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看她跟小野猫似的咋咋呼呼的却没什么正经能耐,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如春风般畅快的传出去,随着那打着旋的北风,余音绕凉。
在院子里拐角的最里间,怜眸闪身进去,小心而快捷的关好门,扭身便对上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的心紧紧的蹙了一下,勉强压制住,尽量保持冷静的道:“你来了。”
“你叫我来,可是想好索要什么。”男子的声音温润好听。
怜眸点头,“是。”
“说罢,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想好。”
“我要一个女人死。”她静柔的脸因恨意布满阴翳。
“就这么简单?”
“如果可以,我想要她死前身败名裂,死后臭名昭彰!”
闻言,男人终于动了动身子,侧过来,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那深黑的眸子却如夜幕寒星,闪烁着神秘的清辉。
他语调淡淡的道:“就当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件事之后,你我各不相欠。”
“那是自然。”怜眸快速的肯定道,似乎生怕他反悔,可实际上,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强烈的感觉到他会是个一言既成的人。
男人的视线始终不在怜眸身上,淡淡的望着前方,问,“那个女人是谁。”
怜眸咬着唇,绷紧牙关,恨意翻卷着道:“戚媛。”
翌日天晴,白雪铺满整座城,除给人极漂亮的感观外,气温也倏然降八度,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之中瞬间化成白雾,很快就把睫毛氤氲上水珠,人在外面走一圈,浑身都冒着寒气。
一大早的李沁从吴夫人房间里出来,给戚媛取了两件吴夫人的棉衣御寒。
吴夫人是个爱美也会美的女子,衣衫从布料到做工,到各种小饰件搭配都很精细讲究,戚媛任由李沁往身上套,除了里面穿的小衣,外面焕然一新。
治久城位处中原,很少遇到这样冷的天气,所以衣服都不是很厚,保暖挡风还得靠披风,霍然送她的那件狐裘一直保持着重要位置,李沁虽然看见那披风就不爽,但不能否认狐裘是好东西。
为她拢好狐裘,幽怨道:“真要回去?积雪路滑,很难走的。”
戚媛晶晶亮的眼眯了眯,挑眉,“你不是搂的我极不舒服么?一整晚唉声叹气的,别以为我没听到。”
闻言,李沁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阿媛,你真是太坏了!”
“呵呵……”戚媛绷不住笑出声。
昨晚为了报复李沁耍她,故意在刺青的时候嗯嗯哼哼完,只把某男撩拨的几次压上来,几次败下阵,大半夜的还抓着她的手腕号脉,最后哀嚎不已的左叹气右捶胸的信誓旦旦的说‘等你好了,看我怎收拾你!’。
今天的李沁眼窝下明显有青影,想必只搂着看着不能碰的滋味不好受。
两人笑闹了一阵,李沁出去吩咐准备马车。
戚媛在屋里等的无趣,晃了一圈后也预备出去走走,怜眸恰这时推门进来,意外的与她打了个照面。
怜眸愣了一下,“夫人还没出门么?”
戚媛面容一僵,第一次遇到被人往外撵的事,在现代,她虽不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人,可也从没遭人烦过,心里有些不舒服,淡淡的应声,“现在就走。”
“夫人慢走。”怜眸轻慢的边说边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一样东西自怜眸怀里跌落,戚媛顺声望去,就见地上跌开一个小木盒,里面一对秀气的珍珠耳坠子掉到外面一只。
戚媛才要弯腰帮忙拾起来,怜眸却似十分紧张的快速收拢进手,见她这样,戚媛心头微动,突然想到她一个女子进李沁的房间做什么?还捧着耳坠子。
一旦在意就会细看,细看之下戚媛又是一愣,那不是碧螺阁店主交给她的小木盒,盒盖上刻着的雁子型两笔很容易辨认。
“这盒子好像是我从商州带回来的……”她疑惑的出声。
怜眸一把将盒子拢进袖子里,神情冷淡道:“这是傅娘子的东西。”
“傅娘子?”是谁?戚媛瞪大了眼睛,心头疑虑加深。
“傅娘子就是傅娘子,夫人还有什么事么?怜眸要去服侍吴夫人了。”说完扭身出去了。
耶?她进李沁房间什么也没做就走了?还是说见自己在这儿不方便做,暂且避开了?
