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的闲汉、地痞,他们就更加觉得云家十分的冤枉。
至于豆儿父亲之死。他本身就是赌徒,大家便把他的死归结为钱财纠纷。甚至有人说,豆儿已经不止一次为了父亲偷东西,都是云家的人宽宏大量,这才不追究的。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知道云平昭四处筹钱的情形,认为事实并不像程大说的那样。不过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看法,再加上云平昭又中过状元,上金銮殿见过皇帝,这些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自从那一晚的乱梦之后。云居雁更想抓住杀死豆儿父亲的通缉犯。她觉得只要此人依然在永州城,以沈君昊一人的能力或许办不到,但有沈子寒在,再加上知府、县令全力配合。一定能抓到他。
她在云家等着。她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可她等来的不是抓到人的消息,却是沈伦从京城派来的管事到了。要带着沈君昊回京,而沈子寒也要回边关去了。
沈君昊、沈子寒的离开在云居雁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突然。她派了张泰去找沈君昊,张泰回来说,沈君昊身边换了伺候的人,长顺只能干一些端茶递水的粗活。
云居雁猜想。大概是沈伦觉得儿子闯了祸,因此派人监控他。她想让张泰去沈子寒那边问问情况。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去父亲那边打探了一下,知道尚未抓到人。
关于紫砂壶的事,程大只字未与云平昭、云辅谈起。云居雁只是听说,程大日日在不同的茶楼喝茶。有人要与他合作生意,他都以自己的根基在南方,又闲散惯了,婉转地拒绝。
云居雁相信,他既然来了永州,自然是想做这门生意的,不然他就不会走遍了永州城的茶楼。张铁槐带回的紫砂壶她大致全都看过了。就外表而论,与官窑出厂的瓷器不能比,更远远不及现代的那些名品。
云居雁之所以听到阳羡,就想到紫砂茶壶,一来是因为阳羡茶在前朝就广受文人雅士的喜爱,而她清楚地知道,兴瑞十年,紫砂茶壶会风靡京城。二来,她在现代时工作的那家中式糕饼店,摆设着几套精美的茶具。因为听人说紫砂茶壶是在本朝才开始兴盛的,她特意查阅了资料。时至今日,虽然她并不完全记得那些拗口的术语,也没有实际经验,但对材料选取,制作工艺都有深入的了解。
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张铁槐带回的紫砂壶,与五年后的茶壶根本不能比。她一度以为是张铁槐没买到好的,看了程大送给祖父、父亲的那两套茶具,她才相信这已经是最好的手工了。
云居雁相信,以当下的工艺水平,在工紫砂壶的制作过程中,无论是养土、捏作,还是拉坯、修坯、烧制,每一道工序都需要有经验的师傅在实践中不断提升技艺。短短五年时间,制壶的工艺怎会提升得这么快?她细细回忆前世,可惜,她只知道当时的贵族士大夫都喜欢用阳羡壶泡阳羡茶,却不知道那些壶是何人制造,何人贩卖。
对于程大送给云辅、云平昭的两套茶具,他们一致觉得他推崇家乡的特产无可厚非,但两套茶具质地太过低劣。若想促成云家与程大的紫砂壶生意,云居雁知道自己必须先让祖父发现茶壶的优点。
算着时间,差不多该是云辅午睡的时辰,云居雁仅带着锦绣去了泰清居。她让如意取来程大送来的茶叶,茶壶,亲手沏茶。因为茶壶是新的,再加上云辅一向习惯于饮用口味浓郁的烹煮茶水,云居雁多次润泽茶具,又尝试了不同的茶、水比例,一个多时辰后才捧着茶盅,恭恭敬敬献给云辅。
云辅只当云居雁是献茶讨他欢心。他沉着脸接过茶盅,作势抿了一小口。温热的茶水从他的舌尖涌入口腔,他轻轻咽下,微微皱眉。“茶味太淡了。”他的话音刚落,一股隽永醇厚的茶香让他精神一震,看向云居雁的目光不由地多了几分惊讶。他好浓茶,就是因为喜欢茶的醇厚。活了几十年,他第一次品尝到清冽的茶汤居然也能如此醇厚。“这茶煮得不错。”他不冷不淡地赞了一句。
“祖父,孙女当不得您的赞赏。我不过是沾了程大老爷的光。”
云辅不由地侧目,心中突生几分警惕,眼中随即多了几分怀疑。虽然云居雁未曾见过程大,他们二人也从未提起对方,但张铁槐是云居雁派去江南的。据他所知,张铁槐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
看到云辅的目光,云居雁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她的时间紧迫,她根本没功夫伤春悲秋,只能笑盈盈地说:“祖父,这茶是用程大老爷送来的茶叶、茶具沏的,并未煮过。”
“哦?”云辅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
