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昁嘿嘿一笑:“儿子没事儿。”
小帮凶还助威:“额娘,八哥可厉害了,您没见着,连青砖都被崩碎了。”
书雪想挠墙:“你不劝着你八哥,还起哄架秧子!”
弘昍半点儿负罪感没有:“您不是老说经世致用,不能光知道死读书吗?”
书雪恼羞成怒:“谁在阿哥跟前伺候?也不拦着,拖出去打板子!”
弘昁忙道:“额娘,儿子的火铳是戴师傅看过的,他说好儿子才放的。”
书雪颇感无力:“你们就作吧!”
本想在万寿节上把哥儿俩的丰功伟绩讲给十二福晋听,见她疾病未愈的样子哪里会平白说这些?只挑了家居淘气的事儿闲聊。
富察氏听的津津有味,因问道:“嫂子,按皇家规矩,弘昊和弘昁都该安排通房丫鬟伺候了,我知道您的规矩,您看他们的婚事——”
书雪笑了笑:“我的意思,男孩子必得过完十六周岁生日才好计议大婚,弘昁身子弱些,更不用早打算。”
富察氏颔首认同:“您是周全的。”
书雪话锋一转:“不过弘昁媳妇的人选你得参谋,两个小东西同龄,我怕看不过来。”
富察氏高兴的应了:“一定给嫂子分忧。”
万寿节刚过,康熙诏改毓庆宫为“义华宫”,皇子们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义孝文华”四个字的简称。又有万吉哈因病告退领侍卫内大臣,圣谕不准,再请三请,康熙将他身上的副都统给了永庆,提永振为内大臣兼兵部侍郎提调丰台大营军务,万吉哈挂着太保的虚衔退居二线。
御史禀奏:“原固伦义孝文华公主因御前失仪褫夺爵位,今思过年余,请念旧功起复。”
明晃晃的试探。
康熙的回应是:“简王福晋为子妇,朕所以易其爵位,概因与礼法相悖,并非简王福晋有不恭不敬之过,朕当广揽旧例,更定尊秩。前赐佐领、撵驾、田庄等俱应发还。”
众人抹一把汗:“嗻。”
过了两日,马齐上疏:“前固伦公主临朝问政,以紫批发敕文,现请追回。”
二圣临朝的顶端,康熙以朱笔批文,称朕,用玉玺,旨意为诏;书雪以紫笔批文,称孤,用固伦公主金宝,旨意称敕。马齐的意思是从明面上追回早先发出的紫批敕旨。
康熙批复:“朕因龙体欠安,着简王福晋分担政务,简王福晋深察朕意,敕旨所出俱合朕意。”
爷儿们明白:这对亲家是唱双簧呢。
永焕哥儿俩依穆尼旧例,且在王府几处产业转悠,过了两个月,书雪在用晚膳时商议雅尔江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让永焕、永叙、弘昊哥儿仨去扎萨克图汗部走一趟,一来赶外孙的周岁,二来他们没出过远门,也好长长见识。”
雅尔江阿不大赞同:“扎萨克图汗部离准噶尔太近,万一策妄听说弘昊过去,还不得饿狼扑食一般?”
“策妄兵发藏地,余兵几何?”书雪笑道,“大清不去攻伐准部他就该侥幸了,还敢劫夺宗室贵胄?”
永焕哥儿仨十分激动:“儿子愿往。”
弘昁见没自己的事儿,登即坐不住了:“额娘——额娘,儿子也愿意去!”
书雪没应允:“你不成,你额娘身体不好,这几日常过去陪陪她是正事儿。”
弘昁耷拉下脑袋:“是。”
“额娘。”永瑾巴巴望过来。
书雪给了四个字:“想都别想!”
