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听到准信,银子倒是花出去不少。”季琳儿的长女已经两岁,肚子里正怀着第二胎,如今管理着王家偌大的产业,已经隐隐有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我们下个月就要进京,家里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杜萱娘又问颜彦。
“已经大致选定了要带去的人,马车新订制了五辆,旧马车也叫人修理加固了,只是要带些什么东西去京城还请母亲示下。”颜彦放下筷子说道。
“你们几个是要在京城的幽州长住的,要带什么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和卓儿敏儿的东西不多,一辆马车就够了,对了,干辣椒,药材之类土产的多备些,我们这些乡下东西没准到了京城还是稀罕物呢。”
张义,顾尚,呼儿韩因三年前平叛有功,呼儿韩封了从四品的明威将军,与获罪前的品位一样,张义则因为郭子仪卦了辅国大将军,他们这些部下水涨船高,封了从三品的归德将军,目前镇守南陵。
顾尚是明经出身,骨子里到底还是文人,便向圣上求了恩典,直接外放到益州,继承父志做了益州刺史,其中当然也有担心‘鸟兽尽,良弓藏’的意思,不如自己知趣点,远离权力漩涡。
于是杜萱娘又将顾尚一家子分了出去,因为李进将顾尚与顾青橙当自己的孩子,他虽然没有留下遗言说他的那些财产如何分配,但是杜萱娘还是将李进在蜀地的所有产业都给了顾尚,因蜀地是李家的发源地,所以李进个人名下的田产,铺子有一大半都在蜀地,剩下果州及其他地方的一小半田庄与生意,还有椅子山上半个山洞的金子,就留下给张义,李冰冰,崔念,李卓,李敏三个。
为此陆掌柜很是不满,认为蜀地是李家的根据地,蜀地的东西应该传给李进唯一的儿子李卓才对,但是杜萱娘想的却是不让李卓与李家再有任何牵扯,李进为了李家半生奔波劳碌,却得不到半个好字,杜萱娘是绝对不会再让李卓重走他父亲的老路的。
对于这一点,顾尚深深地了解,二话不说,便将那些东西接手了过去,当然也引起了蜀地的李家族人的不满,按他们的意思,李家的祖传的东西,怎能落在外姓手中?
于是蜀地的李氏族人派了人来找杜萱娘与顾尚理论,说如果杜萱娘确实缺钱,他们愿意拿银子将那些祖产买过来,但是不能姓顾。
顾尚父母当年的死亡也与李氏族人的内讧脱不了干系,所以顾尚对李家除了他母亲与四舅舅之外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好感。顾尚找了个理由将那些人狠狠地整治了一番,这才让那些还想打李进主意的李氏族人消停下来。
沈玲珑当然也带了儿子女儿及她的那些嫁妆随顾尚去了益州任上,将手中的生意鼓捣得有声有色,倒让杜萱娘感叹欣慰了一番,“从前我和你们的四舅舅都以为是看走了眼,给你们二哥哥娶了个只知道抹眼泪的娇贵小姐回来,没想到她的那些本事与手段倒是深藏不露,让我又少了一桩心事。”
这回杜萱娘之所以答应已经成了太子妃的孙金铃的三番几次的邀请,也是想将两个孝顺的儿媳顺道送去儿子们身边。这三年来,杜萱娘之所以能顺利地从李进死亡的巨大打击中站起来,颜彦与季琳儿两个功不可没,在那凄惨的头一二年,杜萱娘几乎什么事也做不了,杜家那一大摊子事情便全部落到了当时什么都不懂的两个年轻媳妇头上,难得的是二人齐心协力地让这个家没有停摆,也磨练出了不少的本事。
张义守边,没个十年八年难以回京,颜彦虽不能长期随军,但是每年去与张义相聚一段时间,或者张义回家探亲还是可以的,所以杜萱娘建议颜彦带着孩子去京城落云巷长住,因为京城居南陵只有一天路程,最要紧的是颜放一家也早就搬去了京城,有了颜放的照应,杜萱娘一万个放心。
颜彦最先是因为杜萱娘而无法离开,最后却是放不下家中的铺子与生意,杜萱娘便对她说:“这些铺子哪用你看着?这些掌柜都是用熟的,难道你还怕他们卷了铺子里的银子跑了?每年有多少收益帐上都记着,你只管给掌柜们定个规矩,每年必须交多少银子,亏了的他们贴,多出的他们自己香,然后每年派人回来查一帐目便是。再者说,还有母亲帮你盯着,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颜彦这才豁然开悟,“难怪父亲常说我改不了小家子气!就算家里每年少得一些银子,可我自己也省了事,也省了心,又能与夫君团聚,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彦儿谢谢母亲提醒。”
☆、三三零遗产
