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思量着妁桃的话,心中晃过无数的猜测。她看着她,再次叹气,说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是。”妁桃收了眼泪,言简意赅地说:“正月的时候。大爷和二公子在大爷的屋子喝酒。奴婢进屋伺候,大爷嫌奴婢多事,自个儿走了。奴婢去扶喝醉的二公子,二公子把奴婢误认为他屋里的丫鬟了。”
说到这,妁桃虽极力掩饰,却还是无法掩盖脸上的羞愤。那时候沈君昊已经很久没有招她侍寝了。眼见着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进屋扶他,主动亲他。结果他却无情地推开了她,厉声说。他一点都不稀罕她的投怀送抱,喃喃着,他只当从没有她这个人,然后转身就走了。
那时的她伤心欲绝,而醉茫茫的沈君烨夸她漂亮,像仙女一般。虽然明知他醉得没有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她走了过去。那一刻,仿佛只有与沈君烨亲热才能缓解她心中的痛。
那时她其实很快就后悔了,可是沈君烨却不放开她。她挣扎。而他亲了她,唤她“美人”。她闭上眼睛,幻想是沈君昊在亲她,温柔而缠绵。
她刚满十五岁就跟了沈君昊,这几年,他从没亲过她,一次都没有。有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根本不记得她的模样,不记得她的名字。
那天之后,她一直很害怕,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居然在那天受孕了。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她突然想到,只要有了孩子,她或许就能永远留在沈君昊身边。于是她主动献茶,她甚至准备在他面前脱衣服,结果他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她慌忙跑了出去,她不断告诉自己,到了晚上他或许就会像以前一样需要她。她等了一天,两天,等来的消息却是薛氏要将她们配人,因为他要成亲了。
过往的一切一幕幕掠过妁桃的眼前。她咬紧牙关才能咽下胸中几欲喷涌而出的恨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云居雁漂亮,但是她好歹跟了他几年,她原本求的不过是留在他身边罢了。
薛氏观察着妁桃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于翩翩。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甚至很想问问她,为了一个男人,值得连性命都押上吗?可想到自己进门第一天看到沈君昊,也不由地呆了一下,她似乎能理解了。若纯粹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她不得不承认沈君昊和云居雁站在一起,就像是从画像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薛氏打量着妁桃,又暗暗给桂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桂嬷嬷会其意,上前问道:“后来呢?二爷是怎么交待你的?”
妁桃连连摇头,答道:“二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是奴婢。”
薛氏思量着妁桃的话。妁桃是沈沧选的,长得还算干净秀气,但绝不是让人过目不忘,或者说妖娆动人的女人。她不觉得沈君烨会对他情难自禁,可俗话说醉酒三分醒,他不可能不知道。再说,真的醉得人事不知,又怎么可能让她怀上身孕。
桂嬷嬷亦觉得妁桃的话有问题,追问:“你怎么知道二爷什么都不知道?”
妁桃低头答:“第二天早上,奴婢很是害怕,就一直在窗后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二公子一整个早上都在问,夜里是谁入过屋子,后来因为吵醒了大爷,大爷说,一定是他自己喝醉睡着了,做梦罢了。二爷这才没再追问。因为这样,奴婢觉得二爷一定是什么都不知道。”
薛氏一边听,一边轻揉着额头,待妁桃说完了,命桂嬷嬷暂时先把她带下去,临走又抚慰了她两句。妁桃听着,更是满心期待。
不多会儿,桂嬷嬷折回房间,等着薛氏的指示。薛氏沉吟许久,低声说:“他不过是个庶子,资质又一般,我们只当不知道,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桂嬷嬷点头,接着又说:“刚才那个丫鬟对奴婢说,大爷和二公子是亲兄弟,若是大爷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听说可以滴血认亲的。”
薛氏冷笑,嘲讽地说:“他一定没想到,自己从家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丫鬟,居然是个不知廉耻又野心勃勃的。”她讽刺的是沈沧。
桂嬷嬷亦没想到妁桃居然连“滴血认亲”也想到了,之前她一直觉得妁桃不过是天真地想谋一个留在沈君昊身边的机会罢了。她在心中叹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又偷偷瞧了一眼薛氏,随后按着她的指示,带了大夫去凝香院。她不敢说出口的,其实薛氏和妁桃在本质上是没有分别的。在沈家男人眼中,妁桃是工具,薛氏又何尝不是。妁桃奢望沈君昊的怜惜,而薛氏呢?她早就忘了,无论是玉矿还是沈家的继承权,原本就不属于她。
同一时间,云居雁正在凝香院内与马管事说话。马管事的态度与前一日无异,他把妁桃到达庄子后的生活叙述了一边,最后总结道:“想来就算王爷去问,庄子上的人也是这几句话。”言下之意薛氏早已交代过庄子上的人。马管事知道沈君昊是沈沧教育出来的,他总觉得以沈君昊的脾气,是不可能让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怀上他的孩子。
云居雁客气地谢过马管事,刚想继续往下说,玉瑶在门外回禀,桂嬷嬷正领着大夫往这边来了。云居雁对马管事歉意地笑笑,说道:“对不起,能否请你稍待片刻?”
