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雪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摆香案、供神像!”
十几位贵妇亦起身随往内厅。
待十三幅神像挂起,富察氏之母马佳氏跃过众福晋居于首位,持香行跪拜大礼,收生嬷嬷起身接过书雪手上铜盆用具,奶嬷嬷也将小阿哥抱了出来,添盆仪式正式开始。
太子妃未至,皇子福晋以直郡王妃张佳氏为首,大福晋打头给小阿哥添盆,三福晋四福晋顺次而下,书雪押尾放了一套紫金项圈,待收生嬷嬷唱完颂吉歌,仪式就算告一段落了。
虽是夏天,书雪也不敢疏忽,看着婴儿被围观了一圈即吩咐奶娘把小阿哥抱进去,又向马佳氏笑道:“夫人难得过府,请自便就是!”
马佳氏当然想看女儿,行礼告罪后就去了正院,留下一屋子王妃开展夫人外交。
五福晋掂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凭借与书雪的关系冒一冒风险:“王嫂,九弟屋里那位已经有四个多月身孕了吧?”
书雪想了一想回答:“差不多五个月了。”
五福晋小心翼翼地问:“五个月就能看出来了吧?”
书雪恍然大悟:“汗阿玛身边的御医都是享誉杏林的大国手,当然有论断阴阳的本事。”
九福晋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若王嫂同意,我们爷明天就向汗阿玛请旨。”
“也好。”是男的自己能心安理得受用二十万两银子,是女的正好打破“九天玄女”的流言,不管怎么样书雪都不吃亏。
九福晋大喜:“如此就谢过王嫂了。”
其他福晋擦亮了眼睛准备看明天是什么结果。
胤禟接到消息,离了十二皇子府就奔皇宫而去,康熙也为九儿子着急,爽快地答应了胤禟的请求。
雅尔江阿多少还是提着心的,原本想留在府中应付突发局面,书雪连笑带劝把他推了出去,这才带着不安上朝去了。
另一头,胤禟得到老爹的默许公然旷工,和自家福晋亲带着御医赶了个大早,书雪虽体谅他得子心切,却不曾前去凑兴,只让管事领着人去了南院。
胤禟见书雪不到,心肝儿立刻提了起来:“你们主子呢?”
安总管躬身答道:“回九爷的话,我们爷上朝去了。”
胤禟脱口而出:“谁问你们——”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妻子推了一把,只得改口问,“你们福晋呢?”
“福晋在后面算账。”安总管也没说谎,小汤山的完工别院已达二十余所,账务极尽繁琐,书雪砸了十余万两银子在上面,当然不能做冤大头,只得亲自出马细细盘查。
“她怎么不过来。”胤禟心中不安,“把她请来。”
安总管面露不悦,低着头没有说话。
董鄂氏倒有眼力:“爷,咱们又不是来做客,不向王嫂请安已经是失礼了,还能让王嫂来见咱们不成?您在这儿等着,我去跟王嫂打个招呼。”
胤禟想想也是:“代爷陪个罪。”
九福晋亲来相邀,书雪也不能摆架子,闲话几句就带着丫环来到南院。
胤禟见有书雪坐镇,终于可以安心了,示意御医开始诊脉。
御医答应着却没动手,先到书雪面前打千儿行礼:“臣刘声芳给福晋请安!”
“免礼!”刘声芳是正五品院使,因受康熙恩宠被加晋五级赏侍郎品秩,是以身上是从二品服饰。
刘声芳并未起身:“还请福晋明示!”
书雪好奇地盯着刘声芳:“这话糊涂,我能给你什么明示?”
刘声芳话露半截:“当日十四福晋与十四侧福晋。”
书雪抿嘴一笑:“我知道了,你诊什么是什么。”
“谢福晋!”刘声芳全没听出书雪话中的调侃之意,神色瞬间舒缓下来,当初为十四阿哥诊脉的太医也是行中翘楚,所作论断被眼前这位一笔勾到,他当然也害怕自己因此而晚节不保。
诊了半日,刘声芳终于起身请示书雪:“福晋,臣已经诊完了。”
书雪这回真被逗乐了:“你该对九爷讲。”
“对——对谁说都一样——”胤禟极为紧张。
刘声芳双手拱抱:“恭喜九爷,若臣没断错,小夫人怀的是一位健康的小阿哥!”
胤禟呆若木鸡,半天才咧开嘴:“当真?”
