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问话勾起了窅娘的无限回忆。这梨花酒乃是初春时她与李煜一同酿造而成。那日,窅娘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道,静静观赏着御灵轩中的梨花树们比美。棵棵繁花胜雪,就如源源不断的浪花,在阳光映照与春风吹拂下,跳跃着,舞动着,洁白如雪,银光闪闪。梨花雪压枝,莺啭柳如丝。正当要窅娘为这梨花白雪香的美景赞叹不已时,来到御灵轩的李煜也见到此美景,不禁吟诵道:“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阵微风拂过,梨花在枝头颤动着,摇曳着,落下的水珠溅在李煜与窅娘的脸上,调皮地滑到嘴边,两人相视一笑。用舌头一舔,甜滋滋凉丝丝的。“重光,我们来酿梨花酒吧。”窅娘人比花艳,笑容烂漫地说道。
于是李煜便和窅娘一同酿造了这壶梨花酒,本相约来日一同品酒论诗。无奈酒在时人不复在,如今,酒也不在了。
庆奴扯了扯窅娘的袖子,窅娘这才从漫游的神思中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太后,这梨花酒是窅娘在初春之时酿造。要是太后觉得好,就收下窅娘这份心意吧。”
“来。”太后招呼着窅娘近前,拔下头上的一支色泽晶莹的翡翠凤钗替窅娘插上,说道:“果然是凤钗配美人,这凤钗还是当年先皇赐给哀家的,今日哀家将它转赠于你,希望你能为我南唐诞下龙子。”
“谢太后赏赐。”
“哀家乏了,就不留你了。记着好好养胎。”冯嬷嬷扶着太后进入内室。
窅娘摸着头上的凤钗,暗叹一声,岁月不饶人。现今的太后身体已虚弱至此。
“冯嬷嬷,这窅娘的容貌和品性都让我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你吩咐下去,速查窅娘的来历。”内室中,躺在床上休息还未入眠的太后对冯嬷嬷说道。
“是,太后。”
就在太后吩咐彻查窅娘身世时,身在汴京的花蕊夫人此时也得到了密探回报,从这窅娘的外貌和年龄推测,极有可能是唯夕。为了以防有错,花蕊夫人吩咐密探再观察些时日,以确定窅娘便是下落不明的唯夕。
回御灵轩途中,窅娘掀开轿帘,望着远处的澄心堂,心中惆怅万分。不知此时的重光现在在做什么,心中可否想到了自己。
澄心堂内,赵福海担忧地看着李煜,叹息一声。国主自昨日脸色难看的从凤栖宫回来后,就一直不对劲。今日只是一味盯着以前为大周后所作的旧诗发愣,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大周后去世不久时的日子,国主也是这般终日无笑颜,茶饭不思。看来自己得去趟御灵轩。赵福海在心中想道。
赵福海来到御灵轩,向窅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李煜的现状,惹得窅娘心中对李煜无限担忧。但是表面上仍是一脸平静,倔强地说道:“赵公公,等窅娘有空时,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去看看国主吧。”
虽听窅娘如此说,但是作为宫中老人的赵福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不是白经历的,又岂会看不出窅娘心中的真实心意呢?等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复后,赵福海满意地返回澄心堂。李煜仍然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案前,重眸中无一丝光彩。
窅娘的内心经过挣扎与斗争后,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决定赴澄心堂。“庆奴。”窅娘打算找庆奴一同前往,却发现殿内并未见庆奴的身影。奇怪?刚才还在这里呢。
窅娘猜想庆奴可能在自己住处,便沿着小路一路前往。看到不远处的柴房时,窅娘想到了被关在此处的宜爱。这两日的烦心事接踵而至,让她忘记了把宜爱放出宫。责怪了自己的粗心大意后,窅娘便向柴房走去。
第四十一章:窅娘龙胎落
窅娘来到柴房一两米处,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心中奇怪,再走近一些,发现声音竟是庆奴与宜爱的。疑惑更是加深,走到门口,欲推门进入时。
这时宜爱高调嘲讽的声音有力地穿越柴房毫不客气地钻入窅娘耳中,最终深深扎根于窅娘心上。“庆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窅娘爬上国主的床。怎么样,国主多长时间才会与你共度春宵一番呢?这种偷情的滋味是不是特爽?”接着传来庆奴对宜爱的打骂声,窅娘全身无力,耳朵旁“嗡嗡”作响。
