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猫小狗,有口饭吃就行,尤其秦大夫人又不是个能够寻找乐子的人,她在这深宅大院里住着,早晚会把自己给憋死!
当然,蓉娘虽然有这个想法,却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她看得出,许先生的日子不多了,医生也说,恐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老人其实早就差不多油尽灯枯了,这阵子精神这么好,纯粹是见到孩子们都过来,心情好,一股精气神撑着罢了!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老祖父。
许先生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过他生性豁达,倒也没那么多愁善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看到孙孙考中进士,但这个问题其实也不算特别遗憾:许继才二十出头,已经是举人了,这就很优秀了。而且孙孙过的很好,比他当年好多了,娶了个好媳妇,现在还有了个女儿,也算有点家产,小日子过的挺快活,他已经很欣慰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一定要撑过年节,绝对不能大过年的给孩子们添堵!
蓉娘许继他们回来,而且带了个小孩子回来,家里一下子便多了不少生气,别说许先生,秦大夫人这两位开心了,便是秦节都觉得热闹,甚至一向跟秦大夫人不对付的冯先生都兴致勃勃地跑到秦大夫人哪里看孩子,被秦大夫人唠叨她:“喜欢孩子你为什么不嫁人?”然后她回了一句:“有空说我,你有本事先改嫁啊!”把秦大夫人给噎了个烧鸡大窝脖,可转念一想,嗨,各人有个人的活法,自己守寡难道就一定比守望门寡高贵还是怎么着啊?第二天冯先生再来看孩子,她便讪讪地亲自端了水果道歉。两个人五六年互相看不顺眼,这会儿虽然依然话不投机,却不像过去那般看了对方就讨厌了。或许是人上了年纪,脾气也就越发温和了吧?
小年过后,秦昭彻底闲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工坊收拾的差不多了,那几笔生意也都拿到了订金;绣坊也找到了门面:她跟连瑜商量好了,绣娘们并不全都呆在绣坊工作:毕竟开封城内的房价太贵成本太高了。除了做高级定制的几位绣娘在绣坊里坐镇,其他的绣娘都住在城外玻璃坊的宿舍里:跟他们的丈夫在一起。玻璃坊旁边盖了一个大院子,专门让修娘们绣花用:高房子大窗户,只等过了年玻璃坊开工,这个院子就全都装上玻璃窗:绣娘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也不用担心把眼睛熬坏了。
这会儿事情办的差不多了,秦昭觉得自己总算能喘口气了,谁知道才想着歇歇,宫里便来了位太监,叫她进宫去。
秦昭十分纠结,唉,我的丽妃娘娘啊,这马上就到年根儿了,宫里头不忙还是咋的啊?你不好好地去进行年前妃嫔间的大联谊,叫我进宫干嘛啊!心里腹诽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拾整齐,进了宫。
贺秋容的宫室里暖意融融,地龙这玩意实在厉害,穿着一身皮毛的秦昭一进门就出了一脑袋汗,赶紧解下了狐狸皮的斗篷,十分庆幸地说:“我就估计你这里热,里头死活没敢穿棉衣!”
贺秋容的女儿已经会走路了,摇摇摆摆地走到秦昭跟前儿拽她的衣襟:“娘娘……”
秦昭的脸顿时绿了:“我的公主娘娘,不要乱叫娘娘啊。”
贺秋容一脸苦逼:“有什么办法?这宫里遍地都是娘娘,但凡需要她叫一声的,全都是娘娘,淑妃娘娘,芳妃娘娘,珍妃娘娘……还有太后是老娘娘,宫里孩子又少,谁见了她都要逗逗,折腾来折腾去,到现在她见到个打扮的华丽点的就叫娘娘!”
秦昭笑道:“娘娘们倒是都挺慈祥的啊!”
贺秋容闻言笑了笑,叫了乳母道:“郑姑姑,你带真真回去玩吧!”那郑姑姑走上前来,哄着小公主把她抱起来,领了几个宫女走了出去,其他的宫女也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了随着贺秋容进贡的大宫女伺候。
屋里人少了,贺秋容才苦笑了一声:“我们这宫里,如今恐怕是最一心的后宫了!她们私下里虽然互有争斗,可到了我这里,却都对我不错。”
秦昭笑道:“陛下最爱你,自然没人惹你!”