“十有八九!”刘声芳看着满面含笑的书雪,极有把握的给胤禟吃定心丸。
整间堂屋霎时欢声雷动,胤禟除了傻笑别无动作,董鄂氏只好代夫道谢:“谢王嫂大恩!”
书雪哭笑不得:“九爷心愿得偿,可喜可贺!”
极度兴奋的皇九子这才冷静了三分,站到书雪身旁长揖为礼:“王嫂厚恩,胤禟永志不忘!”
书雪都麻木了,欠身还了半礼。
抱琴几个趁势讨好:“恭喜九爷,贺喜九福晋!”
“好!好!刘氏在王府也是赖姐姐们照料!”胤禟无语伦次,索性将荷包散给众人,在场仆婢见者有份,都得了厚赏。
又过一刻,书雪见闹的够了,终于出声提醒胤禟:“九爷,既然已经做准了,是不是该把刘氏接回府上再作庆贺?”
胤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那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皇子的妾侍在王爷的府中临盆,听着都新鲜。
九福晋连忙解释:“王嫂不要误会,爷是怕我们府阴气太重,没有王嫂荫佑,万一转了阴阳——。”
“你们不怕人笑话,我当然能舍下脸陪着!”书雪不禁腹诽:阴气重?皇九子府的阴气确实重,现今后院一个男丁也没有,名妓、瘦马倒不在少数。
胤禟见势不好,赶紧向书雪赔情:“明儿我就让他们送十万两银子过来,花销用度绝不让王嫂费心,只容她住在府上就好。”
“随你们吧。”书雪倒不是被十万两银子打动,只不愿继续无厘头地跟现行理智系数为零的人浪费唇舌。
胤禟千恩万谢,又待了两个时辰才被妻子催着离去,眼中仍是满含不舍。
雅尔江阿听说今天的事儿大笑不止:“老九可真舍得花钱,花费三十万两银子只为求子,这可是身价最高的皇孙。”
书雪笑着自嘲:“我可就得了‘贪财福晋’的骂名了!”
“恐怕不然。”雅尔江阿摇摇头,“你一眼就看出刘氏有旺子之相,她还真就怀了皇孙,以后想不被供奉也难!”
雅尔江阿所言不差,博果铎听说当日在自家福晋寿宴上献艺的卑贱女子竟怀了皇孙,眼看就要打破胤禟生女不生男的传言,庄亲王府的书房立时如暴风过境,被扫荡的干干净净!
将自家福晋狠骂一顿,博果铎换了朝服就往紫禁城而去,正好在乾清宫外撞上八阿哥胤禩,爷俩儿互视一眼,一齐应诏而入。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五十多年的兄弟,康熙捏着额角头疼不已:“这种事朕还能降旨逼她不成?”
博果铎纳头便拜:“求主子爷体恤!”
“胤禩,还不把王兄扶起来!”康熙颇为无奈,“朕的面子她不一定买,你们还是去太后那儿试试吧。”
博果铎想想也是:“还求主子爷同行。”
“罢了!”康熙只能自认倒霉。
太后比康熙更纠结,博果铎已是头发胡须白了一大把的人,跪在地上就不起身,一口一个:“求皇额娘体谅儿子!”庄王平日虽然吝啬,对太后这位婶娘却极为孝敬,三节两礼从不落后,随着裕亲王与恭亲王过逝,太后对亲情更为重视,是以对庄王无人继嗣的处境大为不忍。
被老侄儿一求,太后很快动摇了:“皇帝,要不哀家再舍一次老脸?”
“皇额娘,这事儿您只能做个中人。”康熙心道,胤禟一直对那丫头百般维护,她能应下来也不奇怪,博果铎和雅尔江阿却是死磕的对头,上门逼让爵位的事儿才过去没半年,且上回咱们娘俩已经白纸黑字承诺下不为例,你舍下脸面她就答应了?
太后也不是不知道一侄一孙与简亲王府的仇怨,胤禩还好些,博果铎就是绝症病人吞□□——没治了!是以并不敢一口应承,只安慰庄亲王:“哀家给你说说。”
博果铎小有失望,不过很快调整思绪向太后谢恩:“要是侄媳妇答应,儿臣愿倾尽家资!”
太后看着两眼泛光的胤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行了,哀家试试就是了!”
顺理成章,刘氏诊脉的第二天书雪就被太后诏进了宁寿宫。
☆、一四四、骤起暗涌风满楼
一四四、骤起暗涌风满楼
书雪能答应就真见鬼了,说刘氏有福相纯粹是为了反击庄、安二府的别有居心,至于后面的怀孕,只要刘氏身康体健再加上五分运气,得子并不是了不起的难事,不过前面铺垫太多,书雪不被神话才会不正常。
太后刚露出一点儿话头就触动了书雪的神经:“孙媳就是凡人一个,您别给我出难题了!”