“你倒不是小家子气,而是做什么事都力求认真与完美,只是世上哪有那么多鱼和熊掌兼得的事?你放下一些不当紧的东西,腾出手来,反倒可以拿更多重要的东西,只看你自己如何取舍。”
颜彦对婆婆深深地服气,想着自己可能不是嫁了个最好的夫君,却一定遇着个最好的婆婆。
既然杜萱娘与颜彦都要进京,自然不能只留下季琳儿母女在家,李冰冰与孙宝儿的婚期也已经由太子妃选定在下年的八月,不冷不热刚刚好,正好带李冰冰进京待嫁。
崔念早晚都要进京赴考,早去京城熟悉一下也好,至于李卓李敏两个太小,只有跟着跑的份。
苟春花则是带着孩子们去幽州与呼儿韩团聚,所以杜宅将暂时空置,好在杜萱娘也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等李冰冰与孙宝儿成亲之后,她自然还得回果州守着杜家这一大片家业及后山的藏金洞。
饭后,杜萱娘与雪竹又回了卧房,这回杜萱娘一阵翻箱倒柜的乱找,最后又问雪竹,“那个给冰冰的小盒子我放到哪里了?”
“我怕六少爷拿出玩丢了,收去了衣柜里,夫人,你先歇一歇,我来找。”雪竹一边给杜萱娘泡茶,一边说道。
三年前,史朝义穷途末路,被部下逼着在广阳附近自缢而死,其几个部将相继投降,在河北就地封为三镇节度史,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正式宣告结束。
在史朝义死后的第三日,李冰冰却收到李氏商行送来的一个小盒子,说是一名匿名客商重金委托他们将这东西送给杜氏之养女李冰冰的。
好奇的李冰冰当场打开那盒子,里面除了一张洛阳城里的房契,便是一块刻着狰狞狼头的竹牌,竹牌背后刻着一个大大的“史”字。李冰冰当时脸色大变,欲将那盒子烧掉,却被杜萱娘拦下,并且将那小盒子收了起来。
知道李冰冰身世的人屈指可数,难道这史朝义也知道他自己有个女儿在果州?仔细想来,吐蕃人与史朝义联手围攻果州,曲翠栊自然已经与史朝义见过面了。二人都明白过来李冰冰姓史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派人送来的两样东西是什么意思?那竹牌可以理解成史家的信物之类的。那这房契算什么?见面礼?遗产?或者另有所指?
杜萱娘又派人去洛阳查访,沈阳的确是有这么一处大宅子,原是一商人的私宅,叛军占了洛阳后。最初被史朝义拿来做了府邸,后来史朝义做了大燕皇帝,便弃之不用,成了空宅,如今他巴巴地送来给连面都没见过的私生女,难道真的是临死前的良心发现,想补偿一下李冰冰?这也有点说不过去,这宅子最多值二千两银子,而他们劫掠的宝贝堆积如山。随便一件宝贝都比这座废宅值钱多了。
暂时猜不出史朝义的用意。杜萱娘只好将这两样东西收起来,此去长安正好经过沈阳,杜萱娘打算亲自去这宅子看看有什么古怪。
“雪竹,你去对大少奶奶说,我们这回经过洛阳时。我想多在那里停留两天,让她先派人去将这宅子简单地收拾一下,我们就住到那里去。”
雪竹会意地点头,“最好能请到对门的陆老先生,他最是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瞧出点那宅子的门道来。”
杜萱娘惊喜道:“不错,亏得你提醒了我,我竟然将他给忘记了。”
当一家子浩浩荡荡二十多辆马车去长安时,杜萱娘竟然真的说动了陆掌柜与他们一起去洛阳,顺便也带着陆夫人去故地重游。
崔颖一大早来送行,杜萱娘将他请到被露水浸润了一夜的蔷薇花架下,严肃地说道:“果州城南有一家卖纸笔与书籍的铺子,主人原也是书香世家,因战乱而家道中落,才入了商道,但是这一家子仍谨守礼仪之道,崇尚读书明理,她家的长女貌美而多才,因议婚年纪时生了一场重病,才耽搁到十九岁了还没有婆家,仍不肯低就那些凡俗男子,说宁愿去做姑子也不愿意随便将自己嫁了,就冲这份气节,我觉得这女子很适合做大户人家的主母。十一,如果你不想再过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便赶紧派人去提亲,娶回来做主母,那两个闹腾的若实在不知收敛,也可以去母留子,将她们两个远远地送走,宁肯你自己多用点心思教导也不能让她再将孩子们教坏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是念儿将来还要给他的庶弟庶妹们擦屁股。”
崔颖定定地看着杜萱娘,说道:“我已经误了念儿的生母,不想再误别的女子,你不必操心我的婚事,不过你说的去母留子这几天我也正在考虑,都怪我当年一时心软才留下她们,谁知惹竟来这一大堆麻烦事。”
“一家人没有主母操持终是不太妥当的,你再考虑考虑,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你自己多保重!”