云居雁知道祖父、父母都是极爱饮茶的。确切地说,世上的人,只要喝得起茶的,都会饮上几杯。她早知道云辅一定会好奇,不慌不忙地说:“孙女闲得无聊,便擅作主张拿了程大老爷送给祖父的茶叶试着烹煮,无意中发现那些茶叶用热水一泡便香气四溢。程大老爷送来的阳羡壶看着粗糙,可泡过茶叶之后,壶身的色泽竟然更鲜亮了。依孙女看,那茶壶极会吸收茶香,我想着,如若多泡几次,茶汤一定更香醇。”
听了云居雁这话,云辅只说不信,命春芽拿来茶具。云居雁趁机提议:“祖父,没有比较哪能看出不同,不如请父亲拿来他的那套比一比,然后孙女再为祖父、父亲、母亲亲手泡一壶好茶。”
云辅想着自从他的寿宴之后,一家人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喝杯茶,点头应了。看外面秋高气爽,他又问一旁的沈襄,轩逸阁的菊花是否开了。
品茶,心情是一个重要因素。云居雁急忙接口:“祖父,轩逸阁的菊花就算尚未完全盛开,此时也已含苞待放,不如趁着今日太阳不错,我们去那里边赏菊,边饮茶,把三妹也叫上。可惜,二弟去了书院,六妹尚未归家。”她想了想,又说:“不如请章公子一起来凑个趣。”
人老了,最爱的就是热闹,最乐见的就是兄友弟恭。云居雁这几句正中云辅下怀,再加上他爱赏菊饮茶,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云居雁高高兴兴地说自己马上去准备,一切就绪之后,再请云辅过去。
有丫鬟们帮忙,云居雁很快在轩逸阁前竖了屏风,架起了炉具。云雨桐是第一个到的,说是来帮忙的,但她的精神并不好,神思恍惚的。云居雁猜想应该是为了章巍。果然,不多会儿,章巍找了一个小厮带话,婉拒了邀请。
现代五年的艰苦生活告诉云居雁,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她自知没有经商天分,更没有点石成金之术,若想云家有稳定又丰厚的收入来源,唯有说服祖父参与紫砂壶的制造与贩卖,所以今天的她决不能失败。
不多会儿,云平昭与许氏联抉而来。云居雁、云雨桐急忙上前行礼。许氏携了女儿的手,低声问:“怎么突然来这里喝茶?”她朝云平昭努了努嘴,更小声地说:“父女哪有隔夜仇的,再说这次的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你父亲早就不生气了。”
云居雁笑着点头,恭敬地请父母入座,又吩咐云雨桐去请云辅过来。待一切准备妥当,她亲手点上了炉火。望着慢慢蹿升的火苗,她不禁失神了。
重生之后的一连串事情,表面上看是圆满结束了,云家并没大的损失,但事实上,有些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再有她的父亲,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不该生她的气,可实际上,人心不是用对错来衡量的。她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早已回不到过去了。
第190章 心结
第二更,晚一些还有两更
秋高气爽的午后,在热水的“噗噗”声中,云居雁与云雨桐分别为云辅、云平昭、许氏送上了清澈香醇的茶汤。不远处,几株早开的蟹爪菊在秋风中摇曳生姿。
云辅细细品着茶,目光落在身前的茶具上。无论他怎么看,这两套茶具都太不起眼了,甚至可以用粗鄙不堪来形容,可他不得不承认,用它们泡出来的茶汤却是清香醇厚。而且就如云居雁所言,经茶水润泽之后,茶具居然泛起了淡淡的光泽。“可惜,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他暗暗叹了一句。
云平昭见云辅对着茶壶微微摇头,不明其意,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父亲,这茶不合您的心意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假的程大是他惹回来的,这是事实。
云辅端起茶杯闻了闻,答道:“不是不合心意,只是这茶味淡了些。”他把目光移向云居雁,“无论怎么样,沏的茶总归没有烹煮的浓郁。人也是。”
云辅的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许氏坐得远,并没听清。她直言道:“父亲,这茶味道虽不够浓,但香味却丝毫不减。依媳妇看,如果这茶具能做得精致些就好了。”
云辅的目光再次瞥过云居雁。他已然想明白了她的意图。为了让她死心,他朗声说:“那程大是商人,自然知道东西做得愈精致,愈能卖出好价钱。可有些事,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不然官窑的出品,哪会人人抢着要。”
四周都是服侍的下人,云居雁不敢顶撞云辅。搞僵了关系,以后不好说话。只能点头称是。许氏没那么敏感,只觉得家里又不缺好的茶具,便问女儿:“你今日怎么想起拿这些泡茶?”
