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话音刚落,十爷便抚掌大笑道:“九哥说的在理。”一旁的五爷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什么也没说。
德妃又坐了一会儿,见我真的只是晕车,又叮嘱几句,才离开帐篷。德妃娘娘走后,五爷也扔了句保重,后脚跟着也走了。反倒是九爷,上前一步问道:“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
十爷笑道:“瞧你吐成那副德行,还以为人快不行了。双手揪着车门,抬你下车可费不少力气啊。你这样,让京城里的格格小姐们颜面何存?”
我打断十爷的话头说:“十弟,您上次醉酒不也是抱着石柱,小厮们拉开可也费不不少力。”
十爷急道:“那能一样吗?”
我一扭头问:“怎么就不一样了。只许你官家点灯,就不允许我小老百姓放火了。”
十爷晒笑道:“我这不就是说说。你这丫头一点亏也不能吃的。”
我看了眼九爷说:“那也要看看谁的亏,即便是吃也不是白吃的,是不?再说十爷也没先问过我?”
十爷笑指着九爷道:“九哥,你什么时候收这丫头做徒弟了,瞧这精打细算的,比你都更胜一筹啊。”见我也笑了,九爷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明日禀了皇阿玛让你骑马吧。骑马可会?”说完,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好似算准了我不会骑似的。我面色一红,低声道:“勉强可以的。”
九爷点点头,转身出帐,见十爷怔怔不知想什么,又回身拉了拉他袖口,两人才一离开,翠珠便从一旁闪身进来,神速的掠过桌上的茶盏,猛灌了几口,道:“小姐,可是笑死我了。”
我没理会她,压平枕头,又躺了回去。虽说晕车不是什么大病,可搜肠刮肚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帐外日光浓烈,也才不过日暮时分,血红的夕阳打在营帐上,泛着刺目的娇艳,给周遭的什物都渡了层金边似。这一抹斜阳同三百年后见到的一样耀眼,连温度都相差无几,不同的只是看的人心境而已。
在现代,每日忙忙碌碌。为生活奔走劳苦的人,哪里会有闲情雅致抬头看天的。何况安妮宝贝都早早的说了,抬头看天的女子只是寂寞了。谁还会愿意将寂寞□着摊开在人眼面前。而如今,寂寞或多或少是有一点,更多的却是苦无所依的麻木。所有的靠山皆不可靠,所有的笑容背后都暗藏玄机,只是我暂时不知道而已。皇上为何让我入宫却又不闻不问,可塞外出行却钦点了我同行。为何八爷今日见我的眼神如此冰冷,冷得让人寒颤连连,即便是一点表面上的虚伪都懒得假装了。
四爷此番留京监国,恐怕会有所行动了。即使没有我,他依旧是将来大清的主人。我不在历史中,历史并不曾因为我改变。
“小姐,小姐。”
翠珠叫了几声,我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笑问:“说吧,又是什么稀奇事儿。”
翠珠道:“其实也没什么,几个宫女偷学刚才小姐下车,被李谙达撞见了,罚在园子里拣芝麻呢。谙达洒了一把芝麻在草丛里,让她们挨个捡起来,说什么丢一粒就要掉脑袋,如今那边正张罗着打灯笼呢。”
我一琢磨,心想不对。那几个宫女不过是乱嚼舌根,算不上什么大罪,这罚得委实有些过了。便问翠珠是几时的事了,翠珠说已经拣了整整一下午,还早着呢。我忙起身下床,慌里慌张的,连鞋子也套不进去,便对翠珠吼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的?还站着,赶紧替我拿衣服来。”翠珠匆忙取来衣服,伺候我穿上,还说:“小姐,娘娘让你躺着休息,不准你随处走动的。“
我“啪“的一声打在她手上,骂道:“再不去,可就有人要掉脑袋了。”
德妃娘娘不在营帐内,问了几个护卫都摇头不知,我又朝大帐走去,远远的看见一片灯火中,李谙达站立在上首,几个宫女伏在地上捡东西。我让翠珠先回去,便朝李谙达走去,他见了我,脸上挂着笑说:“格格,您怎么下地了,皇上可是说了,让您好生歇着的。”
我指了指那四个宫女,明知故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德全一拱手道:“格格,这个您就别问了,还是早早回去歇着,明个一早还要赶路呢。”
我见他不答,心里愈发清楚,又问道:“李谙达,我想见见皇上,不知这时可方便?”李德全朝大帐看了眼,停了会,才道:“格格,您先在这等了,老奴这就去给您通报。”李德全在康熙爷身边伺候也有些年头,众阿哥待他也一向亲厚,可他如今对我越是客气,却越让我胆颤心惊。这宫里的,不是一身本事的,哪能待得住。