独自落寞地走在无尽的路上,只有萋萋的枯萎的忧伤。微风吹过记忆的边缘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着的悲伤分子。磨砺的流云盛开冰冷的风景,惆怅的燕影窅娘内心悲痛的独白。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平,让她两世承受亲情与爱情的背叛。心中的气流被伤痛堵塞着,钻心地疼。自己的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悲伤无休止。爱人的心如水中月镜中花,以为自己得到了,最终仍是一场空。
窅娘抬头一看,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澄心堂门口。
“窅娘姑娘,你终于来了。老奴这就带你进去。”早早在门口候着的赵福海一见窅娘的前来高兴不已,并没有注意到窅娘的脸色,就激动地迎着窅娘进入澄心堂内。
窅娘仿无灵魂似的在赵福海带领下进入澄心堂。听到脚步声的李煜并未转身,只是说道:“国后,本王是不会撤掉你国后之位的,……。”
就在李煜说出“薇儿”两字时,窅娘便已转身跑出去。赵福海不惜犯上,打断李煜的话语,说道:“国主,是窅娘姑娘。”
李煜听到赵福海的话后,一愣,随即转头,却并未见窅娘的身影。于是,连忙追出去。风声呼呼地吹在窅娘耳边似在嘲笑窅娘的痴情。
“窅娘。”追至城楼上,李煜从背后抱上窅娘弱不禁风的身躯。
窅娘将李煜使命推开,后退两步,倚在城墙上。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落下,轻咬了下嘴唇,说道:“重光,今日窅娘只想问你一句,你心中爱的人到底是谁?”
“窅娘,……。”李煜并不想欺骗窅娘,他爱娥皇亦爱窅娘。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李煜如此犹豫不决的表情,窅娘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李煜最爱的那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呢?是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小周后,还是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人—庆奴?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上天真会开玩笑。窅娘从内心自嘲着,含泪的笑声回荡在城楼上空,将悲伤散布每一个角落。
李煜重眸中散发出的怜爱之情让窅娘此刻只想逃离,她急急地踏上下城楼的阶梯。李煜赶紧追上窅娘的脚步,想把自己内心的一切都告知与窅娘。听到李煜追赶的脚步声,窅娘一时恍惚,脚下失空,一踩。随着李煜伸手的无助与窅娘的惊恐叫声,窅娘重重地滚下了台阶。
待窅娘睁开眼时,瞧着熟悉的物景,便知自己正躺在御灵轩的内室中。“小姐。”听到庆奴的声音,窅娘毫不犹疑地撇过头去。头好痛,她按了按头。记得自己前一刻是在城楼,城楼?她心一惊,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李煜抓住窅娘的手,神情哀痛地说道:“窅娘,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儿的。”一旁的庆奴听此,脸上的悲情更深。窅娘落下城楼台阶后,虽得御医及时救治,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挽救了窅娘的性命,但是最终非但窅娘肚中的胎儿没有保住,而且窅娘再也不能生养。
窅娘不顾李煜阻拦,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睫羽上挂着不明繁重的几滴珠水,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秘密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张表情迷迷糊糊的脸。
李煜将窅娘的头揽过想让窅娘好好痛苦一场。不想窅娘挣扎着,一头钻进被窝,将整个头蒙住。
一整日下来,窅娘都是昏昏沉沉的躺在被窝中,不吃不喝。李煜的温柔细语毫不起作用,大发雷霆也无济于事。庆奴的语带泪珠更是雪上加霜。
“窅娘,都是重光不好,重光任打任罚。窅娘,我们喝一口粥,好吗?就一小口,你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折腾了一整天,看着床上一声不吭,憔悴不已的女子。李煜终是软下心来,放下君王的尊严,低声下气地端着粥坐在窅娘床边。
“窅娘不饿,就不劳国主费心了。国主还是去别处吧。哦,不对,国主大可以在御灵轩。只是请国主饶恕窅娘身体有恙,不能带国主去那偏角处。”
窅娘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李煜有些生气,考虑到窅娘心情不好,李煜暂时忍住了。“这御灵轩中我只喜欢窅娘的住处,哪来什么偏角处?来,窅娘,喝一口粥吧。”
