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不屑地说:“刚刚他想擅闯你的院子,被我发现后,他说是玉锁送信,让他来劝你的。”
“劝我什么?”云居雁一脸迷茫,疑惑地说:“玉锁及习嬷嬷不是去了京城,替我向舅妈及表姐送回礼了吗?算起来,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来。”
许弘文立马就慌了,急切地说:“表妹,难道你忘了,我们……那扇花窗,是你亲自求了夫人开凿,在我们刚刚定情之时……”
“母亲!”云居雁的眼泪马上涌了出来,脸上满是羞愤,转而跪在云辅面前,激动地说:“祖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您一定要替我做主,不然,不然……”她已泣不成声。
许氏上前扶起女儿,瞪着许弘文说,“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下跪。他在这里信口雌黄,我们自然不会信他。放心,就算你祖父不查,我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绝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叫那幕后之人奸计得逞。”
事情发展至此,别说是云辅,就连沈伦都明白了,许氏根本是借题发挥。许弘文就是她手中的线,她要用这根线吊出云梦双,彻底解决平妻之争。
沈伦本来就不想要这桩婚事,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他又生生被堵在这里,看了这么一出闹剧,心中愈加恼怒。不要说云居雁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个麻烦。再说许弘文所言之事即便证明是假的,但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可即便他不想要这个媳妇又如何!
他转头,狠狠瞪了沈君昊一眼。虽然儿子说,是他在荷花池边,不小心吓了云居雁一大跳,害得她落了水,可事情怎么就这么巧了?儿子去寿安寺见蒋明轩,她就去上香;他去荷花池,她也去了;他们落水,好巧不巧就被沈子遥和陆氏一起撞见。今日他们一家人能安排这么一场戏,难保寿安寺的事不是早就设计好的。
沈伦越想越生气,低头向许弘文望去。
许弘文正是心乱如麻之际。他同样明白了许氏的意图,不过应该顺着她的意抛出云梦双,还是抛出最后的筹码,誓死也要娶云居雁?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朝云居雁看去。
第56章 翻供
云居雁这样的世族贵女,许弘文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五年前,作为许氏一族的旁支去启昌侯府拜寿时,他第一次看到了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她的明艳逼人是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的。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站在湖边吹箫的画面,那种美丽与高贵是与生俱来的。
为了娶她,他努力了三年多,这才敢出现在她面前;而这一年半来,他奉承她的父母,拉拢她的姐妹,步步为营,小心计算,他怎么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许弘文抬起头,直视着云居雁。五年,她出落得更标致了,简直是肤若凝脂,艳若桃李。更重要的,娶了她,他便能飞黄腾达,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表妹,即便我只是一介布衣,你也不能,不能……”许弘文哽咽了,语气中满是沉痛与悲哀。视死如归般,他转头对着云辅,一字一句说:“表妹的右手臂内侧,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
随着他的话音,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么多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云居雁脸色煞白,几乎忘了哭泣,下意识朝沈君昊看去。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撇过头,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她用大拇指紧紧掐住了自己的食指。
冷静!她命令自己静下心思考应对之策。
手臂内侧的朱砂痣除了家里的长辈,只有她的四个大丫鬟,以及乳娘习嬷嬷才知道。难道是玉锁?她相信玉锁暂时还没背叛她,极有可能只是一不小心被许弘文诓出来的。
当机立断,她马上跪倒在云辅面前哭诉:“祖父,当日我已向您证明,是二妹故意推我入水,您顾着二叔父他们……如今孙女只有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以证清白……”
云平昭与许氏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去拉欲撞向柱子的女儿。关心则乱,两人早已心神恍惚。他们虽相信云居雁不会与人做出苟且之事,但朱砂痣却是真的。不管许弘文是如何得知的,他这么一说,若是沈家拿捏住这点,女儿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许慎之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暗暗后悔自己居然参合在这样的事情中。不过后悔归后悔,他理智尚存,顺着云居雁的话说:“居雁,就算你想以死明志,也要先把事情说清楚,省得别人心存疑窦。”说着,他暗示性地看了沈氏父子一眼,见沈伦只是沉着脸,而沈君昊居然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他转而看着云辅,一字一句说:“如果所谓顾全大局是要以牺牲你为代价,舅父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许慎之的这句话噎得云辅重重咳嗽了起来。许氏终于醒悟,明白了女儿的意图,抱着云居雁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当日你说是梦双故意推你入水的,我还不信,原来她就是为了看你的朱砂痣,都是我害了你……”说到这,她把已经泣不成声地女儿交到丈夫手上,愤愤地擦干眼泪,痛下决心般说:“父亲,您说我自私也好,护短也罢,哪怕您说我不孝,命老爷休了我,我也不能不顾女儿的清白……”
顿时云辅咳得更厉害了,一张老脸已经红得泛紫。云平昭扶着云居雁坐稳,急忙过去为父亲顺气,却没有阻止许氏。
许氏走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大声说:“去把二姑娘给我请来。如果她不在房内,就让如意带着你们去苁蓉院搜。还有紫菊那丫鬟,找到她的时候,先给我打十个大板,再带上来问话!”
