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沈君儒,很想看到沈家垮掉。此时此刻,沈君儒对这个家的感情,与他当初一模一样,只有全然的厌恶。说句极端的话,时至今日,就算是他。对“淮安郡王府”五字依旧没有太多的感情。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因为云居雁和他们的孩子生活在沈家。为了保护他们,他必须扛起家族的责任,只因覆巢之下无完卵。
“你就这么怨恨我?”沈君昊直视着沈君儒。
沈君儒轻笑,并不回答。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必须二选一。你只能二选一。
沈君昊试着说服他,言道:“我答应你不会追究青竹,便一定会做到,同时我也会说服祖父。”
沈君儒仿佛没听到沈君昊的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大哥,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你就当是我故意为难你吧。”
“你既然说,你想故意为难我,我怎么知道你对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谎话。”
“从没有?”沈君昊反问。“你大概忘了,你曾经说过,你没见过暗香疏影瓶。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不想和你咬文嚼字。”沈君儒顿时窘迫,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关于这只花瓶,我答应了谁。答应了什么,绝不会向你说谎。你可以相信我的话,就像我相信你会把青竹活着交给我一样。”
沈君昊紧盯着沈君儒。从他的表情他终于知道,沈君儒对他的怨恨远超过他的想象。“你想兑现自己的承诺,而我更想保护我在意的人。既然你有意阻挠我,那么就当我没找过你吧。”
“这是……一拍两散的意思?”沈君儒诧异。
沈君昊郑重点头。“既然我们无法达成一致,那么你去兑现你的承诺,我去保护我在意的人,结果如何,大家各凭本事。不过我比你有一个优势,不是祖父站在哪一边,而是我和居雁是一条心的,至于你的青竹,活着的那个,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而死去的那个,我深刻怀疑,你们是否喜欢过彼此。”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君儒眼中闪过愤怒。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从不会把你大嫂想象成别人。她就是她,不是其他任何人。我从不会在她身上用‘如果’这个词;而她,我可以肯定,她绝不会用死亡逼迫我答应任何事。”
沈君儒紧抿着嘴唇,怒视着沈君昊。沈君昊的话等于否认了他和青竹间的一切。“你和祖父是一样的,真不愧是祖父一手培养了你。”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控诉。
沈君昊从未见过沈君儒这么生气。他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相信他不可能没意识到,他和青竹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他大概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如果我说得不对,你又何需生气?如果她相信你,岂会选择死亡?”
“够了!”沈君儒一拳打在桌子上。他的动作并不重,声音却很沉闷。他微微低头,目光直盯着灰沉沉的地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履行我的承诺。我不会受你挑拨。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是自己选的,将来如何,与人无尤……”
“只要你找到她,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沈君儒突然打断了沈君昊,态度软化了不少。“我的意思,在我确认她后半生无虞之后。”
“你不觉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能更快找到她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沈君儒断然摇头。
沈君昊能明显感觉到,沈君儒更倾向于告诉他花瓶的事。这点不合逻辑。就像他说的,若想找到青竹,得让他知道青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只贡品花瓶对寻找青竹没有任何帮助。他眯起眼睛,试探着陈述:“除了你、我。以及把花瓶给你的人,还有其他人知道花瓶的存在。”
沈君儒只当没听到沈君昊的话,自顾自说道:“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信不过祖父。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人活在世上。很多时候必须冒险。青纹,春芽,你都是亲眼看到的。她们落得了什么下场?你可以说,她们是心甘情愿的。同样的,将来青竹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能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君儒失神地坐回了椅子上。片刻,他避开沈君昊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的并不多。大黄和匕首,连同书信。就在院子外的大门口,任谁都有可能偷偷放在那里。字条上说,只有春芽死了,我会在出殡那天见到青竹。至于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全在她的意愿。可惜。出殡那天我没有见到她。他在事后说,因为大嫂派人跟踪我。他让我想办法杀了二婶娘,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给二婶娘喝的到底是什么?”沈君昊一阵焦急。他和云居雁还指望从杨氏口中得到有用的讯息。
沈君儒笑着摇头,回道:“不过是清水罢了,探探路而已,谁让大嫂如此心思细密呢。”
“因为是清水,你才有恃无恐?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有差别吗?无论是我,还是二哥,就算是不爱涉足家里事的二叔和三叔。大嫂还不是照样命人留意他们?我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大嫂吗?”
“即便居雁如此小心谨慎,春芽还是死了。三弟有什么立场说上面那番话?”沈君昊反唇相讥。
“人心果然是偏的。”沈君儒冷笑。
“我管不了你怎么想,你只需告诉我,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知道。我绝没有可能在二婶娘的病榻旁做手脚,此刻就不会对你说这么多话。”
“二婶娘是长辈。”沈君昊谴责沈君儒。
“你应该知道,她做过什么,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是他告诉你的?”沈君昊紧张地朝沈君儒看去。
沈君儒并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点点头,神情仿佛在说,若不是杨氏有错在先,他不会滥杀无辜。
沈君昊看他点头,眼神闪了闪。对他来说,沈君儒等于告诉他,幕后之人知道杨氏与人私通的事。有关杨氏和沈旺的丑事,知道内情的人很少。暂时来看,此事是黄姨娘一手导演的。如果按着这条线追查,说不定可以帮他们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沈君儒见沈君昊不说话,总结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暗香疏影瓶,是沈将军给我的。”
听到“沈将军”三个字,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昊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转念想想,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三皇子,蒋明轩,沈子遥,又或者是沈君烨,都证实了沈绣送给云居雁那只暗香疏影瓶,的的确确是御书房那对花瓶其中之一。因为三皇子亲口说,另一只花瓶已经打烂,那么沈君儒手中的这只花瓶,原本应该属于太后。
当初,云居雁在未与他成亲前,受了皇家的封赏,全因沈子寒向太后求情。他与太后的感情一向很好。太后把自己那对暗香疏影瓶给了他,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沈子寒为什么把花瓶转赠沈君儒,另外一只又去了哪里?