“女儿只是闲得无聊。”
“既然闲得无聊,又是快出嫁的人了,就该在屋里好好做女红,看看书也好。”云平昭淡淡地接话,把玩着手中的茶盅。他与程大接触得多,心中知道对方虽未言明,却是因为女儿才千里迢迢来了永州。他不能明着问他是何原因。只能找张铁槐来问。张铁槐却只说,他是奉命去请程大,其他一律不知。不止是张铁槐,就连妻子身边的春芽。自己身边的严管事。泰清居的如意、沈襄,明里暗里都在帮着她。外面的人,无论是沈君昊还是沈子寒。也都是为了女儿才尽心尽力。
这次他受了假程大的愚弄,颜面扫地。严格说起来不止不是女儿的错,甚至是她力挽狂澜,保住了他的名声,他明知自己不该怪她,可一想到她知道全部的内情。心中怎么都有些别扭。确切地说,他忽然意识到。她不再是对着自己撒娇,全心依赖着他的女儿了。
云辅把云平昭的神情看在眼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又见云居雁亭亭而立,面带微笑,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三个儿子,老大只懂风花雪月,不通世故,又好面子;老二一心谋私利,又耳根子软;老三赤诚有余,圆滑不足。至于三个孙子,恐怕还不及父辈。往后的云家,难道只能依仗着云沈两家的婚事?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难道只能像这次一样,等着别人来救?
云辅把目光转向盛开的蟹爪菊,沉声说:“真要细究起来,这次的事情与程大完全无关。这几天他四处奔波,出钱出力,我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平昭,你记得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去。过两天,等秋蟹送来了,请他过来饮宴。”
云平昭急忙应下。云居雁心中清楚,云辅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是表示他们已经谢过程大,其他的事不必再说。她动了动嘴,终究还是忍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语。见众人杯中的茶水快凉了,她招呼云雨桐与自己一起为大家添茶,后又对云辅说,他若是觉得沏的茶太淡,她便改用煮的,再吩咐厨房送些糕点过来。
云辅见云居雁不再执着,也就没再提起之前的话题,趁着茶水未煮开,他兴致勃勃地要云平昭陪他过去赏菊。
趁着长辈们走开,云居雁见云雨桐差点被热水烫到,低声问:“三妹,你这是怎么了?神思恍惚的。”
云居雁的话音刚落,云雨桐的眼眶马上红了。
“是不是为了章公子?”
云雨桐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滴落在了茶盏中。
“你倒是说话啊!”云居雁追问。这几天她事情太多,没法关注云雨桐,她也没来找她,她只当章巍还未想好。此番看她伤心落泪,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上次就与你说过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依然坚持,你就该放下他,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不是的。”云雨桐连连摇头,“章公子说,若是我不嫌弃他家境贫寒,又有久病的母亲,且前途渺渺,他便去向父亲,向父亲……”说着,她已经泣不成声。
云居雁见云辅等人正围着几株菊花说话,压低声音说:“你快别哭了,若是让人看到,不定以为出了什么事。”
云雨桐急忙拿出帕子擦干眼泪。
云居雁看云雨桐伤心欲绝的模样,虽知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问:“既然章公子都这么说了,你还难过什么?”
“是姨娘,她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