许氏的几个心腹都在外面侯着,就等着许氏一声令下。许氏看她们转身而去,回头对着云辅说:“父亲,您一向赞赏如意办事妥帖又忠心,她说的话你总该会相信吧!”
“你!”云辅又是一阵咳嗽。他的一生,最重视的就是云家的名声,家族的声誉,现如今,许慎之在,沈家父子也在,许氏居然把家丑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更何况她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搜人,势必惊动三房,眼下陆航仍然在云家住着,说不定这件事很快会传去泰州,到时一传十十传百……想到自己可能成全天下的笑话,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事实上,快厥过去的并不止云辅一人。许弘文听到许氏说“紫菊”二字的时候,心就拔凉拔凉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在许氏拿住他之前,他见到了紫菊,如果当时云梦双也在附近,如果云梦双与以往一样,穿着丫鬟的衣服找他商议,那么只要在苁蓉院找到她,他们就是私通,就是联合起来诬陷云居雁。云梦双是云家二房的嫡长女,是云辅的亲孙女,他呢?他连屁都不是!
为了活命,许弘文跪着爬到许氏脚边,连声说:“夫人,一切都是二姑娘指使我的,都是她的主意,我只是受她摆布。”
许弘文居然就这么翻供了,把一切责任推给了云梦双。除了云居雁,所有人都惊愕,惊愕过后只剩下鄙视。云辅更是气得想喝他住嘴,却听云平昭借着给他顺气的动作,小声说:“父亲,事已至此,恐怕怎么都不能两全了。”
许氏看丈夫拦下了公公,低头喝问许弘文:“那你说,朱砂痣到底怎么回事!”
许弘文虽然心慌意乱,但他毕竟不是傻的,马上明白了许氏的意图,顺着她的意接口:“是二姑娘告诉我。她说是她亲眼看到的。”
沈君昊听着这话直想笑。他从荷花池捞起云居雁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到她手臂的朱砂痣了?不过现场没有人不信许弘文的话,确切地说,所有人都不得不表现出相信这话。
情不自禁的,他朝云居雁望去,只见她正拿着手绢低头啜泣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唯见几缕青丝垂落在她胸前。凭心而论,他不得不承认云居雁比云梦双更美丽,即便不说容貌,就是这楚楚可怜的姿态也比云梦双更惹人怜惜。可惜他见过她张牙舞爪,不择手段,怎么都无法忘记她瞪着眼睛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模样。
第57章 狗咬狗
许氏不及细问许弘文,从而坐实了云梦双的罪名,就听门外一阵嘈杂声,隐隐约约中像是云平毅与钱氏的声音。
云居雁在心中暗叹一句“来得好快”,默默朝云辅望了一眼。云辅已经止了咳,心中明白若是让二房的人进来,只会让他在外人面前更加丢脸,遂冲着门外的沈襄说:“让他们去偏厅侯着。”
很快院子里恢复了平静。沈伦心中五味陈杂。眼下已经无关乎真相是什么,他又相信什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借口时间晚了,他们该回去了,躲开云家的家务事。
许氏虽知沈氏父子再呆下去,定然会对云家的人更反感,同时让云辅更生气,可如果她不当面揭出云梦双的真面目,彻底断了沈君昊对她的心思,只怕在他心中,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女儿一定会因为云梦双一辈子受委屈。
抢在云辅点头同意之前,许氏对着沈伦说:“世子爷,既然两人孩子的婚事是居雁未出生便定下的,您也算是自己人,我们也不怕您看笑话……”