“他为何无缘无故给你一只花瓶?又为什么是一只?”沈君昊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奇,不由自主地屏息等待沈君儒的答案。
“沈将军只是交待我,不要把花瓶的事告诉任何人。我答应了,所以上次你和祖父问起的时候,我否认了。”
听着沈君儒的答非所问,沈君昊深深后悔。之前他只要求沈君儒回答,花瓶是谁给他的,他答应了什么。沈君昊没有放弃,一再追问沈君儒,沈子寒为何莫名其妙送他一只花瓶。可无论他怎么询问,他再也不愿回答有关暗香疏影瓶的任何问题。
沈君昊心中存疑,但只能暂时放弃,转而问他:“祖父赐死青竹那天。她到底与你说过什么?这事关系到活着的青竹,你总能告诉我吧?”
“没有什么,只是让我帮着照顾她的孪生妹妹。她们从小就被父母卖了,失散了很多年。”
沈君儒声音平缓。但沈君昊听得出,他正极力压抑情绪。沈君昊很肯定地说:“应该不止这些吧?很显然,现在的青竹不愿意让你施舍她。或者说。她早已被人控制。这大概就是她的姐姐为何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你的一句承诺。”
“能说的我都说了,我希望大哥能够信守承诺。”沈君儒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门,“若是大哥没有其他的事,我想继续看书。”他下了逐客令。
沈君昊知道,此刻的确已经到了沈君儒的极限,他若继续逼问。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只能折回了凝香院。
云居雁见他回来,迎上前问道:“怎么样,有结果吗?”
“半喜半忧。”沈君昊抓住了云居雁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
“有不好的事?”云居雁用另一只手覆盖沈君昊的手背。“和沈将军有关?”
沈君昊沉重地点点头,回道:“他送了一只暗香疏影瓶给三弟。二婶娘之前说的全都是事实。”
“怎么会!不是说另一只已经被三皇子摔了吗?难道是太后的那一对……”见沈君昊点头,她摇头道:“二婶娘一直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她或许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暗香疏影瓶是子寒给三弟的,且子寒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他既然说了,在这件事上绝不会说谎,那么这一定是事实。”他紧紧攥着云居雁的手指,几乎把她捏疼了。
沈君昊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随口说:“听舅母说。太后只有这么一对,她居然私下给了沈将军,舅父没有查到任何赏赐记录。没想到太后娘娘这么疼爱沈将军。”
随着这句话,沈君昊直愣愣地看着云居雁。对太后来说,皇后生的是她的孙子,沈子寒同样是她的孙子。他还记得。以前太后经常招威远侯夫人带着沈家三兄弟进宫。或许她想见的只是沈子寒。难道——
沈君昊马上掐灭了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后宫不得干涉朝政,或许太后只是单纯喜欢沈子寒而已。他努力说服自己,可那个念头却怎么都掐不灭。若是沈子寒一直不甘心自己的身份得不到承认,因此哀求太后,太后会有什么想法?可反过来想,皇后生下皇长子和皇三子,地位是牢不可破的,沈子寒若是想依靠太后上位,胜算并不高,更何况皇帝一向多疑。在这个时候肖想太子之位,很可能弄巧成拙。
沈君昊看着云居雁,脱口而出:“在你的梦中,太后最后如何了?”他不知道为何问出这话。他记得先前云居雁经常说,沈子寒在明年会战死在边关。
“据说太后在皇帝驾崩之后伤心过度,长年在太庙茹素,几年后病死了。”云居雁简单地陈述史书的记载,不过这些都是后人在皇家的授意下书写的。有时候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推敲。
沈君昊看着云居雁。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渴望找出沈子寒问个清楚。可是她正怀着他们的孩子,若沈子寒不是幕后之人,他离开她远赴边关,她说不定会有危险。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可是沈子寒三个字在他脑海中变成了大大的问号,一个让他似百爪挠心般难受的疑团。
“我觉得三弟虽然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但他故意告诉我这件事,其中一定有蹊跷。”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说给云居雁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三公子不是说了吗?很快就能知道沈将军是不是身在边关。”云居雁试着安慰沈君昊。说心里话,对暗香疏影瓶,她也很惊讶。沈绣送花瓶给她,纯粹只是意外,结果却扯出了一连串的事情。若说一切的一切皆因三皇子想得到皇位,可偏偏他的年纪太小,不可能是幕后之人。若说他一定不是幕后之人,结果又是他继承皇位,最后又把皇位传给了过继来的儿子。没有一件事是说得通的!
云居雁挽住沈君昊的手臂,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劝道:“沈将军的事,既然你觉得三叔故意那么说很奇怪,那么暂时不要下任何结论,等沈三公子的消息就是。另外。青竹的事,你们谈得如何?”
沈君昊摸了摸云居雁的脸,勉强笑了笑回道:“基本与我们猜测得差不多。”他与沈君儒的对话。多半是他在探听内情。把所有的线索综合起来,再结合沈君儒的说辞,几乎可以肯定,沈君儒身边的青竹是无辜的。先前与沈绣等人接触的人,应该是此刻正陪在云惜柔身边那人。她能够在沈家活动,必定是利用了双胞胎容貌的酷似,再加上幕后之人安排其他人协助她。
仔细思量。就拿沈绣来举例。假的青竹能够接触她,获得她的信任,让她没有丝毫怀疑,她一定对沈家的一切了如指掌。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