亲教训的不在点子上,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方云清有些不明白,她抬起头看父亲,方舟轻叹道:“你觉得,为□□子,主要的责任做什么呢?”
方云清轻声说:“相夫教子,侍奉舅姑,打理家务……”
方舟点点头:“对,基本上就是这些,可你看看,你这几条做得怎么样?儿子什么的咱们不提,你才成亲,看得出女婿也没有在这方面很着急,教子放到一边,那么相夫呢?你能做多少?你是帮着他打好了什么关系呢,还是给他出过什么主意?我当日当个七品芝麻官的时候,你娘还能帮我在外头服老济贫赚个好名声呢!可你呢,你嫁过去大半年,做过什么?别跟我说什么伺候衣食住行,这东西有你没你都一样,人家的娘,还有两个妾,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能做得好好的!你现在做的,能比他身边的那个大丫鬟做得好多少么?”
“再说侍奉舅姑,你看看你那些闺中密友,嫁到那些大家庭的是怎么过日子的?被婆婆管教都算是好的呢,多少个都是两层的婆婆,一堆的妯娌小姑子,见人矮半截;你这边,女婿的爹娘都不在了,一共就这么一个庶母,又是个好脾气的,你家里连个小妾都知道要讨好庶母,你可好,正经的当家太太,家里就这么一个庶母,你竟连个面子情都不能做光溜!”
“打理家务这边我就不说什么了,女婿家里一个月的家用怕是比咱们全家一年的开销都大吧?那么几口子人,那么多的钱,你觉得你主持中馈主持的挺好的?别在那里得意了!你那些活儿,人家家里一个丫头都能做好!人家为什么不让丫头一直管着,为什么要娶你?你想过没有?”
方云清被父亲一句一句的话紧紧相逼,早已经呆在当场,这会儿听到父亲的问题,她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方舟看她哭的可怜,却还是硬下心肠道:“你若不懂,那我来告诉你,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低头娶妇的自在!连无暇少年得志,有陛下器重,有他父亲的亲朋故旧照拂,他前程无量,在仕途上并不需要岳家帮忙,于他而言,娶妻娶的就是一个“贤”字!能够孝顺他的母亲,能够善待他的妾室,你做不到这两点,别说让你回家小住,便是女婿直接休你回来,我也没办法说个不字!”
方云清闻听此言,小声地抽泣了起来,跟着进来在一旁听着的方夫人颇有些不落忍,轻声劝道:“老爷,您说的也太重了些,小清有错,可她怎么说也是女婿明媒正娶的妻子,对庶母要恭敬是没错的,可妾室这边,本就该归她管教的啊!小清在家里总要有点体面的,女婿对妾室也太着紧了了些……”
方舟怒道:“住口,妇人之见!我说女儿怎么净干糊涂事儿,闹了半天你这边就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这会儿跟我说什么体面?你当女儿的体面还少么!女婿若不是对妾室着紧,你当你捞得到这个女婿?”
方舟说罢扭头看向方云清:“好吧,你然你母亲说到体面,我便好好与你讲讲这个体面。你是不是看着女婿对妾室好,你心里头不舒坦,给我说实话,在我面前少扯那些虚的!”
方云清哽咽道:“是,我每每看到那两个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我眼前晃,心里头确实不是滋味。”
方舟点点头:“你是不是觉得你丈夫挺好,可怎么就这么风流呢?若是他没这个风流的毛病,那多好。”
方云清垂下头去,微微点头。
方舟叹道:“是啊,不风流的丈夫多好啊!这样的男人其实不少,可你为什么不嫁呢?你父亲我大小也是个五品官,想给你找个老实的不纳妾的读书人,很难么?我那些同僚,多是清贵之家,不少人家都有不纳妾的家训,我且问你,当日说亲的时候,你可知道你娘为什么不给你选这样的人家。?”
方云清垂头道:“家风严的人家,规矩大,娘舍不得我吃苦。”
方舟又道:“也有没那么大规矩的人家啊,你姑姑不就嫁了那样的?你姑父跟姑姑感情多好啊!当初你姑姑还想提你表哥向你求亲呢!若嫁到你姑姑家,别的不说,肯定是不受婆婆磋磨的,这门婚事为什么没有成?”
方云清的头的头越发的低:“姑父家贫,母亲不忍我受穷。”
方舟点点头:“你母亲不舍得你吃苦,不舍得你受穷,我问你,你自己呢,你自己愿意吃苦,愿意受穷么?你堂姐成亲十五年了,你姐夫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门当户对和和□□,但是你堂姐三十几岁的人,这十五年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亲手给婆婆熬那一小碗儿大可以让厨娘去熬的粥,一天三顿饭站在伺候着,全家人吃饭了人散了,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吃冷饭;你姑姑跟姑父也是恩恩爱爱,婆婆又是个好脾气,可你忘了你表哥过来赶考,回去的盘缠都是咱们家给的么?我且问你,这两样日子,你愿意过么?”
方云清轻轻摇头:“不愿意。”
方舟点点头:“对,你不愿意,你统统不愿意,其实除了这两种,你还是有别的选择,比如那位住在城郊的吴居士,他家富足,又没那么多规矩,人也正派,可你嫌吴二郎十八岁了连秀才都不是,前程不好;隔壁许大人家的大郎那么喜欢你,他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前程上没得说了吧?可你又嫌人家生的丑。”
“你跟你娘挑挑拣拣,最后看上状元郎,连无暇家财万贯,年少英俊,少年进士,二十岁就做了五品官,家里头没有公婆需要伺候,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你运气好,状元郎也看上你了。可你有没想过,那么多的名门闺秀放在那里,连无暇为什么单单挑中了你?”