马管事心中奇怪,但不敢多问,只是跟着玉瑶往外走去。
远远的,桂嬷嬷看到玉瑶带着马管事走在回廊的另一边。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脚步未停,继续往正屋而去。
鞠萍估摸着桂嬷嬷走近了,跨出房门。“桂嬷嬷。”她行礼,随手关上了房门,对着她说:“劳烦嬷嬷走这一趟,但大奶奶刚刚睡着了。”她一脸为难,表情明明白白表示,她是不会去叫醒云居雁的。
“大奶奶身子不舒服,怎能一味睡着,应该让大夫把脉开药才是。”桂嬷嬷笑盈盈的,态度亦十分坚决。
鞠萍同样笑着,摇头道:“大奶奶昨夜没睡好,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不如让奴婢领着大夫去外面稍等片刻。”
那大夫是薛氏用惯的,又惯常给有钱人家出诊,马上明白诊脉是假,婆媳斗法是真。想着云居雁刚嫁入沈家便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心,又敢在成亲刚满一个月的时候与婆婆争斗,他不想得罪她。他正想和稀泥,就听灯草在屋内说:“鞠萍姐姐,大奶奶刚睡着,是谁在外面与你说个不停?这人是与大奶奶过不去,还是缺心眼外加没眼色?”
桂嬷嬷虽预料到云居雁不想让大夫替她把脉,但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被一个小丫鬟斥责,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而大夫连连说,他午后再进府给云居雁把脉。
桂嬷嬷走后没多久,玉瑶带着马管事去了云居雁的书房,很快云居雁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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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演技派(粉红20+)
凝香院的书房内,随着云居雁的话音,马管事一一记下她的每一个吩咐。他的眼中闪过无数的诧异,但什么都没问,只是如实回答自己能不能做到她的要求,能做到什么程度。万一有意外发生,他会如何补救,对此她是否同意。
两人大约说了一个时辰,薛氏派了青纹询问云居雁的病情。鞠萍告诉青纹,云居雁依然在睡觉,而锦绣已经去请大夫了。等大夫开了药方,她们再去向薛氏回禀。青纹原本想进屋探望云居雁,被鞠萍拦下了。
云居雁生怕薛氏会亲自过来“探望”她,确认她的情况,又或者会再派大夫过来。她让马管事马上按计划行事,自己则回卧室躺着。
本来云居雁只想利用程亮与薛妈妈的事,离间他们与薛氏,再支持李妈妈婆媳策反,最后把针线房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她无意害人,可薛氏居然让小丫鬟给她下药,而妁桃恐怕也是薛氏对付她的工具。俗话说,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薛氏想害她在先,那就不能怪她将计就计陷害她。
随着一桩桩事情吩咐下去,云居雁越来越担心。不过她最担心的不是中途生出什么变故,而是沈君昊对她的看法。有些事她只能靠马管事才能完成,而马管事不可能不向沈君昊汇报。其实她心中很明白,她若是不反击,一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她根本是不得不为之,所以她再担心也是枉然。如果沈君昊因此而认定她是恶毒的女人,那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一盏茶时间,马管事匆匆带了一个大夫进了凝香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到他的焦急,全都小心地注意着正屋的情形。平日里除了云居雁的大丫鬟,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屋伺候,因此她们都不敢去廊下打探,只是私下议论着。
须臾。马管事火急火燎地离开,玉瑶等人立马就忙开了,凝香院的气氛陷入了空前的紧张状态。