“我知道你对博果铎有成见,他也不容易,快六十岁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哪怕有个闺女——”太后负责任的当起了说客。
书雪反问道:“庄王叔的后院有喜事了?”
太后一愣:“没有。”
书雪莞尔一笑:“那不结了,九爷送的是有孕妾侍,庄王府既然无人有孕,就算我应承又能如何?”
太后被绕了进去:“你说的有理。”
书雪一打岔,太后将胤禩丢到了脑后,讨论起胤祹新得的小阿哥来。
晚些时候过来的庄亲王府得知此事后哭笑不得,又不好嗔怪太后办事不利,耐着性子解释:“您该先让侄媳妇推荐个宜生养的女子给儿臣。”
太后要是动心思当然能想到这一茬,不过是不愿强书雪所难罢了,这会儿经博果铎提醒后作顿悟状:“是啊,哀家怎么就忘了!”
博果铎行礼相求:“劳您再辛苦一遭!”
“过两天!”太后提点博果铎,“你先服软,不要跟简王夫妻扭着性子来,哀家方好居中调和。”
“听您的!”博果铎纵然万分不愿,除了应承也以别无他法了。
如果对手是雅尔江阿,博果铎会拐一百个弯让对方自己递台阶过来,对上书雪却少不得要掂量一番,想了半天方折道去了康亲王府。
康亲王椿泰近来身体欠安,连早朝都不常去,只在家中静养,是以博果铎很容易就见到了正主。
椿泰对庄王所求兴趣缺缺,苦笑着婉拒王叔:“侄儿和简王福晋是嫡亲的表兄妹,虽然不能常见面,她对我还是有三分敬意的——。”
博果铎喜道:“那不就更好了!”
椿泰摇摇头:“侄儿说句托大的话,她要真有那本事早就医好我的病了,还荐什么劳什子大夫?”
博果铎有些灰心:“说不准她只有荫人子孙的本事呢?”
“王叔!”椿泰叹息一声,“你若不甘心侄儿出一回头就是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若办不到你不可强逼于她。”
“那是自然!”博果铎转哀为喜,“不管怎样,老叔都承你的情!”
待博果铎离开,康王福晋从屏风后转出来,忍不住嗔怪椿泰:“爷,庄王是魔登了,你不该应承他!”
椿泰眼光一黯:“表妹荐的那位张大夫也说了,我的病恐怕难以大愈,到时你们孤儿寡母少不得要受委屈,现在卖他一个人情,将来——。”
康王福晋泪流满面:“爷,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王府上下可怎么是好。”
“下帖子请简王和表妹过来聚聚吧!”椿泰亦觉伤感,“说到底崇安想袭爵还得赖他们夫妻出力!”
书雪刚跟雅尔江阿描述完今日在宁寿宫的情景康王府的请帖就到了,雅尔江阿冷笑一声:“必是老绝户做的文章!”
书雪也没怪雅尔江阿不留口德,只商议丈夫:“表哥既下了帖子,咱们必是要走一趟的!”
雅尔江阿点点头:“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宗室的辈分乱得一塌糊涂,雅尔江阿长椿泰四岁,当是他的族兄,椿泰又是书雪的嫡亲表兄,称呼上只能各论各的,好在经过两三年“磨练”,两对夫妻已不复初时的别扭,逐渐适应了彼此间古怪的称呼。
酒过三巡,椿泰开始切入正题:“表妹可知道为兄请你过府小聚的原因?”
“恐怕是鸿门宴”书雪笑着摇摇头,“庄王能拉太后当说客,不放过您也在情理之中。”
椿泰亦笑:“表妹的意思——!”
“无能为力!”书雪因问道,“您以为我有那个本事?”
椿泰微微颔首:“你是逃不得干系的,允不允在你,只有一样,你得想法别让他扰了我的清净日子!”
书雪心中难过,勉强扯出笑容:“可着难题都向我来了!”
椿泰点到为止:“表妹是能者多劳!”
兄妹俩说着话,康王福晋已命人抱了独子崇安出来,书雪极为欢喜,起身将侄儿接了过来。
崇安刚满周岁,吮着手指端详抱着自己的人,两只眼睛忽闪着如宝石一般晶亮,书雪登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