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从食盒里拿出了那个茶杯,由于距离很近,金枝又特意注意保温,所以茶杯里的水一点都没有冻住的痕迹,依稀就和方才是一样的状态。
就连那几滴殷红的鲜血都几乎没有散开。
大夫人拿着那杯水,却又不知是不是有意,把自己的手指不小心放了进去,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递给了李靖。
李靖急不可耐的就用早已备好的银针刺破手指,又稍微一用力挤压,一滴鲜血就又进入了茶碗之中。
随后,他一动不动的就盯着那只茶碗。
大夫人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有些表情阴晴不定的守在一旁,那一双眼睛露出的分明就是弄弄的讽刺。
约莫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李靖方才抬头,又伸手重重的把那只茶碗砸在桌子上。
他的脸孔上青紫交加,脸孔都有些扭曲了,简直就可以说是狰狞!
李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终是忍耐不住胸中的怒火,恶狠狠的说道:“贱人居然敢如此欺我!快去把那个小杂种给我直接解决掉!还有……算了!那个贱人等到日后再说!”
李靖本来想着把孟氏也拉过来惩治一番,可是一想到她的肚子里如今还怀着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断然无疑就是自己的子嗣。虽则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恶心,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能够下得了狠心,只能自己转了话头。
大夫人心中冷笑。她倒是乐得看到李靖这副左右为难的死样子。虽然一时可能还不能送孟氏上西天,可是好歹能除了李贞儿这个小贱人也算是一桩美事。反正,那孟氏……哼哼。
她假意劝说道:“侯爷,此事……是不是还要问过老夫人的意见?毕竟这二姑娘回到府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是颇得老夫人的喜爱的。”言下之意,李贞儿和李逸之不一样,已经是在外面挂了名了,不是想消失就能消失的了。
李靖一愣,也是想到了之前李贞儿还曾经大摇大摆的出去参加过惇亲王府的宴会,也曾经去到安盛侯府做客,是见过不少其他府中的夫人小姐的。
他只能恨恨的咬了咬牙,说道:“那就是去把给我带到老夫人那里。咱们只能是给她说明原因,让她自己了断了!”
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倒是想要看看那个一向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李贞儿被自己的祖母和父亲逼着自尽时候的倒霉模样!“吱呀”一声,关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李贞儿抬起头,看到走进屋子里,面上带着明显的愧疚的金枝朝着自己行了个礼。
她静静的看着金枝,没有说话,她知道,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二姑娘,老夫人、侯爷有请!”金枝的态度还算是恭敬,可是声音不知为什么透出一丝的悲悯。
“好!我知道了。你前面带路。”李贞儿慢慢起身,脸上没有什么惊恐之色,反而带着奇异的平静。她甚至还细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好像是生怕自己会失了仪态。
金枝不知道李贞儿这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反正她觉得二姑娘不应该是个反应,不应该这么冷静,不应该这么……无所谓。这位姑娘果然是和普通的小姐是不一样的。
李贞儿默默的跟在金枝的后面,沉默不语,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关于方才她的奇怪举动的事情。不知怎的,金枝就产生了更多的愧疚之感。
其实,李贞儿对她是不薄的。先不要说她每每让兰草塞给自己的赏赐,前前后后加起来总有一百两之多,就算是平日里,她对待自己也是礼遇多于呵斥指挥的。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也总是变着法的夸奖自己,也不免让老夫人对自己自己更加信任了。
“二姑娘,一会儿……你还是多小心吧。我怕你走了之前李逸之的老路。他们只怕是怀疑你的……”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谢谢你!你必定会因为今日的善心得到好报的。”金枝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贞儿就打断了她。
金枝心里一惊,她猛的抬头,就看见李贞儿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她心里更加惊异了,她都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还是这样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她如今只怕是自身难保,怎么还敢说出要报答自己的话?
“走吧!老夫人该等急了!”李贞儿反倒是率先迈出了一步。
金枝这才醒过神来,赶忙也快步跟上。
路途不远,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盏茶的距离。
可是李贞儿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实。“你……确定?”老夫人不厌其烦的已经问了第三遍了。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李靖带回来的消息。她总是觉得会不会是李靖看错了。
“母亲,我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就是和李……那天的情形是一模一样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李靖对于老夫人的多次怀疑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只是不明白,那孟氏有什么必要要拿一个假孩子来欺骗你?她大可以说是这孩子死了、丢了,你都不会责怪她的。这又有什么必要?”老夫人没说出的话是李贞儿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并没有那么的重要,没有必要特意作假。
大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您也是高估这帮妇人的心胸了。我看她不过是因为怕老爷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再理睬,这弄出个孩子里,好歹是老爷的亲骨肉,也算是能留住老爷的心一时半刻。”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靖想了想,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他却是忘了,当初本就是他在杭州城里偶然遇见的孟氏,又因为彼时正身处侯位争夺的下风,而且也极度思念杨逸仙,所以才把孟氏当成了替代品。原是他突然出现的,孟氏又如何会有时间去作他想?更何况,孟氏本没有主动相认,反而是他硬将孟氏母女二人强行接走的。
如今,萦绕他心头的就是四个大字“绿云盖顶”。