玉衡院中,薛氏刚想去探视云居雁,就听小丫鬟说,马管事求见,声称有很重要的事。薛氏只是愣了一秒钟,还是举步往外走去。
玉衡院门口。马管事迎上薛氏,焦急地说:“夫人,大奶奶她……”
“我知道她身体不适。正要去探视她。”薛氏打断了他,略带不悦地说:“虽说君昊一向信任你,但你怎么都是外院的管事,怎么能日日在后院进出,特别是君昊不在的时候。”
“是,夫人教训得是。”马管事连连点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薛氏淡淡瞥了他一眼,似在判断他的焦急是真是假。她一早就知道他忠心于沈君昊。平日都是沈君昊去哪里,他跟去哪里。这次特意留下他。当然是为了提防她的。薛氏的嘴角轻轻一动。后院的事,男人是永远及不上女人的。她在心中暗暗感叹。
马管事感觉到薛氏正打量自己。他素来知道薛氏很不简单,不敢有半点放松,焦急地说:“夫人,大奶奶身体不适,在下刚刚请了大夫替大奶奶把脉,大夫说。大奶奶有滑胎的征兆……”
“滑胎?”薛氏错愕地停下了脚步。
“夫人,快去瞧瞧大奶奶才是当务之急。”桂嬷嬷在一旁提醒。
薛氏“哦”了一声,似刚从惊讶中醒悟。快步往凝香院而去,任由雨丝湿了她的裙摆。随行的丫鬟嬷嬷急忙跟了上去。马管事深深看了一眼薛氏的背影,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他一向自认表情收放自如,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比不上薛氏。
稍早之前,云居雁给他看了被下了堕胎药的汤药。他毫不犹豫答应配合她的计划,不止因为沈君昊的嘱托,更因为云居雁的那句:她可以防贼一日,但不能防贼千日,若她不给薛氏一个教训,以后她怀孕了,恐怕真的会酿出悲剧。他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夫人,所以很多事只能“不拘小节”了。
凝香院内,薛氏顾不上四下向她行礼的下人,直接走入了正屋。“到底怎么回事?”她一声质问。
玉瑶等人吓了一大跳,急急行礼。玉瑶待要解释,薛氏已经迫不及待跨入了卧室。桂嬷嬷上前询问玉瑶。
卧室内,鞠萍向薛氏行礼,又至床边扶起云居雁。
“你别动。”薛氏急忙过去按下云居雁,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马管事说什么滑胎……”
“母亲。”云居雁的眼眶红了,自责地说:“都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以为我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没事了。结果大夫刚刚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听到云居雁说“一个多月”,薛氏的眼神闪了闪。她知道云居雁在说谎,但暂时不能揭穿她。她在床沿坐下,握着她的手说:“我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母亲,大夫说,我可能保住这个孩子。”云居雁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你别胡思乱想。”薛氏对着她摇头,又命鞠萍扶着云居雁躺下,连连说自己不放心,要先去见过大夫再回来看她。
走出卧室,鞠萍领着薛氏去见正在开方子的大夫。马管事已经在大夫身旁站着了。薛氏瞥了两人一眼。大夫是她认识的,平日里也会为府里的人诊脉。“肖大夫,居雁的情况如何?”她沉声问。知道了是哪位大夫,晚些时候她自然会再派人去问清楚。“
大夫把马管事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低头继续写药方。他很少说假话,生怕被薛氏看出什么端倪。
桂嬷嬷走到大夫身后,往单子上看了两眼,对着薛氏点点头。薛氏低头对大夫说:“不管怎么样,你这方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
“夫人,大奶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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