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说,我如今年幼,离入宫选秀女的日子尚早。
我算了算时间,康熙这朝我该是不用进宫的。至于后来的皇帝寡欲清心,在位时选出的秀女寥寥无几,留在后宫的更是少之又少。我该不会那么“幸运”被留下的。因此,逍遥的日子还长着呢。
翠珠说阿玛上朝前来看过我,见我还睡着未醒便没让叫。她整个上午都在我耳边念叨:我阿玛如何疼爱我,又如何宠着我,我若是再怄气,可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了。
我一脸懒得理她,恐吓她说,再这么啰嗦下去,就让阿玛找个人把她嫁出去。翠珠涨红了脸,再不敢张嘴。古人真是好玩,这么就被吓住了。总算是找到法子治治这小妮子了,谁叫她丫头小姐傻傻分不清楚。可话又说回来,她一不张口,屋子里静得简直吓人,只听见我捣鼓出的声音回荡,就宛如置身地窖中,浑身不舒服。
以前的苏尔佳…蕙宁可能是个安静的主儿,闺房的里间竟然是个书房,架子上地上都散落着摆满了书。在古代,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翻过那些书,没几本是我能看懂的,单是繁体字就简直要我命了,瞥上一眼,我就晕头转向。所以,我也只是闲来无事,随手翻翻,学习什么的,才没有那份心思。好在我的毛笔字勉强可以见人,只需稍加练习。翠珠说以前我都是花半日工夫临帖的,不止是阿玛的笔迹,就是大哥龙飞凤舞的字,我都能临出个神似来。我摇头叹口气,看来要追上我自个儿,还真需要点时间。不过这事还真得提上日程,否则保不准那日就穿帮了。
乌图一早随阿玛出门去,注定我今天只能无聊得练练字,翻翻书了。早饭后,让丫头们把昨个砍下的芦苇翻动晒干,找来两个听得懂人话的师傅教了半天,才算明白簟子是怎么回事。我打算多搞几床,回头给每个人送一张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才吃过午膳,突然下起暴雨来,等翠珠想起来要收拾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芦苇被冲散一地。叫人哭死的心都有。翠珠忙着安慰我说,芦苇明年还是有的。
明年?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不在了呢?谁晓得什么时候我就回去吹空调了?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我的簟子的。我让翠珠找来平日跟着乌图的小厮,将芦苇一事告诉给他们,说了,不管是买也好,偷也好,反正明天太阳出来前,我一定要见到。那几个小厮立刻领命,冒雨跑出去。
作为闺阁里的小姐,我是幸福的。上面有阿玛的疼爱,姨娘的纵容,府里大小人等哪个不是见面三分笑的。
说起我现在的姨娘,也就是后妈乌宇氏,生在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当年是在我额娘进门前,由额父做主让阿玛娶进门的,后来生了姐姐蕙兰和弟弟乌图,生性温和,娴熟大方。我额娘过世后,阿玛便将府里事务交给她打理。照我屋里的陈设来看,她对我这个继女并不差,吃穿用度全是上好的。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独占着六进七出的大园子,着实浪费了些。听翠珠说,蕙兰未出阁前,也住在这园子里,阿玛子嗣不多,自然也就没有人跟我抢地盘。
既然这样,按道理,蕙宁与乌宇氏应该亲近才是,可瞧着乌宇氏每次小心翼翼地进出,想必是之前没少吃过这丫头的冷面。
如今我来了,是定要同她改善关系的。赶明儿,当着阿玛的面叫她声“额娘”,保证能让他俩乐上几天的。
阿玛见我已经没事,就松口放大哥出来。这还是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他。虽然对他的种种“劣迹”早就有所耳闻。不过,总的来说,我这个大哥同我想象的到是没什么出入。标准的满族汉子,模样儿虽然没有乌图俊美,可胜在一身成熟的魅力,也算是个美髯公了。大哥出来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过来瞧我,自责了半响,说如何没注意到马车,让我受惊了什么的。
我这个大哥人高马大,说起话来,跟打雷似的,轰隆隆的震得我耳朵都疼。心里想着以前听书时,总想着的项羽说不定也就生得这幅模样。看来我大哥还是个将才,还依旧能被阿玛管教得如此服帖。真不知道是该佩服阿玛呢,还是说大哥比较孝顺。翠珠说大哥是极少会违背阿玛的意思的,只是每次都或多或少跟我有些关系。
大哥来过一趟后,下了令,没事不准再放乌图进我的园子,说是那小子皮着呢,跑去偷人家的芦苇,被阿玛罚着抄书了。