实际是,他不但怀疑李贞儿不是他的孩子,还怀疑她是孟氏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孽种。只是如今当着自己结发妻子和老母的面,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对本来就不甚喜欢的李贞儿起了三分的杀心。
“这……我寻思着,这滴血验亲之法是否有些不准确,而且你们二人的血液也不是同一时间滴入的,会不会对结果有影响?”老夫人还是在变相的替李贞儿辩解。可见,她对李贞儿果然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
“老夫人,这话说得可是有失偏颇了。当日,那李逸之也是用这种方法确定并不是侯爷的骨肉的,您当时可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就处置了他。怎么如今到了二姑娘,啊,不,是李贞儿,您就拖拖拉拉又诸多疑惑了呢?”大夫人一点也不客气,就直接反问。
老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大夫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帮着他们处理了李逸之,却也是拿住了他们的一个大把柄。
如今,她也是在质问自己,既然能用滴血验亲的方法给李逸之定罪,同样的,也必须给李贞儿定罪。
可是,老夫人本就厌恶李逸之随意拿捏李靖的态度和他低贱不堪的出身,自然是急于抹掉这个李靖人生中的污点。
可是李贞儿不同,她聪明大方、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她容貌出众,很有可能已经得了贵人的青眼,将来是注定有大出息。她怎么会舍得轻易放弃这么重要的一个棋子。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退缩和妥协都没有。
她知道,今日大夫人是不可能放过李贞儿了。
她又看了看另外一侧的李靖。他却是一味的沉浸在发现秘密的恼怒之中,似乎已经失去了平静思考的能力,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其他利害关系。只怕也是想要对李贞儿处之而后快了。
“老夫人,人带来了!”金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随后,一只冻得有些发青的手轻轻掀开了夹棉帘子。
然后就见李贞儿慢慢走了进来。
她方才从金枝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披风,只穿了一件续了薄棉的滚边紫色锦缎小夹袄,衣角绣着精致的几枝盛开的梅花。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绣着缠枝花纹的棉裙子。可是也一点都不显得臃肿,还是显得纤腰楚楚。
她的小脸因为寒冷而冻得微微发红,可是却添了一份异样的红润,反而更见妖娆。
她的模样就像是平常异样,带着淡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对着老夫人盈盈拜下,轻声说道:“贞儿给祖母请安。您今日身体可还安好?”
156 救驾来迟
更新时间:2013…10…18 16:14:43 本章字数:3830
老夫人看到李贞儿被无故囚禁了之后,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状态,心里不由得更加惋惜。这样的大方得体,这样的淡定自若,甚至是处变不惊,这份气度,别说是安平侯府这些姑娘们,就算是整个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
“你,你先起来吧。”老夫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的不忍。
李贞儿听了吩咐,就缓缓起身,对着李靖和大夫人依旧恭敬的说道:“怎么和父亲和夫人也在,倒真是稀客。”
这话说得李靖夫妻二人都是气息一窒。
他们二人一个是忙着整日迎风弄月、怀念自己逝去的美好爱人;另外一个是自诩周旋于家务之中,每日里脱不开身。
居然真的是很少来老夫人这里请安的。
李靖见李贞儿一上来就用简短的一句话,把自己给一噎,不免更加添了几分的不满。他见李贞儿真的就施施然的站起身来,立刻一声大喝:“谁让你起来的,给我跪下!”
“父亲真是会说话,当然是祖母让我起来的!您看,长幼有序,虽然您在这里,可是我好歹还是应该以祖母为先的。”李贞儿没有理会李靖的话,反而笑吟吟的像在说玩笑话。
老夫人终于是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平日里,李贞儿虽然在自己的面前巧语调笑,贴心温柔,可是到了儿子媳妇的面前却多是少言寡语,谨小慎微。又何曾敢这么公然的就去反驳李靖的话?
她这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关在一个丫鬟的房间里,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只怕是都会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
“贞儿,不可对你父亲无礼!”老夫人板了脸说道。
“老夫人此言差矣,这到底是不是父亲,如今可是两说了。您还是不要给这位‘二’姑娘错觉的好。”大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老夫人声音一顿,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贱人,你给我跪下!”李靖似乎是难以发泄心中的怒火,居然一脚就朝着李贞儿的腿窝处踹去。
李贞儿猝不及防,就这么“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靖居然会对一个女人,还是他的女儿下这样的狠手,顿时就目光中就带了愤恨的望向李靖。
李靖也觉得自己这番举动有些不够君子,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李贞儿那不敬的眼神,心中的那一丝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贱人,你这般的不敬长辈,没有规矩,可见身体里流的本就不是我离家的血!否则怎么会这般不堪教诲!”李靖恨恨的说道。
“不堪教诲?敢问父亲,我进府之后,您见过我几面?我今年几岁了?生日是哪一天?您可曾知道?真不知道您这教诲之语从何说起?”李贞儿觉得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又何必假惺惺的搞什么父女情深?
李靖没有想到李贞儿的词锋居然这般的厉害。可是也确实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每日忙着朝中事物和缅怀逝去的爱情,又哪里有时间去关心一个不怎么看重的庶女?
“姑娘果然伶牙俐齿,我真是佩服!只是却不知道你又该如何解释你和你父亲的血液并不相溶的问题?”大夫人看到李靖的狼狈样子,心中冷然,却也不愿意看到李贞儿嚣张,立刻就直接进入主题。
“血液不相溶?”原来她们取了自己的血,居然是去做那“滴血验亲”的蠢事?在现代谁不知道,这根本就是毫无科学依据之事?可是如今又要如何说服这帮古人?
“贞儿不明白夫人的话,还请夫人明示。”李贞儿的大脑在飞速的思考着,随即她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不能说清楚,一定要拖延片刻。
大夫人心道,总要让你死个明白,否则将来做个冤死鬼,想不明白是你自己的亲爹送你下地狱,岂不是让我遗憾得很?
于是,大夫人难得有耐性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还特意把之前自己对于孟氏动机的猜测也给加上了。
李贞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