戚媛边想边走,在院门口碰到迎面过来的李沁。
才开口唤了君‘李沁’,李沁已经拉过她的手,转身就朝外走,道:“药放到车里了,你回去让苑儿帮你覆上,我这两天有有些事情要处理,忙完就去找你。”
“哦。”戚媛点头,感觉李沁的步子有些急,出门口见苑儿已经立在马车旁等着了,宋诀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正站在马车的另一边。
既然李沁忙那就等以后再问,戚媛上了马车,朝李沁摆了摆手,马车很快启动。苑儿也跟着坐在车厢里,这会儿撩帘子朝外看,忽然惊奇道:“娘子快看,有人去吴夫人宅子做客呢。”
“什么人啊?”戚媛诧异的凑过去,两个小脑袋瓜子挤在一处向外看。
一辆青布小马车骨碌碌停在宅门口,就见怜眸神情激动的立在马车下,伸手将一名女子扶下来,那娘子戴着幕篱,看不清容貌,从袅娜的身段上看应是位佳人。
怜眸搀扶着那位娘子向里走,戚媛的眸光一闪,不远处李沁竟立在台阶上,似一直在等待,此时的神色惊讶又深沉,复杂的让人形容不出。很快与那娘子一起进去,那娘子带来的侍女将大门合上。
坐回身子,苑儿扫着戚媛的神色,闲话道:“那是傅娘子,婢子以前在吴宅见过她,容貌好,性子也温婉,是个大家闺秀。”
傅娘子……,戚媛默默念着这个不久前听过的称呼,蓦然抬头盯上苑儿,语气渐冷,问道:“苑儿,你是我的婢子,难道还要瞒我不成?”
苑儿一哆嗦,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急道:“不是的娘子,实在是婢子听说的事不能确定真假,所以一直没说,也怕娘子说婢子乱嚼舌根,说李郎君的坏话。”
第107章 赏梅宴⑴
一路上戚媛的脑子里乱七八糟,苑儿说的证实了她的猜测,那位傅娘子正是吴夫人提过的与李沁定亲的女子,李沁今年十九,看那女子的身段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定亲为何如今还没成亲?六年前在商州碧螺阁,陪李沁去挑选耳坠子的会不会就是她?两人到底以什么关系相处?这些年一直都有来往么?
若说没有特别的关系,李沁为何对自己隐瞒耳坠子的事?刚才明明就是因为傅娘子要来,李沁才急急送自己走,若心中坦荡,何必藏首藏尾,阻止两个女人碰面?
戚媛心里极其不舒服,想让李沁给她一个明确的解释。
车到了宋宅,苑儿低着头,伸手去抚戚媛,戚媛面对苑儿很不是滋味,错过她的手,独自下了车,抬步先走了进去。
苑儿立在原地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急急的跟上辂。
才迈过二门,宋管事的在后面叫住戚媛,她站定,苑儿气喘吁吁的立在身边,就听宋有道:“戚家派人下帖子,这个月十二,戚二夫人办赏梅宴。”说着递过来一封请柬。
苑儿接过来在戚媛身前打开,戚媛淡淡的扫了一眼,来古代还是第一次接到帖子,去,还是不去?犹豫了片刻,让苑儿收下了。
正午的时候阳光普照,光线虽足,却因外面的雪融化而越发显的寒冷,戚媛靠着窗子,手里捏着请帖,上面印花的图案看起来很秀丽,女人家的东西许都是这般精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孥。
她看着请帖,回想着戚家的成员关系,戚老夫人下面有四个儿子,全都住在戚府,大房二房四房皆是齐整户,只有三房,戚九娘的母亲病逝,父亲一直未娶亲,由几个姬妾伺候多年,一般有正经夫人在的场面,三房姬妾嫌少露面,所以她这次若应邀回去,要见的人就是那三房人。
遗憾的是她刚穿来没几天就嫁人了,对那几房夫人并不熟悉,只在成亲当天见过一面,若非要在戚家扒拉出个熟人来,那就只有十一娘了,对了,赏梅宴这样高雅的事,柳十娘岂能错过?
戚媛将帖子丢到案上,叫道:“苑儿!”