不多时,李德全便小跑着过来,笑道:“格格,皇上在里面呢。”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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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 第二十四回。 虽然我如今住在紫禁城里,可却也是有一年半没见过康熙爷了。
我进帐时,他正坐在案几旁批阅奏折,看来出来玩也不丢下政务。大帐内已经点了烛火,昏昏暗暗的将他笼罩在其中,再不过也就两年的时间而已了,他却已经是个年近迟暮的老者,苍老的气色挥之不去。心里对他虽是有不解的困惑,可还是忍不住热了眼眶。他的帝皇啊。要配得上这两个字,需是何等坚硬和强大的心房才行的。
李德全早就通报过的,可我进帐时,他依旧未抬头,只顾着奋笔疾书,神色严肃,露出丝丝凄凉的笑意。历史上说,一废太子时,他悲痛难以抑制,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以至话未讲完人已经晕倒过去,自那次之后,老爷子右手便不能书写,却坚持左手批阅奏章。许是写完,将奏折扔在案几上“啪”的一声,抬起头来,见我站在下面,脸色一僵,我忙行礼道:“皇上吉祥。”他摆摆手说:“李德全说你要见我,有事?”
如今,他的语气倒是冷淡了很多。
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蕙宁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他叹口气道:“你说说看,罪在哪里?”
我将脑袋磕在地上,抵着地板道:“蕙宁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可终归有地方错了的。皇上……”
“你的意思是,朕故意寻你的不是?”
呃……
看来今日是要把地板给磕穿了,连连磕了三下,脑袋已经木木的,全是嗡鸣声,只道:“蕙宁不敢。蕙宁不敢。”
“起来吧。”老爷子又叹口气,说道。我慢慢的站起来,弓着身子,也不敢抬头。他见我如此,又说:“你这丫头,心里一定怨怪朕了。别说什么不敢的鬼话,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可总是要有用对的地方吧。大是大非看清楚了才下定论,一步错,步步错的事书里可没少记。你熟读史书,怎么会不知道呢?”
说着,人已经走到身边,语重心长的说:“丫头,你怨朕也罢,明白也好。朕也有苦衷的。”
少了皇帝的威严,多了几分叹息。我的眼泪早已经止不住落下来,想着初次进宫时,他的诸多宠爱和处处呵护,虽然是帝王,却也是如平常人般慈祥待我。
是我自己不知道珍惜罢了。
我摇摇头,也不敢再说自己不知道错在哪里。反正总是错了的。
老爷子伸手拍拍我肩头说:“如今,你只需再点次头,朕保证,之前的那些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可好?”
我抬头看向康熙爷,只见他笑眯着眼睛望着我,眼神中有着期盼还是丝丝恳求。我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就一定能回到那个备受宠爱的宁格格,过回原来平安祥和的日子,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只是短短两年而已。两年后便是漫长的黑暗和无尽的苦痛。这笔账,只要是会算的,心里都清楚答案。
可是老爷子什么也不知道。老爷子不知道两年之后的事,老爷子要得是我一个允诺,虽然不重要,可他确实是不想逼迫我的。大概还是有几分宠爱在其中吧。
我望着康熙,下定决心说:“皇上,蕙宁愿意远离京城,从此隐姓埋名。”
他脸上神色一僵,却又有几分明白,又叹口气道:“老十四说得没错。你是不愿意的。”
“十四爷?”
“罢了。不愿意朕也不勉强。可宁丫头,你也别忘记了,是你自个愿意离紫禁城远远的。等将来可别怨朕了。”老爷子背过身子,朝我挥挥手,估摸着是让我退下。我后退置帐门口,又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顿住恭声喊道:“皇上。”
“让他们都散了,朕乏了。”
我这才谢恩退下,正要撩帘走时,耳边恍惚听到老爷子又说了句:“将来可别怨我了。”我一怔,抬眼见老爷子依旧背手站立,只当是听错了。忙着寻到李谙达,将皇上的话转述了一通。李谙达也爽快,打发一干人散开,又送了我几步,才退下。
第二日早起,刚出帐子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小厮牵着匹马侯在门口,迎着我说道:“奴才扎哈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我瞧他的样子有些生疏,便问道:“可有事吗?”