李煜舀起满满一勺粥,吹冷后送到窅娘嘴边。“来。”
窅娘紧紧盯着李煜,目光冷静的可怕,嘴并未张开。就这样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李煜的手酸了。李煜又是将粥舀起满满一勺,再次温柔地说道:“来,窅娘,我们尝尝这粥。这是庆奴听从御医的吩咐特地为你熬的药粥。”
没想到窅娘一听到李煜如此说,心中的怨气顿时爆发。脸色一甩,将送到嘴边的勺子用手重重拍开。粥洒到李煜脸上,勺子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此时是如此的响亮。
李煜一抹脸上残留的粥汁,大声传喝道外面的宫人说道:“替本王再拿一勺子过来。”
见里面火药味如此重,怕殃及池鱼的宫人们推脱着,迟迟不肯进入。庆奴见此,便拿着勺子进入内室,恭敬地递到李煜手中。不想瞧见这一幕的窅娘只觉两人当着她的面在无声调情。心中怒火大发,冲动地手一扬,便把李煜手中的粥完全打翻了,粥贱了李煜满身。李煜脸色聚变,怒不可遏,不发一言,直接摆驾回澄心堂。
“小姐,你这何必呢?庆奴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你也不能如此顶撞国主啊。”
“你给我出去。”窅娘手指着庆奴,大声怒吼道。
庆奴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劝慰竟惹来窅娘如此生气,心中不免委屈。于是落着泪跑出了澄心堂。
空荡的内室中,窅娘身体蜷缩在床上的一角落,双手合抱着脚踝,将头深深埋在膝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庞无声滑落,孱弱的双肩不断抖动着,她竭力控制着心碎声音的外泄,只见一颗颗晶莹闪烁的泪珠。心在逞强,泪在投降,人在假装。
第四十二章:太后的威胁
接连些日子窅娘都是郁郁寡欢,对庆奴冷面相对,不搭不理。李煜每日都会来看望窅娘,但窅娘始终没有好脸色。每次李煜都是怀着希望而来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日冯嬷嬷来到御灵轩,再次请窅娘前往兴宁宫。独自一人乘轿来到兴宁宫,窅娘依然沉溺于悲伤中,脸上无半分悦色。向太后行礼完毕,窅娘便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
“窅娘,哀家得知你肚中孩儿没有后也甚觉惋惜,毕竟那是我南唐的血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哀家会姑息养奸,纵容你害我南唐。”太后的严声厉语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遍窅娘全身,让窅娘本来寒冷的心顿时冰封。
“太后,窅娘不知太后何意,窅娘自问对南唐问心无愧。”太后的话语让窅娘稍稍回过一点神,强提起精神气回道。
“我的蜀国小公主,就不要再瞒着哀家了。哀家不管你是汴京派来的奸细,还是为了复兴蜀国而依附在重光身边,你对南唐,对重光来说都是一个不定时祸害。”得知窅娘在汴京身份是花蕊夫人的妹妹时,太后觉得不对劲,据她所知花蕊夫人并没有妹妹,而且她也不可能对花蕊夫人的妹妹眼熟。于是,她继续派人到蜀国去调查,果不如她所料,这窅娘竟是蜀国的小公主。这窅娘长相颇似其母,当年她与其母有过几面之缘,如今想来觉得这窅娘眼熟也不为过。
窅娘没想到这太后竟将自己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太后,窅娘已经抛弃了过去,现在的窅娘只是这南唐宫中的窅娘。再者窅娘并没有背叛南唐之心,还请太后明察。”窅娘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窅娘,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如今孑然一身,没有孩子牵绊,哀家拿什么来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南唐。难道只凭你口中对重光的飘渺爱情吗?”太后品着茶,声调提高了几分,说道。
“太后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让我来这趟兴宁宫?”窅娘起身欲走。
“慢着。窅娘,如果你心中还爱着重光,就留下把这杯酒喝了。”冯嬷嬷在太后示意下将酒杯端到窅娘面前。
窅娘看着面前的毒酒,在太后诧异的目光下不假思索地将毒酒一饮而尽。“太后,窅娘现在可以走了吗?”窅娘一抹嘴边残留的酒汁,转头对太后说道。
太后从主位上慢慢地走下来,到窅娘近前时止住说道:“真是勇气可嘉。很少人能面对毒酒时有你这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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