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落下病根,将来如何是好。”
我点头应允,问道:“最近宫里可有什么传言?”翠珠想了会,摇摇头说:“前些日子,说是永和宫里的宫女夜里起来倒夜撞了鬼,整个人得了失心疯似的闹了一夜。不过好像已经被送出宫了。再也就没有其他事了。”
我听着,记在心上,又叮嘱道:“你最近替我留点心,要是听到什么,回头告诉我声。”
翠珠笑说:“咱家小姐看来是被憋坏了,今儿也喜欢打听闲事来了。”我和着她笑了两声,心里却像压着快石头似的,焦虑不安。
又过了几日,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顺道将翠珠绣的百鸟朝雀图送上。德妃接了过去,嘱咐夕玥好生收起来,再没说其他。我坐着也无趣,正准备走时,听外面一阵喧哗声,德妃眉头一皱,示意夕玥过去看看。我也刚好寻了个借口回怡然居去,德妃却叫住我道:“皇上明日过来用晚膳,你也来吧。”
“是。”
这算是个信号嘛。
刚出来门,见夕玥正同一个老嬷嬷拉拉扯扯的说着什么。那老嬷嬷面红耳赤,又气又急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个宫里。一向见人变笑的夕玥却扳着张脸,神情严肃。宫里的事情,能躲便躲,我正要赶着翠珠离开。那边却传来喊我名号的声音道:“宁格格!宁格格!等一等老奴!”
我正在好奇,只是一道黑影迎面撞来,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双手抱着我的膝盖道:“格格,救命啊,格格,救命啊。”
她只是一遍遍嚷着救命,也不说是为了什么。我朝夕玥望去,见她面色苍白一脸惶恐,翠珠倒是同我似的,满是疑惑。
两个眼神的功夫,已经有宫女将老嬷嬷拉开了。她还是一面挣扎着要向我磕头,被捂住的嘴巴“呜呜”的说着什么。我拉住夕玥,没来及得开口,就听见她说:“格格,这事您还是不要问了。万一娘娘知道了,总归不好的。”
我望着老嬷嬷一路被拖着走的背影,如何也想不起来,之前我曾见过此人。翠珠更是一问三不知的。
那一声声救命,不知怎的,让我想起了那日秋池边啼哭的呜咽声,同样的悲戚,同样的让人揪心。
同翠珠一路无话。穿过御花园时,翠珠又摘了些茶花瓣,还要去摘丁香花,被我打住了。要是照着她这个走法,就是到日落,我也回不了自己的院子。我还想着今日有几幅字没练的,上回九爷托人带的几本手抄词集也只看得一知半解。往日里总觉得时间大把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什么追着似的,迫不及待。
这不,没到门下,就看见了三个人影,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是强烈了些。
九爷和十爷,还有一个小厮装扮,却一眼看出女儿身的,见了我立刻迎了上来。
我正要请安,被九爷一把拖住,往院里里拉,急忙忙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进了屋内,又支开翠珠,九爷指着那伴当的小厮道:“八嫂,可以了。”我一听,更是惊讶不已。那“小厮”摘了瓜儿帽,果然是个女子,只是九爷叫他八嫂,那必定是八阿哥的福晋了,她为何如此打扮,又为何会来找我?我怔怔的望着她,也忘了还要行礼的。十爷咳嗽了一声道:“蕙宁,我们今天是有事来求你的。”
我点点头,还是望着那名女子,想着她就是老八的老婆,历史上出了名的悍妇、醋坛子,连康熙都如此说过。只是怎么看也都不像啊,虽是极具贵气的长相,眉眼之间却全是别样的水润,再加上几许忧愁,连我这个同性都看得痴了。反观她,落落大方,也不知是不是在打量,眼角的愁绪消退了些,微微一笑,声音如雨后竹节,青翠入耳。她道:“格格,我额上可没有长角吧。”