我暗道又对不起乌图了。不过这小子够意思,都没有把我给供出来。翠珠对我眨眨眼睛道:“小姐,你以前可没少挨二少爷欺负,咱这回也算是赚了。”
翠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一天到晚念叨我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的。跟唐三藏似的,在耳边嗡嗡直叫唤。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告诉她,因为我就不是你家的小姐嘛,我是天上的神仙,一不小心动了凡心,才会跑到下界来胡搅蛮缠的。
只是历史书上也没说苏尔佳…阿鲁这个人,更别提他的儿子女儿了。
早知道,我上大学那会就不忙着看小说了,应该天天听老教授唠叨才对。这样如今穿越过来,摆个龛台,天天掐指一算,装神弄鬼的。
一早,我就去大哥房门前候着。姨娘说大哥今日要外出办差,我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一并跟他说了,好采办了回来。我心想,如今吃穿不愁,乌图送的小玩意已经快多得没地方放了。真要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是闷得慌,要是能出去转转最好。可这又不可能,上次大哥偷带我出去才被阿玛罚过。就算大哥宠我,我也不想看到大哥再被罚了。
我只是去瞧瞧的,顺便讨好一下大哥,总也不是坏事。
大哥一拉开门看见我,吓了一跳。
我这个白捡来的大哥呢,虽不是什么花样美男子,却也不差。有着北方人的精壮身形,练家子出身,手面上功夫不错,硬朗得很,搁现代绝对是个硬汉形象。硬汉啊~~
“蕙宁,早啊。”大哥憨憨一笑。
以前总是听翠珠说大哥是如何宠得我连阿玛都不怕的,我还不信,可如今见他这么一笑,就全明白了。看来,我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大哥也会替我想办法的。幸福啊。想我以前是个独生子,每每受人欺负,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的。如今好啦,我招呼一声就能吓死他们。穿越什么的,最幸福了。
大哥的宠溺的笑容就像是眼深泉,瞬间就要溺毙我了。
“大哥,你要出去哦。”苏尔佳…蕙宁年纪小,说话总是奶声奶气的,温温柔柔,跟翠珠嘴巴里的“恶毒”小姐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现在不用装,就嫩出水了。
“是啊。办差。”大哥不走也不动,抄着手,笑眯眯的望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说什么。
我见他这样子,急忙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偷跑出去。我来只是想跟你说,要早点回来。”
我连忙撇清,不然大哥会认为我是刻意讨好他的。
大哥却是一怔,显然在他的脑子里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我嘴巴里迸出来。他用力扯着我的手臂说:“你这么早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对哦。我怕你出去很久嘛。好啦,快放开我。你别误了差事,记得要早点回来。呃,大哥,你怎么了?”大哥松开我的手臂,双手掩着脸,不知是哭是笑,肩膀直抖的。我想着要掰下他的手瞧瞧,他却自个松开,一脸激动的泪水说道:“额娘,额娘,您看,蕙宁现在多懂事。都知道关心我了。”
我心头一阵恶寒。我这个大哥真够可以的。
可我大哥接下来的话,立刻叫人欣喜若狂。
“蕙宁,我带你出府转转,可好?”大哥压低声音,瞧四下无人时才说。
“呃,大哥,阿玛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再说了,你是出去办差,又不是玩玩儿。带我去多不方便啊。这次就算了吧。”我推辞着说,可不能一下子就答应,不然前面的功夫就白做了。
“没关系,皇上早上下旨让阿玛去山东祈雨,阿玛早上就离府了。我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两下就完事。今天有的是时间,我带你去集市上转转,你不是最喜欢看耍把式了吗?”大哥简直是在诱惑啊,我可是立场坚定得很啊。
“阿玛去山东了?我怎么不知道?”害我都没机会在阿玛面前表现一番,阿玛一定不记得给我带阿胶回来了。
我的阿胶,我的大枣,我的红桃K……
“阿玛是怕你到时候又哭又闹,才不敢告诉你的。早上阿玛去瞧过你,睡得跟熊一样,还没醒呢。这样,我去拿乌图的衣服给你换上,我带你溜出去。姨娘今天去上香了,没人会管你的。”大哥说着就要走。
