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要逼着大夫人来这里遭人白眼,这是让她心中的不满更多吗?说到底,她还是这个侯府的当家夫人,再李逸之没有成年之前都要看大夫人的脸色过活。
即便是李靖再宠爱他,也不可能把他拴在腰带上,到处带着走吧?如今不说安抚大夫人的情绪,反而火上浇油,这不就是给里逸之招仇吗?
说到这里,她真是有些怀疑,李靖到底是不是真心疼爱李逸之了。
李贞儿倒是真的冤枉李靖了。
因着那杨姨娘的缘故,李靖对于李逸之可以说是爱屋及乌了。几乎到了捧在手里怕吹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地步。
今日这般大的阵仗,倒是有一半是因为李逸之自己要求的。
“我本来就出身不够光明正大,若是这过继之礼再办得小里小气,如做贼办偷偷摸摸,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指摘我的身份。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还请父亲务必要将此事做得光明正大,以便给我一个名分。”李逸之一听说李靖想要一切从简,不过分宣扬过继之事后,就立刻跪在他的身前恳求说。
听到最心爱的女人给自己留下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李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些年来他对于这个的亏欠很多,也不免就存了几分弥补之心,因此也就没有多啰嗦,言听计从了。
李贞儿却是不知道这些原委的,她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一个奇怪的妇人给吸引了。
这妇人的年纪不过是三十出头,看着也是眉清目秀,穿着也是很干净。只是行事感觉鬼鬼祟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总是好像做贼一般,不敢直视别人。
李贞儿觉得府李应该没有这么一个仆妇的,可是又看着实在是面熟,因此就留了意。
这一留意之下,就愈发的发现这个妇人的不寻常之处。
她虽然是穿着安平侯府统一的低等仆妇的蓝色松江布的衣裙,可是却是不把精力放在伺候那些贵宾甚至都没有安静的站在一边,却是一双眼睛总是偷偷的扫向李靖和李逸之的身上。
而且她好像也不想掩饰自己这种行为,虽然不敢看别人,但是看向李逸之的时候却是十分放肆大胆的。这又不禁让人觉得她之前那一番鬼祟有些故弄玄虚,或者说是故意引人注意?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将自己的疑问与其他的人分享,那个妇人就彻底的引人注目了!
“桄榔!”一大碗汤水突然就被掀翻在地,亏得这厅中的地上已经预先铺好了一块大大的地毯,所以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声音,惊扰了到场的贵宾。可是也使得那地毯之上变得汤水淋漓,那汤水落在地摊上,就好像是美人的脸上多了一块污迹,显得格外的刺眼。
那原本负责上菜的丫鬟,立刻跪倒在地,哆嗦着不敢说话。
“放肆!这是什么场合,你居然这样的不小心!莫不是想要丢尽我们安平侯府的脸面吗?”大夫人立刻站起身来出言呵斥,可是她那话中有话的说法,却让李靖深深地锁住了眉头。
他本来想着这大喜的日子,有事也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想要开口让那小丫鬟收拾好了,下去就是。
谁知大夫人偏就像是没有看到李靖的那已经张开的嘴一般,自顾自说道:“若是我就这么放纵了你,难免会让在场的各位,以为我们安平侯府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没规矩,下人们都是这样的放肆不懂礼节。今日我必定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大夫人这一番话真是有理有据,李靖倒是没有办法反驳了,他只能是砸吧着嘴,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出声。
周围的夫人们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安平侯夫人分明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发泄心中的不满,她们自然也是乐得看热闹,也算是为了将来茶余饭后添了几分谈资。
“夫人饶命!并不是奴婢不小心,也不是奴婢胆大妄为,而是这个人突然撞了过来,才使得奴婢打翻了汤碗,惊扰了各位贵宾!”那小丫头听到大夫人要惩治她,哪敢托大,立刻把事情的缘由说了出来。
众人这才顺着那丫鬟伸出的手指,把眼移向了那就站在不远处有些瑟瑟发抖,手足无措的那个妇人。
原来这才是罪魁祸首?
