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见着夫差嘴边露出一笑,她道,“今日国君不去上朝?”
以往每天天不亮夫差就要起来,套上沉重的衣冠去上朝。夷光一开始都还吓了一大跳,毕竟夫差这悲剧的在后世是传成只爱美人,天天就想着和西施寻欢作乐。一开始就是泥巴扶不上墙。结果她看到的夫差是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和一众卿大夫能磨叽半天。等到有战事他还要亲自披甲上阵。
怎么看,他都不是一副无能败家子的样子。
“今日不上朝,也要让那些上卿大夫有休沐的日子。”早有人在他身边放了一张凭几,夫差靠着凭几说道。
夷光点了点头,她起身站起来,侍女将一件素纱衣套在她身上。朦胧的纱衣下曲裾上精致的大朵花卉绣纹便似是笼罩在轻雾之中。夷光这种装扮艳浓,倒是讨了夫差的喜欢。要是齐姜换了这种装束,他只会觉得不忍去看,干脆掉头走人。但是夷光长的貌美,还年少。在他的眼里自然是怎么样都好看的。
“今日不上朝,寡人带上你和郑旦两人游湖如何?”夫差一把抱过夷光问道。
“好是好,可是只有妾二人么?”夷光乖顺的趴在夫差的怀里问道。
“当然,何须别人?”夫差觉得夷光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说是带上她们两个就只是带上她们两个,难道还要带上一大群人不成?
夷光听后想象了一下其他妾妇精彩的脸色后,选择了羞涩低头。反正自己和修明两个人已经够让那些妾妇们咬牙切齿的了。再被恨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办法把夫差给洗干净送到她们那里去。
用过蚤食,在一群宫人寺人还有武士的簇拥下乘坐马车到了湖边。修明是不敢让夫差等她,老早就乘车来了。
春日料峭,春风里还带着忽视不了的寒意。夷光一下车就被修明给吓了一跳,修明那张脸上擦了厚厚的粉不说,身上穿的衣物简直要把她这个人都给埋了,穿在身上竟然有些臃肿。天知道修明是最爱靓丽衣饰的,而且自持貌美鲜有人能敌,粉都不肯多擦。要不是素颜见吴王太失礼,她保证次次素着一张脸见夫差。
夷光有些摸不准头脑,而修明也是一副没多大精神的样子。
夷光站在夫差身边,连忙就走了过来亲密的挽住修明的手,她低下头轻声问道,“怎了?身子不好?”
修明蛾眉皱着,摇了摇头。
此时夫差朝她们笑,“来,一起登舟。”
夷光听了脸上立刻就变出笑,将原来那抹担忧给压了下去。她扶着修明就上了船。船是大船,非常大,而且装潢极其豪华,大船的的尾部还华丽的给点缀上翠色的羽毛。夷光这两年在吴宫中关于这样华丽后世又看着发囧的装饰没少看。听寺人召说,楚国的渚宫里还拿这种大羽毛挂在丹色的壁上挂衣裳用。
大船里头并不如外头冷飕飕的湖面,一进去就是夹着一股馨香的暖意扑面而来。夷光的脸原本被外头的风吹的冰凉,被船里头的暖意一暖,手脚也能完全的伸展开了。
夷光笑吟吟的看向修明,却发现修明的脸色不佳,而且眉头蹙起似是很不耐船里头的香味。
奇怪了,修明自己本来不是挺好这种香气的么?