“可有归期?”崔颖的声音有些恻然,就算不能长相厮守,但能偶尔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畅饮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暂定春节前回果州,但是念儿可能会留京准备明年的省试,我去唤他过来,你也与他说说话。”
三天后,杜萱娘一行住进史朝义留给李冰冰的宅子里,那宅子虽破旧,简单收拾一番后,也能勉强住人,陆掌柜一到宅子里,便四处巡视。
杜萱娘一家子在这旧宅一待便是三天,陆掌柜在寻遍旧宅之后,在一个金鱼池旁边转悠了二天,杜萱娘与陆夫人不敢前去打扰他,只每日准备了好酒好菜犒劳他。
“这整个宅子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这个金鱼池,这鱼池的水本是死水,却水质清亮,鱼儿肥硕,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杜萱娘心底也渐渐激动起来,看来史朝义送这旧宅给李冰冰果然是有其用意的,“不如我们找人来将这池子里的水舀干,看看下面有什么?”
“千万不可,这个机关做得十公巧妙,我怕一动这水,这个机关便毁了,里面的东西肯定也会被毁掉。”
这样一来,杜萱娘一家子又在洛阳等了好几天,原本打算在半路上迎接他们的孙宝儿等不及了,直接跑到了洛阳。
终于,陆掌柜在离金鱼池几丈远的一座假山上找到了机关的开启之法,金鱼池中间缓缓升起一座石台,陆掌柜跳上去一阵鼓捣,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陆掌柜阻止了想打头阵的方显达。
“这个机关很厉害,你们就别下去冒险了,一旦发现不对劲,我一个人也容易退回来些。”
大家便紧张地看着陆掌柜慢慢进入那个石洞,过了小半个时辰,陆掌柜才从石洞里钻出来,神情十分的怪异,对杜萱娘说道:“下面已经没有机关,杜丫头还是亲自下去看看吧,其他人在外面守着,不许人随便下来。”
杜萱娘的心跳也有些加速,到底史朝义留下了什么东西竟然让老江湖陆掌柜都变了脸色?
“让冰冰与宝儿也一同下去吧!”杜萱娘说道,冰冰是这宅子的主人,她是一定要下去的,宝儿是冰冰的未婚夫婿,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有义务替冰冰承担。
陆掌柜也没有反对,四人举着火把又重新进入洞中,接下来看到的情景让杜萱娘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震憾了很久,石洞尽头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五颜六色的宝贝光华灿灿,宝气四溢,让四人手中的火把都暗淡无光。
“外面传言史朝义将历年搜刮到的宝贝都运回了范阳,现在看来这狡猾的家伙竟然就地收藏到了自己不住的旧宅里,实在是出人意料,不过,这宅子怎么又会到了冰冰手里的?”陆掌柜疑惑地看着杜萱娘母子三人。
“因为冰冰原本姓史。”此言一出,陆掌柜与孙宝儿两个都大张着嘴巴说不话出来。
“现在冰冰的身世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处置眼前这些东西,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大的财富,连皇帝都有可能动心,搞不好我们今日在场有所有人都将惹上杀身之祸。”
陆掌柜也渐渐冷静下来,“不错,这些东西必须马上一样不留地弄走,否则迟上一点,稍微走露一点风声大家都麻烦了。”
”可是,都运去哪里?这堆东西起码也得六七辆马车来运,要怎么运走?还有我们将这些东西”孙宝儿仍然很紧张,他自己本身不缺钱,也深知这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