苑儿正在外面训斥小丫头,自从帆儿不在,红笺与雪盏被老夫人处置的无影无踪之后,这院子里管事的就只有苑儿了,虽说是戚媛的贴身侍女,却因手头事务繁多,最近也难得到身前侍候。
听见叫她,转身进屋应道:“婢子在。”
戚媛越过她看向后面低垂着头的两个青涩的小丫头,不由叹气,道:“这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事不少,帆儿回来之前你就多管着点,去罢。”
帆儿愣了愣,以前她就十分羡慕帆儿,没想到这个位置很快就轮到自己身上,一时既伤感帆儿不在,又感慨自己能得戚媛看重,可这份看重却是在帆儿不在的情况下施舍的,顿时心中百味陈杂,呐呐的施礼,道:“是。”
管理内院的大丫头职责正式落下来,她可以比之前行事名正言顺,利落的带着两个犯错的小丫头走了。
眼见苑儿的身影走远,戚媛撑着额头按了按,有气无力的靠上后面的引枕,苑儿到底阅历浅,不及帆儿稳重内敛,也罢,放手让她锻炼一下也好,只是自己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太过缩手缩脚。
至于宋老夫人给的宋诀,毕竟不是自己人,她还不敢用。
思来想去,对外道:“进来个人侍候茶汤。”
立刻有侍女端着几案及煮茶的一套用具进来,一个清秀的少年跽坐到几后,娴熟而姿态优雅的煮起茶来,四名侍女跪坐其后,几遍过水烫过,其中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过来奉给戚媛。
戚媛不会品茶,特别是大周的茶里还要放些果品或糖、盐,更是喝不惯,可这盏茶味道清暖,含在嘴里微微苦涩,咽下后舌根却留有香甜的余味,她一下就爱上这个味道。
不由多看了少年两眼,清瘦,白皙,面容淡雅,五官不是很精致,胜在眉宇安静,嘴角轻抿,亦没有浮夸献媚的劣色,整个人给人感觉很舒服。
“你叫什么?”
问完,戚媛自己先噎了一下,名字这东西,不是男人问女人,就是女人问男人,含义都不相同,可途径似乎都一样。
少年规矩的始终微低着头,安静的垂着眼,闻言回道:“婢子叫诺。”
诺,一个字的名字。
戚媛见他回话时神色略显局促,显然有些不自在。
一瞬间灵光一闪,问他,“以前是哪个院子里侍候的?”
诺回道:“婢子是半月前被宋管事从人市买进府的。”
“哦?那你的名字呢?也是宋管事给取的?”宋有给宋府的男丁取名字都免不了一个宋姓,如长随宋能、小厮宋叶、车夫宋风等等,难道少年叫宋诺?
诺摇头,道:“婢子的名字是谁取的婢子也不知道,也不知从几岁起辗转各州府城人市,那日若不是宋管事买了婢子来,婢子此时大约应在倌楼,兴许就换了个名字。”
戚媛愣住,少年看起来有十四五岁了,却说从小在人犯手中倒来倒去,那会是怎样的经历?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他看起来安静谨慎却又有些拘束,怕被人嫌弃然后再被卖。
命运啊,真是生来就不公!
饮了茶,戚媛将那几个侍女打发下去,留下诺一个人。
在诺局促不安的快要浑身长刺的时候,戚媛将一样东西放到诺眼皮底下,道:“你将这个送到平康坊琳琅阁,做的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听我的话过安稳日子,再不会被卖。”
这对诺来说应该是极大的诱惑,结束跌沛流离不能掌控被卖的命运,只需效忠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这个选择更好?诺漆黑的眸子不住的闪烁,有兴奋却也有疑虑,小心的抬头,快速的看了眼戚媛,许是见戚媛样貌过美,竟愣住了。
戚媛摆出一个极为亲和的笑脸,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信,跟着这样的主子应该有安全感了吧?
诺怦的脸一红,忙低下头,抓起几上的灰布袋站起来,深深施礼,郑重道:“必不辱使命。戚媛绷紧的神经呼的一松,装作随意的摆手,“早去早回。”
诺揣好布袋要出门,首先得找苑儿要出门的腰牌,苑儿听说他是奉命出门办事,多打量了几眼,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一股子厌恶鄙夷来,说了句“倒是个长的俊的,可惜没囊气。”扔了牌子在地上。
受了奚落的诺捡起腰牌,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才往外走。
一旁的小丫头没有敢吱声的,偷看苑儿的脸色,苑儿瞳孔发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临坊门关闭前诺赶了回来,见到戚媛,脸就一直是红的,有些结巴的回话道:“送到了,是,是一个姓于的男人收下的,说,说会,会转交。”
诺没办法不脸热,一想到那灰布袋子里装的竟然是女人的小衣,他就像被开水烫了浑身没有一处不灼热的,那小衣可是他揣在怀里一路送过去,现在怀里还有似有若无的幽香。
戚媛皱眉,之前没发现诺结巴啊,心下恍然,怪不得倒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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