她正说着,就见如意与春芽一左一右“扶着”云梦双站在了门外。许氏止了之前的话题,转而对云辅说:“父亲,今日无论如何都请您把事情问清楚。”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闷闷的一声“啪”,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很快呼痛声消失了,众人只能听到有节奏的“啪啪”声。
虽然只有十下,但这十板子每一下都在无情地敲击着云梦双的神经。许氏虽嘴上不饶人,却很少严刑处置奴仆,更别说是她的丫鬟。如今许氏什么都没问就命人打板子,可见她有多生气。更让云梦双恐惧的是跪在地上的许弘文。从许弘文找上她,她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从她站在门口开始,他压根没有看她一眼,恐怕早就把她卖了。
在她的忐忑中,两个婆子抓着紫菊,把她拖入了屋子,扔在正中央的地上。云梦双清楚地看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紫菊的衣裳,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君昊,却见沈君昊正看着依偎在许氏怀中的云居雁,许久都没有移开。她暗恨,紧紧咬住牙齿,逼出了眼中的雾气。
“大伯母,不知紫菊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动怒,让几位姐姐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带来见祖父。”她正说着,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下了。
“你做的丑事,真要我说吗?”许氏冷哼。
“侄女不知道大伯母在说什么。”云梦双一脸委屈,用表情控诉着许氏以大欺小,看得人颇为心酸。
云居雁同样在抹眼泪,带着哭腔质问:“二妹,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陷害我!”
许弘文早已决定把一切推给云梦双,可转念再想想,即便云梦双是主犯,他这个从犯也罪不可恕。而云梦双毕竟是云家的人,云辅一向优柔,而许氏又心慈手软。可如果他最后落在许慎之手上,他却是个油盐不进的。
看来单单把责任推给云梦双还是不行。
许弘文这般想着,就听到云居雁质问云梦双为何要陷害自己。他看准这个机会,趁机说道:“其实是二姑娘与在下一见钟情……”
“他胡说!”云梦双厉声尖叫,脸上血色全无,急切地朝沈氏父子望去。
许弘文提高音量继续说道:“在下再也不敢有所欺瞒。其实我与梦双偷偷来往已有一年多了。可前些日子梦双告诉我,大姑娘身份高贵,而沈公子又是未来侯爷,所以……”
“不是的,不是的!”云梦双疯了似的欲扑向许弘文,被如意和春芽死死拽住了,只能更疯狂地尖叫。此刻,她不是不想冷静,而是当初为了能与许弘文彼此信任,紧密合作,他们交换了信物。那时候她想当“侯爷夫人”想疯了,再加上许弘文摆明了非云居雁不娶,压根就忘了那个小小的东西足够要了她的命。事实上,她忘记的何止是这事。她与许弘文的设计,招招都可能要了云居雁的命。此番她有苦难言,只能算是咎由自取。
很快,屋子里因为许弘文与云梦双的狗咬狗陷入了混乱。不止是沈氏父子,就连许慎之都觉得尴尬。而云辅依然端坐着,表情哀然。在今日之前,他一直在心中暗暗怪责许氏不会理家,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赐婚,又是侯府千金,御封的桂阳县主便恣意妄为。可这次的事,如果他从一开始便果断处理,怎会落得今日的结局?他越想越气,用力一拍桌子,喝一声:“成何体统!”这一声呵斥终于镇住了吵闹不休的二人。
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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