说完,却是我不好意思起来,才想到十爷说是要来求我的,又糊涂几分道:“蕙宁让福晋见笑了,只是不知,是有什么事?如今大家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个闲人而已。”
她却看了眼九爷,走到案边坐下,道:“九弟,还是你说吧。”
十爷却是上前一步,着急的说道:“嘉颐回来了。”十爷没头没尾的丢出了这么一句,我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敢随意应答,只是点点头。十爷却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苏尔佳…蕙宁,你平日里满口仁义,怎么,一听说这个,就要做起缩头乌龟了。”
我被他骂得莫名其妙,顶了回去道:“十爷来求人就是这个态度嘛。”九爷拉住十爷,冲着我说:“蕙宁,你当真不记得嘉颐了。八哥的亲妹子,当年在上书房,你们两个可没少折腾我们几个的。想起来没有?五十四年,被皇阿玛嫁到青海的和硕格格,她出京城时,你可是一直送到十里亭外,你……”
“九弟。”八福晋打断了九爷的话道:“格格,我们今日来,只是希望你能打听到嘉颐的一些消息。月前说是已经回京了,可至今也不见人的。都说是在宫里,可却音信全无。八爷为此已病倒在床,无论如何,总要知道她还好好的就可了。”八福晋说着便要朝我行礼,我一慌,连忙拉住她道:“八福晋不必如此,可我却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只要是能帮上忙,肯定会帮的。只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是一头雾水。”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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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声远长天暮
。 断鸿声远长天暮。 送走了八福晋和十爷先离开,让翠珠沏茶水,寻了个阴凉处,听九爷将事情来龙去脉慢慢说与我听。
原来,这个和硕嘉颐格格是良妃娘娘的幺女,八阿哥唯一的亲妹子,与我同年。自幼颇得康熙的疼爱,同苏尔佳…蕙宁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后来良妃娘娘薨逝,八阿哥也不被康熙所喜,五十四年时,康熙将这个女儿嫁到青海,赐给当时青海厄鲁特蒙古首领达什巴图尔和硕亲王的长子伊吉。青海暴乱后,亲王一族被杀的杀,抓的抓。四个月前,十四爷的奏折上询问皇上可否将和硕格格暂时遣送回京。当时康熙是应允了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嘉颐到底有没有进京,有没有入宫,没人知道。若不是月初十四爷修书给八爷,也不会有人知道,十四爷早已经将嘉颐送回了京城。为此,许久不曾入宫的八爷面见康熙,却换来一顿呵斥。他们几番打听,只知道嘉颐的确在宫里,却死活不见人影。
凭他们几个阿哥的本事,宫中少不得有自己的眼线。前几日有个宫女传信说嘉颐在德妃娘娘处,可第二日,这个宫女便莫名其妙死了。
他们在永和宫外多方打听,勉强知道嘉颐被幽禁在永和宫内,至于到底在哪里、是什么一个状况却是再没丝毫办法。不得已才来托我的。
九爷说完,又道:“当初,就数你们俩关系最好。嘉颐本来就胆小怯懦,处处都依仗着你。额娘一过世,皇阿玛又要同八哥断绝关系,硬是把嘉颐嫁了出去。这些年,她到底在青海过得什么日子,八哥有时候想都不敢去想。蕙宁,这事是极危险的,万一被皇阿玛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记着,出事了,只管说是我叫你去的。听见没有。”
我问道:“我要怎么做?”