不过为了防止修明这种不在状态被夫差发现,夷光在袖下捏了捏她的手,轻轻挡在她的面前,免得夫差看到发怒。
“来来,你们看。”夫差携美游湖,再加上最近战事顺利,心情十分不错。指着远处一处干栏建造起来的高台宫室对夷光说道。
夷光看着那处宫室修的极高,云雾缭绕其上,看着就像是仙境里一样。她看得立刻就震惊住了,春秋时兴高台宫殿,这个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吴宫里这种看起来仙气缭绕的她还是很少见到。
“这真是像东皇太一那种居住的宫室。”夷光心里那么想,换了一种夫差能听得明白的说法。
东皇太一是诸神中地位最高的,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夫差面露得意,他摆了摆手,“这并不算甚么,等到越国将百年好木送上,还能建造比这更高的宫室。”
然后你就要穷得叮当响了,夷光在心中接话道。
这修建宫室,所用的木料,木柱,宫室越大,所需要的大树木就越多。而树木没几个年头长不到那么粗。而且还有因为修宫室需要的徭役,徭役是吴王无须付出代价的。但是这田里的收成因为男丁的不足,肯定要受到影响。
夷光一下子就能理解为什么勾践范蠡文种那么可劲的给夫差送好木料。毕竟这可是个好法子耗吴国国力。
她想着要怎么回夫差话的时候,那边修明却痛苦的捂住了嘴逆呕出来。
那些宫人立刻就围上来,有些人将修明搀扶下去,还有人将地上吐出的那些秽物给擦拭干净将用的香草再增加许多,好将秽物的不洁味道给遮盖过去。
修明那么一吐,夫差就转过头来了。夷光心立刻就提到喉咙口,万一夫差发怒怎么办,她要怎么求情才好?
“怎么了,靠岸!让疾医来给郑旦诊治!”夫差下令道。
夷光听了夫差这话,转头就看见夫差。夫差容貌算不上多好,此刻更是蹙眉,要不是方才那话她还会以为夫差会把修明给怎么样。
大船被划的飞快,没过一会儿就靠了岸,寺人们一路将疾医给请来。疾医给修明诊脉,又是看,又是问。
过了一会疾医朝夫差一拜,“大喜。”
这个大喜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宫中美人怀孕了。果然夫差笑了起来让修明赶紧回去休息。
子嗣对于夫差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他的儿子并不多。就连太子都是将近二十岁的时候才有。
人世无常,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郑旦重身他高兴的很,随带着还将那股火热的眼光投向了一边还在服侍的夷光。
夷光被他这种眼神看得脖子后面的寒毛都要起来了。
此次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夫差还是在她这里。夷光简直是被折腾的不得了。不过好在夫差又要出征了,春秋两季正好是出战的时候,夫差身为吴王,没有理由不自己上阵。于是他带着太子友又和北方的诸侯干上了。
就在吴王要起身出征的时候,君夫人身上又有不适。
毕竟是嫡妻,夫差就算是再不在齐姜那里过夜,还是派人过去问两声,随便让君夫人带着后寝的几个妾侍一起去温泉那里泡一泡,正好驱散一下病气。
齐姜知道后笑得有些无奈,看来这次去泡温汤还得把那个越女带上。毕竟越女最近风头正盛,重身呢……
郑旦重身不能轻易移动,那就让西施去好了。
**
钟坚赶到姑苏城外的时候正好遇上吴军出发,锋利的吴戈还有森森排列的长戟,还有那一列一列的戎车。
钟坚站在那里看了一下路过的吴军,然后自己转身就进了传舍里。传舍里正是好热闹,或许因为是战事逼近,姑苏里的有些官眷也出来送夫君父兄出征,然后回来在传舍里歇息一下。此时还没有男女不能相见的大防,而且吴国本来地处蛮夷就更加别说了。
钟坚走到室外正听到室内的吴国妇人操着一口软侬的吴语正在说笑。
其中说到的就是吴王最近这一段时间最宠爱的两个越女。
“可不得了呢,越国送来的那两个越女。听说国君甚是宠爱,其中叫郑旦的还重身,西施呢更是日日被国君召见。后寝诸妇都被比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如何的美貌,竟然让国君如此宠爱。”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人稀奇起来了。
“美貌那是一定美貌的很,不然越君也不敢送来。而且听说这西施身轻如春燕,能在盘鼓上起舞。后寝的诸妇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说话的妇人也有些感叹。那些贵女出身的妾侍哪里会哪些讨好男人的本领。
“诸妇都是诸侯公子,怎么会这些呢……”
“等着吧,看越女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寝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安寝不了呢。”
“这次君夫人出行温汤之处,听说也将西施带上了……”
屋里头的妇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正开心,钟坚脸上铁青站在门外。西施是谁他自然清楚,果然还是!