李贞儿虽则是坐在屏风后面,可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又加上她本就有些留心那个妇人的一举一动,却是把事情的经过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总觉得不是那个妇人撞向丫鬟,倒像是两个人安排好了都故意往一个方向走,要撞在一起的。
此刻再听这个丫鬟受了责骂之后,非但没有如同寻常丫鬟那样惊慌失措,反而还口齿伶俐的说出了是那个妇人的原因,就是更是让李贞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果然,当她再次看向那个丫鬟时候,就觉得那丫鬟似乎是在和那个妇人使眼色,眼神闪烁不已,颇为蹊跷。
可是其他人一则没有像李贞儿那般看到了事情的真实情况,二则也不会有闲心去探究一个丫鬟的心态,所以也都不过以为这是两个仆妇之间的互相指责,都没有当做一回事。
那个妇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是噤若寒蝉,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居然连下跪都忘了,只顾着低着头不停的发抖。
大夫人有些夸张的皱了皱眉头,又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问身后伺候的琴思道:“这个人是在哪里伺候的?怎么这样的不懂规矩!赶紧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了事!”
琴思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想了有一会儿,才说道:“这人……我实在是没有见过,好像并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你说什么!你可是专门负责府里的奴仆的,这真的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大夫人扬起声音,丝毫不想压低自己的声音。
“奴婢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咱们府里的人!来人,快点把这个人给我绑了!”琴思立刻开口处置,让府里混进了外面的人,她的责任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真是笑话!居然有人敢这么大胆,混进咱们堂堂的安平侯府?我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其他的贵妇也立刻都低头互相议论了几句,都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简直是莫名其妙。
厅中伺候的仆妇听见大夫人发了话,立刻就有人去外面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三脚并做两步朝着那个妇人走了过去,扭了那她的双手,又毫不怜惜的抓了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李靖对于大夫人如此的兴师动众深表不解,他不明白也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打翻了汤碗而已,或许真的有隐情,也用不住如此的大张旗鼓吧?更何况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要抓住什么“元凶”,而是要让李逸之正式的认祖归宗。她这样做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算是想给自己没脸,也犯不着拿一个婆子丫鬟之流来动手吧?
李逸之本来对大夫人这一番惺惺作态厌恶到了极点,觉得这就是对方在故意恶心自己,破坏自己的好事。可是当他无意中抬头,看清那被抓住的妇人的脸的时候,居然立刻变得脸色惨白。
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了,他拿起手边的茶杯想要喝一口水压抑自己内心的惶恐,可是却因为不小心而呛了一大口。
“咳咳咳”他的咳嗽声在这有些空旷的大厅之中,显得特别的响亮,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就不免更加的心虚和担忧,慌忙就地下了自己的头。
李靖立刻关切的说道:“逸儿,你无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用不用找个大夫来看看?”
其他的贵宾都对李靖这种近乎于低声下气的口吻和态度大惊失色,甚至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安平侯莫不是疯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一个小辈这般的放低身段,这哪里是一个侯爷该有的风范?
大夫人虽然没有用正眼去看这对让人心里恶心的父子,可是也知道安平侯府这次又要成了人家议论的焦点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李靖这些日子简直就如同魔怔了一般,对那李逸之是千依百顺。今天老夫人又是称病,死活不肯出现在这个有些可笑的宴会现场,更加没有人可以阻止李靖了。
她只得压下心中的恶心,看着那个被人抓住的妇人,这时眼底才算是透出了几分的喜色。她有些装腔作势的说道:“你这个大胆狂徒!居然敢浑水摸鱼跑到侯府之中,莫不是想要行窃?赶紧给我拉出去,直接送到顺天府,让陈大人先打上一百大板!”