九爷望着我,叹了口气,缓缓道:“八哥只想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方才在永和宫里遇见的一幕告诉了他,约莫也形容了那嬷嬷的长相。九爷听了,攥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一掌拍在石桌上,好半晌才压制着火气,说:“十四弟在信中说,嘉颐只身入京的,身边并无近侍。这嬷嬷到底是还不是,我一时也拿不准,这样吧,我回头去问问八哥。蕙宁,你只要记得,只管留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九爷还说,永和宫里他们兄弟几个也是一向去得的。只是现在十四不在宫中,贸然前去,只恐让有心人抓住把柄。而我好歹也在那宫里住过,德妃娘娘待我也不错的,进出也还方便。他千番叮嘱处处小心,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的急切应该绝不比八爷少的。
八福晋见我第二日一早,夕玥便差了宫女来请我过去,翠珠问道,万岁爷不是晚上才过来嘛。那宫女只是摇头说不知。同翠珠走到永和宫门前,刚好夕玥正急急忙忙出去,我留了个心眼,故作焦急的说:“翠珠,我阿玛送那镯子怎么不见了?”翠珠一愣,很快说道:“早上还戴着呢。哎呀,小姐,您方才脱了忘在亭子里了。奴才这就给你取去。”说着,提着裙子匆匆朝夕玥的方向追了去。
德妃正在念经,我跪在席子上偷偷打量她,其实,四阿哥还是像德妃多一点,无论是眉眼间还是心性,都较脾气急躁的十四像得多。一样的难以揣测,一样的城府极深。就拿去年我被关进牢中的事来说,德妃并未曾差人进去探视,可却积极主动的接我出来,又是张罗着请太医,又是好生照料,我当时确实感动极了,可如今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德妃娘娘对我真的只是顾念当初我额娘再世时的一点情意吗?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阵轻颤。德妃睁开眼睛,目光有那么一瞬的杀气,只是散得太快了些,几乎让我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半响才看清是我,缓缓道:“你这丫头,念个经都吊儿郎当的,让佛祖怎降庇佑与你。”我连忙赔笑说:“娘娘眷顾我才是好的呢。”德妃见状也没说什么,我搀扶着她起身,她见只我一人,笑问:“你那丫头怎么没跟过来?昨个那刺绣只怕出自那丫头的手笔吧。”
我扭头讪笑道:“娘娘都知道了?”她瞥了我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让宫女置办了笔墨纸砚,拉着我手走过去道:“都是夕玥那丫头不经心,你早年画定的兰花不知被她放哪去了。这不,本宫想着要看看,就是找不到。只得求你再给画幅了。”
我心里不由一阵庆幸,素笔兰花而已,我如今画的只怕不比早先那位差到哪里去,当下不慌不忙运笔,七八笔下去,再稍加点缀,一副空谷幽兰跃然纸上。抬头却见德妃娘娘并未注意在画上,只是怔怔的望着远方,面色严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正犹豫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已传来翠珠的说话声,德妃也立刻收神,笑着看向画中,直言我如今大有精进,又要重重的赏了我。
翠珠进门将镯子交给我,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本以为画好画,德妃该差我回去的。可她却说我腿上并未好全,用晚膳再过来徒劳奔波,便让宫女领着我去早先住下的院子歇息。等皇上来了,再来传我。我合上门,低声问翠珠:“怎么样?”
翠珠喘了口气道:“奴才跟着她一直走到太医院外,有个小公公交了件东西给她,好像还说了什么,奴才站得远也听不见。不过那小公公似乎是害怕极了。夕玥走后,他还在原地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跑掉。”
我又问:“你可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奴才跟了几步,见她朝这里来了,一直进了门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小姐,还有件事,刚才回怡然居取镯子时,那边有好多公公围在秋池边,李谙达也在,不知道是在打捞什么,几只木舟划了好半天。奴才本想去凑凑热闹,可被拦住了。”
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德妃这么急着让我过来,并不是为了要一副画那么简单,只是不想我留在怡然居里,怕我看见什么。
到底是怕我看见什么呢?
翠珠说李德全他们在秋池里打捞什么东西。难道有人跳湖了吗?
我一把拉住翠珠的手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翠珠不及阻拦,我便拉门走出院子,刚出了门楼,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两个太监,拦着我道:“格格,娘娘说了,让您好生歇着,万岁爷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两个太监虽然客客气气,可瞧那神情,即便是我硬闯,也未必能闯得过去,只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退到屋内,要同翠珠换了衣裳,让她穿着我的衣服,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她起初如何也不肯,我懒得废话,直接一掌敲晕了她,同她费口舌,只怕到了明个早上我们还在纠结为什么的问题。换好衣服,我绕着屋后的一处墙下,顺着记忆,拉开了一块松动的石块。这还是弘昼的功劳,永和宫里大大小小的暗道没有一条是他不熟悉的,往日里他同弘历进宫请安,只有弘历规规矩矩立在檐下等他阿玛下朝,弘昼早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穿过墙洞,人还在永和宫里,这边都是少有人经过的小道,我低头疾走,过了两个转角处,却看见夕玥匆忙忙从一间破败的屋子里跑出来,神色又是慌张又是恐惧,走几步还不住的回头打量。随着她的跑动,她的衬裙下居然是刺目的血红。一直等待夕玥跑远,我连忙朝那间屋子跑去,还没靠近就闻到刺鼻的药味,和浓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