贺秋容叹道:“唉,哪里这么简单呢,陛下当日还喜欢王昭仪呢,可她还不是被坑的进了冷宫。如今大家伙其实都在盯着我的肚子呢,希望我能生个皇子出来,大家也就都有活路了。”
秦昭一愣:“这,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贺秋容揉揉太阳穴:“太子的脾气你也见识到了,他对我都这个样子,你觉得对别的妃子能如何?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要是有个万一,我们这帮人,没一个能讨得好了!”
秦昭颤声道:“难道,难道他还能害了你们不成?总不会这么不要脸面!”
贺秋容低声冷笑道:“他用得着害我们么?至于把我们圈在后宫,给点残羹冷饭,不出一年半载就得死个八成!真要害的话也简单,让人拿白绫勒死了,只说是因为思念先帝所以自尽了,谁能说个什么来?更何况,若这位做了皇帝,想要干净地去死恐怕也难呢!凡是做皇帝的,都要脸面的,可是如今这位太子,我可看不出他有半点要脸的意思!上个月调戏胡婕妤,逼的胡婕妤跳了湖,陛下气的摔了几个花瓶子,可到最后还不是报了个失足落水发了丧?如今宫里人人自危,全都盼着不管是哪一个,赶紧生出个皇子来吧!有了皇子,陛下或许就能下决心废了太子了!”
秦昭抬眼看向贺秋容,只见她脸色铁青,身子竟有些发抖,伸手拽了她的手,才发现屋里这么暖和,她的手却是冰凉的,贺秋容哽咽着说:“阿昭,我很害怕,她们希望我生儿子,我呢,一面希望陛下有个儿子,一面又不想这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我害怕,我害怕啊!”她说着流下泪来:“若有来生,我便是随便嫁个穷书生,我便是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不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贺秋容跟秦昭说了几句体己话;便恢复了常态:她跟秦昭说这些;对她的处境并不会有什么帮助;不过是憋闷的太久,想要发泄一下,跟秦昭说完了;也就痛快了;洗了脸,重新化了妆;便又是堂堂正正一条好汉——哦不;又是宠冠后宫的丽妃娘娘了。
这会儿她拿了那灯罩子,冲秦昭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下回再给我送东西,可别送这个图了,花花草草的多好看!”秦昭听过她刚才的话,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应下,然后贺秋容又道:“对了,我记得你提过,你三姐也来开封了。她现在怎么样?”
秦昭笑道:“挺好的,三姐夫在外头买了个小房子,三姐九月间生了个孩子。现在天冷,许先生身体不太好,我爹爹便叫他们搬回到家里住了:能陪着老人,孩子也舒服些。”
贺秋容点点头:“可不是,小孩子最容易生病了,过去在南方的时候,一到冬天我就容易生病,屋里放多少个熏笼都觉得冷,那会儿我就想啊:北方人冬天可怎么过啊!来了开封才知道,哎呀,人家正经北方人冬天才好过呢,宫里有地龙,听说普通人家还有火墙火炕什么的。”
秦昭点点头,笑道:“有人说火炕是从女真人那里传来的,也有人说是从西蛮,我家在云中府,身边的人倒是都说这是我们云中府的土产!”
贺秋容扑哧就笑了:“可不是,我还听宫里一位老家是太原的姑姑信誓旦旦地说火炕是从太原传过来的!不过不管是哪里传过来的,这都是个好物件。老百姓有了火炕,冬天好熬多了”
秦昭叹道:“哪里是每个百姓都用得起的?这东西是烧石炭的,一个冬天的石炭钱开销可不少呢!所以也只有那些日子好些的才舍得用呢。比如我三姐姐家倒是烧的起石炭,可买房子的时候没注意,那房子火墙火炕都没有,秋天还好,入了冬四处漏风,烧多少个火盆都不见暖和。这几日他们住在我家,穆叔叔让人帮忙去给他们重新休整房子了,真是没法住!”其实帮忙休整房子的不止穆维,连瑜还给出了几个新鲜的主意,还送了一堆玻璃供他们装修,但是这话就没必要跟贺秋容提了,秦昭不想又惹她不开心。
两个人闲聊几句,贺秋容终于提到正事儿:“阿昭,我想请你帮个忙。”
秦昭笑道:“娘娘请说!”
贺秋容撇撇嘴:“真没意思,别人的话一般都会先答应下来的!”
秦昭笑道:“所以那才是别人嘛!”