我却觉得更委屈了,怎么一个个出门都不告诉我。阿玛去山东不说,姨娘去庙里也不说,乌图那小子一定是奉姨娘的命令,不告诉我了。
还是大哥对我做好,毕竟,苏尔佳…乌泰和苏尔佳…蕙宁才是真正的亲亲兄妹啊。
就这样,我换了乌图的衣服,跟大哥出了府。
我以前觉得小正太每天把自个打扮得风度翩翩。衣服虽小,却是做工精致。每次见他穿着总觉得好看,可真穿到我身上又是另一回事,简直一点风格也没嘛。我一边不住的扯着衣袖,一边跟大哥上了马车。
一路颠了大半天,才知道大哥此趟是要出城去,我也不问他到底做什么,管他呢,跟着大哥有肉吃,以后也会有酒喝的。
我们一直向东,在一片竹林地里停下来,大哥让驾车的小厮留下来陪我,自己往竹林尽头的村子走去。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要出马车。这里虽然不会出事,可附近竹林丛生,万一迷路了也不好。
所以我只能无聊的坐在马车里数着阳光穿过帘子,留在手背上的印子。驾车的小厮是我们家的家仆丁三,一直跟着我大哥的。想必平日里没少受我折腾的,连出恭这样的事,也不敢说。我见他扭来扭去,他才道出门前没料到我跟来,水喝多了。
支开他去解决了才回来。撩起帘子,我坐在马车上。上大学那会儿,宿舍里有个姐妹家里巨有钱,生日宴会跑到某个大型会所里办的,一顿饱餐之后,还请我们骑马。我长这么大,那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高头大马。会所里的马是经过□的,个性温顺不说,也不怕人,由着你在它身上摸来摸去。我蹭了半天,也没敢跨上去,心想,要是给它掀下来,可就丢大了。
现在好了,等大哥得空了,回头让他来教我。有这样的条件,有这样的师傅,家里就是会所,不学白不学,学了将来总有用的。老人家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总是没错的。
话说,我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小厮去后不久,突然从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起先我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仔细一听,却是笛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飘渺如仙乐般,悦耳动听。我来古代这么久,今天该不会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吧。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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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 第三回。 既然这样,机不可失,时不待我。有花堪折……直须折……
我一溜烟跳下马车,瞧见丁三已经朝这边跑来,我立再马车旁,神情淡漠的对他说:“你守着马车,我去去就来。”丁三以为我跟他一样是办事的,跟着后面跑了两步说:“二小姐,别跑远了,万一迷路了,这荒郊是有狼的。”
乖乖隆地洞,我当然知道了,大清朝环境保护得好,野生动物品种繁多。
我可不想一不留神让别的什么东西饱餐一顿。可那笛声断断续续,跟要勾去我魂魄似的,缠得人又非去不可。
我顺着笛声,快步在竹林里奔跑着,还不忘回头张望,怕被野兽盯上。林子远远瞧上去不大,可真要身处其中,却又是另一番境界。清凉中透着静谧,竹叶的香气在阳光里愈发清澈,让人不由大吸几口气,生怕没了下回。
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笛音也跟着断了。我猛回头望去,不远的近处,某枝碗口粗的竹子上有人,看清是位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衣服颜色与周围环境相得益彰,不仔细看都难以觉察。他看见我正朝他走来,轻身一跃,从竹枝上跳下,迎了过来。我见他手中的笛子,眯眼浅笑问道:“是你吹的吗?真好听。”
“你是谁家的丫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笛声好听,连说话的声音都叫人如听仙乐耳暂明。他说完,扭头对不远处打了个口哨,将笛子别在腰上,打我身边经过都眼泪都没斜视一下下。
若不是照过自家的镜子,还真要以为自己丑女有敌出没!
忍不住多打量他两眼,脚步也跟上,步步紧随其后。他许是察觉到我打量他,扭头,眯眼,不解的望着我。一整套动作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