他在外头一转身大步就朝外头走了。
吴国君夫人,温汤,西施……
这些在他的脑中旋转不去。
吴国姑苏有温泉,而且也不止那么一两个,但是能让君夫人带领后寝诸妇驾临的却没几个。他仰头望着天空。
或许,他可以赌一次。
**
夷光此次是被君夫人点了名,在去泡温泉的名列里。天知道她是多不想和夫差那一堆女人来往,但是没办法,君夫人比她高太多了。她还没能有底气到能和正室叫板的地步,只是出发前她去看修明。
修明是头一次怀孕,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怀孩子了。孕吐以为是肠胃不好,昏睡因为是春困,月事少也不准以为是没调养好。要不是船上的那一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被知道。
夷光看着修明孕吐得厉害,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只好安慰了几句就出来了。
乘坐在马车上,夷光看着路边那些扛着锄头的农人,觉得心里头一阵的无聊。跟着这君夫人说是去泡温泉,说不定还是要给那些女人出气……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她想的还真是半点都不差。君夫人虽然看在她受夫差宠爱的份上,将她带来了,但是在温泉宫的住所分配却不是按照是否得宠来的。
自然,夷光分配到的那个宫室地处偏僻不说。而且也没几个武士来护卫。她从吴宫中亏得还带了几个宫人寺人,不然弄不好她就要真的一个人呆在这里了。
夷光看着外头稀疏的人烟还有参天的大树想着,这君夫人根本就是希望有野狼冲进来把她给叼走的节奏。
要是哪个农人误打误撞走了进来……她打了个哆嗦。
此时弄对国君的私产看得并不是很重,农人要上山打柴管你那地儿去了就去了。除非是周天子那样的不准农人进山砍柴捕鱼的大奇葩。
夷光在宫室里缩了两天,所谓的泡温泉她也只是去了一次。就是泡温泉都要讲究个出身嫡庶。嫡妻自然是最大最好的主汤,妾侍们是次一点的从汤。她这个勾践送进来的礼物自然只能泡最差的。
她还不想泡呢!夷光干脆就在屋里头一坐。可惜在宫室里也没有多少人能陪着她的,她带的人不多。但是每天的活计还是要人去做,不然夷光的日常生活就要出岔子,于是她在宫室里闷了两天自己先受不了出来走一走了。
春季万物苏醒,地上的绿色一片接着一片看着就讨喜,那些新生的叶子都是绿嫩绿嫩的,用手摸一摸说不出的柔软和舒适。
夷光在林子里吸一口林子里水意充沛的空气,觉得说不清楚的舒服。她笑着闭上眼,这可比在温泉里泡着要舒服多了。
而且还没有什么人,只要不来一头饿狼或者是老虎什么的。还真的就是愉快的春游了。
夷光不知道,她身后的那片林子里正好有一个青年正在看着她。
钟坚已经有两年多没有看到夷光了,他打听到吴夫人带着妾侍来的温泉山后,自己进了通常樵夫才会走的小道。没想到他还真的遇上她了。
两年没见,那个原本就姿容绝佳的少女更是出落的无双,身上一袭鹅黄的曲裾。头发也不绾做妇人的发式,只是在脑后随意的扎起来。桃花似的颜色在一片绿色中衬托的更加艳丽。她在吴宫的日子看起来过的很好。
钟坚双眼死死的盯着她,脚下却是踩着新生的草芽如同一只瞄上猎物的猛兽,一步一步无声的向她踱去。
夷光看了看细嫩的可爱的绿叶芽,一转身看见那个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青年。那张脸是刻进了她心里的,她怎会认不出来。
一时间她望着那张看似平静的脸,她却是忍不住的朝后退。
“夷光。”那个清俊的青年满怀柔情的唤她,眼里头全都是她的影子。
夷光却是止不住的害怕。两年多了,她早就断了自己再会见到钟坚的心思,打算这辈子就在夫差身边过了。她在梦里也梦到过钟坚,但是他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
她立刻转过身就跑。钟坚哪里肯放她走?立刻就追过去,夷光在吴宫养尊处优,哪里比的过在战场上已经打拼了两年的年轻男人?还没跑几步就被踩住下裳被身后的男人给抱在怀里。
“为甚么要跑?嗯?”钟坚双手紧紧的将她桎梏在怀里,侧脸贴着她的脸颊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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