那个妇人立刻如同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可是她却是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只是直直的盯着李逸之。
李逸之此刻连头都不敢抬,他没有心思去理会李靖的嘘寒问暖,只是生怕会让其他人看出异样。他竖起耳朵,听到大夫人说要立刻将这个妇人送去顺天府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那刚刚放下的心却因为那个面临绝路的妇人的一句话而再一次提了起来。
“七郎!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就这样被人活活打死吗?七郎!”
当李逸之听到“七郎”两个字的时候,简直就是如遭雷击,紧接着就是脸色苍白,浑身抖如筛糠,连冷汗都流了下来。
本来人们还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妇人口中的“七郎”感到一头雾水,可是当几个坐在李靖夫妇旁边桌子的夫人敏锐的发现李逸之的异状,并且告知了其他人的时候,场内的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李逸之的身上。
此刻,就连李靖也发现了不妥,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还在大声喊着“七郎”、不停挣扎的女人,确定她的眼睛的确是在盯着自己身边的李逸之。他的眉头再一次深锁,他并不是傻瓜,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冷冷的说道:“还不赶快把这个胡言乱语、胆大妄为的东西给我带下去,难不成还要继续在这里惊扰贵客么?”
大夫人没有说话,可是那冰冷的眼神不过是稍微飘向了大厅之中,那两个粗壮婆子此刻却像是突然没有了力气,居然就是手一软,由着那个发了疯的妇人就扑了出去。
那个妇人立刻朝着李逸之的方向跑了过去,紧紧的拉住了李逸之的双腿。
“七郎!你真的是七郎!我果然没有看错!”
李逸之却是不停的用手想要拉开那个妇人的双手,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甚至都不敢看那个妇人一眼,眼神也是充满了恐惧。
人们看到这种情形,不免就猜测更多,甚至有人都觉得这个妇人会不会就是李逸之的亲生母亲?可是不是传出消息说李逸之是安平侯的私生子吗?那么这个女人是安平侯的私宠?难不成这是想要趁机过了明路,挣个前程?
这长相也太一般了,而且怎么她只是拉着那个李逸之,却连看都不看安平侯李靖一眼?
“七郎!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那妇人看不管如何祈求李逸之,他都不肯出声,一时间就露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态。
她也不再跪在地上,反而慢慢的站起身来,居然还整理了一下衣裙,此刻人们才发现她眼波流转,居然生生的带出了一丝妖冶的媚态。这女人似乎不是良家出身!
“哼!既然你不讲旧情,也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那妇人的语气里分明是慢慢的要挟!
众人这下子兴致更浓了,都觉得今天这趟来得值得,纷纷屏住了呼吸,就等着那妇人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谁知道,这个时候李逸之居然就“啊”的一声,然后就突然晕倒在地了。
大夫人冷然看着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逸之,心道,居然还真的有几分小聪明!
不过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这一劫,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她立刻拿出一副大家夫人的样子,语态关切的说道:“侯爷,你看,咱们二少爷今日身体不适,想必是这眩晕症的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这过继之事就先暂停吧。我且安排送这些贵客们出去,再立刻找一个大夫过来,看看二少爷的病情。毕竟还是孩子的身体重要,其他的问题都是次要的。”
安平侯李靖就算是再不喜欢大夫人,也深深地赞叹她的知书达理和机变能力了。这一番话,却是传达了许多的信息。一是李逸之本来就有眩晕的毛病,这是老毛病而不是被这个妇人威胁导致的;二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要看病,你们这帮看热闹的也该走了。
他不由得就朝着大夫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并且平生第一次感觉大夫人是这么的美好!而且也顺便就把心里方才产生的是大夫人指使这个妇人过来捣乱的怀疑去了三分。
大夫人心中冷笑不已,可是面上却带着一种高贵的傲气,转身对着各位来宾行了一个端庄的礼,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各位,今日让你们见笑了。我们的二少爷因为年纪小,又是个没怎么见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