贺秋容伸手指指那玻璃罩子:“看看这个,前几日淑妃娘娘跟芳妃娘娘过来作客,看了这个很喜欢,可我一共就这两个,单个的送人也不是回事儿。便应了他们回头再给淘换几个过来……”
秦昭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让人准备它几十个给娘娘送过来,您爱怎么送怎么送!”
贺秋容道:“笨!谁都送了,这东西哪里还值钱了?你还想卖不卖了?你呢,去给我弄上精精致致的五对儿来,一对儿送陛下,一对儿送太后,另外三对儿送给三位皇妃,这就足够了。当然了,这个好人是由我来做的,没你的事儿,好处就是:接下来,你就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钱吧!”
秦昭这才反应过来,贺秋容是要帮她赚钱,顿时十分不好意思:“娘娘,您不用这样的,我们那铺子其实生意挺好,赚得不少了,不值得让你专门去求陛下。”
贺秋容笑道:“求什么求啊?到时候不是我求,宫里那些得宠的小嫔妾见我们都有这些东西,不好意思跟我要,一定会跟陛下撒娇的……对了你再给我弄几个玻璃杯盏玻璃棋子什么的,正好过年,大家走动的频繁,这些人最要面子不过,你有了她没有,便是不喜欢,也要争一争的。我好歹也是个妃,有脸问我要东西的就那么几个,可问我要,哪里有陛下赏有面子啊?看着吧,等过了年啊,陛下一定会派了内监跟你谈生意的!”
秦昭心中又兴奋又感激,讷讷地称谢,又觉得这谢字太轻,贺秋容便摆手道:“别在我面前做出这幅样子,咱们两个之间,这还算什么事儿么?当初我得罪了福顺县主,昔日那些要好的朋友都不怎么跟我来往了,等我接了旨意,觉得天都塌了,那会儿除了我的亲人,你是头一个过来劝我的!我那会儿才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整天冲着你笑的,就一定是对你好的。你知道偷偷藏在那匣子里的五十两金子帮了我多大的忙?那会儿爹娘给我带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可我连陛下的脸都才只见过一次……若没你那五十两金子,我怕是早在这宫里烂死了!”
贺秋容说的隐晦,可秦昭如何不懂?偌大的后宫,美人无数,若没钱打点,一辈子见不到皇帝一面也是可能的:更何况皇帝之前清理后宫,清出去的人几乎有一小半儿,之后大肆招美人进宫,半年里进了三四十个美人,这种情况下,容貌才情都不算上等的贺秋容,想要被皇帝看到,不花钱打点宫人怎么可能?
贺秋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昭也觉得感慨万千,忍不住轻声道:“这也是娘娘有福气,要不然别说五十两,就算五百两也没用。”
贺秋容摇摇头:“这算不上是什么福气,豁出去了,再加上一点运气罢了!嗨,反正这是我欠你的!你便让我为你做点事儿,这才安心呢。”
秦昭笑道:“我这买卖做得未免太划算了,这大半年,光是娘娘送我的东西只怕就不止值五百两金子了,如今又给我介绍生意,娘娘万福金安,臣女给你行礼了!”
贺秋容唾道:“看你这猴子样,快滚!对了,我觉得连无暇那厮应该给你加两成股份才是!这生意要是做成了,成了宫里用的东西,那满城的权贵一定蜂拥而至的,不行,我是要帮你赚钱的,可不能到最后一大半儿的钱都落到连瑜那厮手里!”
秦昭差点没笑出来,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相信贺秋容已经把连瑜放下了,当然说这话不是跟连瑜有仇,只是单纯地把她放在连瑜前头,她正想打趣打趣,却听到背后有人说话:“爱妃,我们状元郎怎么得罪你了?”
秦昭的脸顿时僵住了,心说我勒个去!陛下你到底有多喜欢听墙根,上次也是,我这边说话你那边突然冒出来;卧槽卧槽卧槽,幸好我没拿连瑜开秋容的玩笑,不然还不是要害了她!心里默默地吐槽,却还是老老实实扭头下跪,还好,地上是厚厚的摊子,跪着不硌。
贺秋容也站起来盈盈下拜,她到是不用跪,行个叉手礼就行了。皇帝让二人起来,看看秦昭,忍不住笑道:“这次没把膝盖跪疼?看来下次你进宫,得让侍女随身给你带着个垫子!”秦昭心里无数个神兽狂奔而过:垫子你妹啊,真觉得我疼你那免礼就说的快一点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