他弓着身子道:“回主子的话,皇上吩咐奴才给主子牵马的。”他身边立了匹栗色小马,虽个头矮小了些,却是十分壮硕,应该不会将我从背上掀下来的。便又问道:“这马也是皇上赐的?”
扎哈摇摇头说:“回主子的话,这飞燕是九爷让奴才牵来的。九爷说了,格格可以放心骑,飞燕性子好,不会摔着格格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九爷和十爷一前一后正朝我这边走来。营地里忙着收整营帐,大帐那边守卫森严,他们一直畅通无阻的走了过来,快到跟前,又听见十爷小声问九爷道:“九哥,人家未必领你心意呢。这飞燕你可宝贝得很啊,上回您家那福晋都没叫骑,怎么就给这丫头了。”
九爷不咸不淡的回道:“皇阿玛吩咐了,我能说不行嘛。”
我给两人行礼完,十爷围着我转了两圈道:“看来气色不错嘛。”我翻翻眼珠子,没搭理他,转身对九爷道:“九爷,这飞燕……”
九爷一抬头打断我的话说:“你就放心骑吧。我跟十弟顾着你些,不会出事的。”
我望着面前这个模样俊秀的男子,想着他不久将来悲惨的下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好几口长气。想不明白,历史上,除了政见外,到底是什么,让雍正对他如此恨之入骨,赐他“塞斯黑”的称号,毕竟是兄弟,为何会如此的被层层逼迫呢。我倒是可以理解八爷的下场,只是这九爷,却是玄之又玄的。
因为我骑马,翠珠被德妃娘娘叫去跟前伺候,又叮嘱我万事小心。起初老爷子也来了兴致,说要骑马,于是又是一通忙碌准备。老爷子不像我,只是赶着马儿走路,人家追求的是速度和激情,一眨眼就不见了。少不得又是清道,又是加强护卫的。可也毕竟上了年纪,没骑多久便下马休整片刻,见我慢慢遛马过去,笑指着我说:“这丫头,骑术不堪入目。她阿玛虽不善骑,可乌图乌泰骑术都是一等一的好,怎么这丫头连半分也没学会的。”
我撇撇嘴,从马背上翻下来,心想,废话,我在现代时只有大学跟同学去横店玩时,见过那么一回活的。穿越到这里来,也算是无师自通,勉强能骑的,怎么说也是半个天才的。我牵着飞燕往九爷方向走去,起初马儿还挺配合的,不料个子矮踩到自个的尾巴,突然撒泼,立着死活不肯走。刚才已经算是丢人的,如今这马也欺负我的,我越来拉它,它就越不动,干脆前蹄一跪,倒在地上,死活不搭理我。老爷子起初以为我是故意的,见着这样,才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皆是笑开了花。声音最响的莫过于十爷的,也不怕笑破嗓子了。我是又羞又气,干脆一扔手上的绳子,自个走开了。
那边李德全已经喊道:宣宁格格。
我只得硬着头皮慢慢挪到康熙爷面前,他脸上还挂着笑,一旁的德妃更是一边夸张的擦着眼泪。真是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蕙宁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老爷子极其腹黑的问道:“宁丫头,可分出个胜负来了,朕还没看出来呢。”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德妃娘娘怕是没脸见人,忙宽慰道:“丫头也是的,不是让扎哈给你牵马的。怎么自个扯起来,就……”结果,没说完又笑了。
我僵着身子站在那,等他们笑完了,才慢悠悠的说道:“它踩了自个的尾巴,才不肯走的。不是我拉它。”后来,自己也无法抑制的笑起来,连一旁的侍卫都没忍住笑出声的。
众人笑也笑了,乐也乐了,该赶路了。
老爷子交代下来,大部队先走,我跟着殿后的护卫队,九爷自告奋勇,拉着十爷说要伴我骑一程,老爷子也准了,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轰隆隆的走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