“古时候,汉武帝要夺储,不单要娶了馆陶公主的女儿,其姐还要加到馆陶公主家里去呢!婚姻是为结两姓只好,可咱家真没什么人家需要的,那他娶你是为什么?”
“你觉得委屈?可你想想,你才几岁,如今是几品的诰命,你比你娘都风光!亲朋故旧们请客,你在夫人堆里坐上座的得意都忘了么?你去一回庵堂,打发尼姑的钱都赶上人家一年的口粮了,这样的富贵,你过去享受过么?”
“你扪心自问,于你而言,是你现在这个日子过的舒爽,还是你大堂姐过的舒爽,还是你姑姑过的舒爽?”
“你还想,把世上的好事儿都叫你一个人占尽了不成?”
方舟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把方云清说的几乎抬不起头来,可他却并没有就这样放过方云清,而是接着说:
“胡氏这样往坏里教你的奴才,留不得!我已经让你娘打发她走了。这样子踩到主人头上的刁奴,你竟然还敢因为她顶撞你丈夫,你对她有感情,就不会把她安置到外头送几个钱?你缺钱还是怎地?别说像连无暇这样子大出息的了,便是咱们家,你三哥一事无成,可要是他媳妇的下人敢对你二娘无礼,照样得一顿板子打出去。你要记得,你把好好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胡氏有责任;可胡氏今日被赶出去,同样有有八分是因为你的纵容。”
方云清听到此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方舟见她已经脸色发白,知道她是实在冷的受不住了,叹道:“算了,回房去吧,在这里跪着有什么用?难道女婿能看到么?你回房去,给你婆婆做身衣服,不许让别人帮忙,你自己做。做的粗糙点,难看点都没关系,你得让人家看到你把你婆婆当长辈看了。”
“天气并不算冷,你跪这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可你记得不记得,你小时候犯错,寒冬腊月也在这里跪过的。连家富贵,天才稍微冷一点,整个宅子的地龙都烧起来了,所以你平日里只穿薄薄的夹衣就行了,这会儿回到家里,知道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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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把女儿安排好;扭脸看妻子;只见杜氏眼圈红红;冲他行礼道:“老爷,是我错了。”
方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会儿还说这个干嘛呢?我知道,你也是一时疼女儿;钻了牛角尖,咱们夫妻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不成?只要小清能改改她这些毛病;我就阿弥陀佛了!”
杜氏抹泪道:“那我让人请女婿过来吃顿饭?让小清跟他陪个不是?”
方舟摇摇头:“还是先等等吧!连无瑕正在气头上;总要让他消消气再说。再说了;小清做错了事儿;难道你准备让她随便道个歉就揭过了?送她回来是罚她的,你总要让女儿受一阵子罚吧!而且我估计就算过阵子把小清送回去,这事儿也不算完……放到谁家,犯了这么大的错儿,你当男人还会让她管家?”
杜氏抹泪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还真不如把小清嫁到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呢。”
方舟道:“就她现在这个不分轻重的,你寻思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就能讨来好?快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得给她再选个得力的老人带过去才是,一定要明白人才行。我估摸着她回去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身边有个明白人规劝着,陪着,也免得她又钻牛角尖。”
杜氏想了想:“把我身边的刘嫂子给她带去怎么样?刘嫂子是个明白人,只是刘嫂子一家都在咱们家做事,与我的情分也不是别人能比的,怕是不会愿意去女婿那里。”
方舟想了想:“无妨,就让她去,全当是赚外快了,家里月钱照发,那边再领一份,不怕她不乐意。刘嫂子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告诉她,不需要她一直在小清那里待下去,等小清懂事儿了,便叫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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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的事情,连瑜当然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这些杂事儿,工作上的事儿就够他忙的了,把方云清送回娘家去,他便一心一意地开始工作。
连瑜的工作是非常多的,除了通政司的本职工作以外,他同时还得随时关注巩县那边的消息。
巩县的土地清算完全结束了,而这时候已经将近年底了,这一年的税该交的已经交的差不多了,税改什么的,肯定要从新的一年再开始。这东西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总要先往下头传达一下税改政策吧,所以王云山最近就是在忙这些,一面进行,一面随时把工作进程反馈到开封来。而开封这边,对税改最熟悉的当然是连瑜,所以这些东西,每次都是他先阅读审核,把东西重新提炼总结一遍再交给皇帝看:毕竟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在这上头消耗太多的精力。
除了这些事情,还有一件事儿也是让连瑜忙的鸡飞狗跳的原因:皇帝,正式宣布要过继一个宗室少年做太子了。
其实连瑜看得出来,皇帝前阵子似乎想把这件事儿拖到年后,为什么一定要拖到年后,这一点让连瑜很有些疑惑,但是显然,皇帝现在没法拖了,他的病情露馅了。这事儿不奇怪,连瑜都能发现他的腿出了问题,别的大臣自然也能发现。这种情况下,朝中要求皇帝立储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倒并不是说大家咒皇帝。只是事关国家前途,这种事情开不得外销!拖来拖去,万一皇帝的病情突然恶化,没有储君的情况下,难道要再闹一次九王之乱么?当然现在的宗室亲王都挺挫的,可越是这样子,越是要早作打算,矬子里拔大个儿,好歹也要提前选出个差不多点的啊!要不然真到了事情当头,就现在的宗室平均素质,万一让个比太子更二百五的不小心当了皇帝,大家全都要哭死!
皇帝自然也明白大家的心情,他不是不为国家考虑,只是出于某种隐秘的私心,他很想把这件事儿再拖几个月,但是显然,这一次,朝臣们是不肯妥协了,而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