“别失望。”雅尔江阿笑道,“我指个巧宗给你,你皇爷爷要在下月巡幸塞外,那地方比漠北好玩儿多了。”
永瑾高兴了:“我明天就进宫。”
书雪是半点儿兴趣没有,但康熙的答复是:“你还小,跟着白添乱,你额娘要是跟着我就准了。”从弘昁到弘晏,永瑾撺掇了个遍,连歆蕊都被说的意动,会同弘暾、弘晈来撞钟,书雪无法,只得同意,权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作为恩典,康熙指了胤祯与讷尔苏给永焕兄弟当“保镖”。
弘晏三周岁刚过,留给瓜尔佳氏照顾,小家伙并不高兴,被忽悠着指了教小堂弟说话走路的任务才振奋一点儿。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弘晏相对而言留在父母跟前的日子要胜过哥哥姐姐,弘昊话都说不利索书雪已经随驾出塞,弘昍初离母亲时刚出月子,让当娘的比着哥哥想就不是难以接受了。
数年不曾会盟,一出门就是带着儿子闺女,漠南诸部摩拳擦掌想把“小玄女”抢回家。
弘昁原是不在出塞的计划名额之内的,富察氏说情:“妹妹大好了,再者也想看着弘昁打了猎物送到我跟前来。”书雪只得把他带上。
书雪的教育方针颇有重武轻文的倾向,读书意在明理,不指望孩子们出口成章,手脚必要下苦功,是以从弘昍往上都谙熟骑射,初见草原天宽地广,连一向文静的弘昁都极为亢奋。
头一天出围,康熙飞骑上前,连开两弓中一鹿一羊,周围一片欢呼声,康熙回马示意书雪:“文华上场。”
书雪颔首致意,拍马上前,中一麋鹿即回,四下喝彩不断。
康熙捻须微笑,命众人上场。
当娘的做表率,弘昁姊妹自是不甘人后,成绩最好的却是永瑾,在海东青的帮助下射中一猞猁一羚羊,弘昁射了一头哨引的鹿,弘昍得了只羊,兔子貂鼠之类倒是猎了许多。
书雪与雅尔江阿猎获不少,弘昁几个得的只是锦上添花,又有诸部孝敬,王府所得极丰。
托娅晚两天才到,岱钦也跟着父母朝觐,三年多没见,以简王府女婿自居的敖汉部继承人已然有几分男子气概,击败了不少觊觎“未来媳妇”的情敌。
书雪倒是在猎场上见着了熟人——现为阿巴亥贝子夫人的科尔沁邵敏郡主。
谈不上相逢一笑泯恩仇,已为人母的邵敏全无当年锐气,对书雪不似旁人尊重,最起码的礼貌也能保持就是了。
托娅笑道:“说起来邵敏与咱们姐妹都有几分宿缘。”
书雪问道:“怎么讲?”
“邵敏肖想姐夫未能如愿,现在的丈夫是二哥原想给我定下的阿巴亥部额日勒。”托娅望着邵敏远去的背影,“听说早两年过的极不顺意,生了儿子才见她出门。”
书雪叹道:“抢不到我的,拣了你不愿意要的还没得到珍重,是苦命的人!”
康熙会盟漠南四十九旗的同时,以十四皇子胤祯、平郡王讷尔苏、简亲王世子永焕、恪郡王弘昊为核心,漠北喀尔喀蒙古三部汗王在札萨克图汗部举行了非正式盟会。
抵达札萨克图汗部的永焕一行受到了空前隆重的欢迎,特别是五人中有玄女福晋亲生之子恪郡王弘昊,策旺札布不敢有丝毫怠慢,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汗王应诏而至,再三表明对清廷、对天可汗的忠诚态度。
胤祯与讷尔苏是办正事的,三部汗王却对尚未成人的弘昊更有热情,若非申明家教,侍妾能拉回一车来。
永珺受书雪教养十余年,行事带着杀伐之气,又有丰厚的嫁妆作为教化部民的资本,在旗地的威望极高。弘昊虽然年幼,行至气度不下兄长,且遗传乃母酒量,策旺札布等人愈发感佩。
见姐姐过的顺意,两个外甥健康活泼,永焕兄弟对大姐夫添了几分亲近,在札萨克图汗部住了月余,直到过完孩子的周岁宴才辞行回京。
永珺恋恋不舍,拉着弘昊的手嘱咐:“你替我给额娘磕头,告诉额娘我过的很好,等孩子再大些就带他们探亲去。”
又说永焕和永叙:“好好孝敬额娘,听额娘的话,额娘养大我们不容易的。”
办完正事的胤祯与讷尔苏已先行一步回京复旨,兄弟三人带着厚重回礼启程,沿途各部知道是简王府阿哥的车驾路过都不敢慢怠,直到冬月初才得抵京。
清廷磨刀霍霍向准部,康熙已然决议兴兵收藏,在这个当口,承恩公佟国维过世,点兵点将计划因此拖延。
☆、二六三、论远择将子侄继
二六三、论远择将子侄继
佟国维是国丈国舅二合一,康熙母族唯一的嫡系长辈,他的死理所当然引发高层地震,别的不说,佟半朝上下都要面临长短不一的孝期。
书雪念着旧仇,原有打发永焕代表简亲王府前去致祭的意思,万吉哈夫妇亲自过府,强命其同行。
虽说佟国维去世与书雪大闹国公府隔了近两年,也没哪个敢牵强附会的说佟国维是被简王福晋吓死气死,万吉哈到底照顾康熙的脸面,待女儿应允后说:“你帮我拟份挽联,毕竟是姻亲,不能失了礼数。”
天大地大死者大,书雪无法,稍加思索后传了文房四宝,幸而是挽联,并不需要装裱。
尽管佟家上下把书雪恨的牙根疼,面上绝对不敢失了礼数,致祭过程还算顺利。
“一代柱石,钟鸣鼎食传富贵;两朝后戚,鲜花着锦延圣泽。”比及佟国纲战死沙场,佟国维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功绩,书雪对他的评价略显中庸,横批“德厚三代”更是隐喻其于家有劳,于国无功。
简王福晋驾到,众妾侍回避。现任家主隆科多为彰显爱妾名分,连迎送受圣谕所差前来治丧的内务府官员都由四夫人出面,长房的鄂伦岱夫人不屑与侍妾为伍、佟国维孀妻悲气交加卧于病榻,且没料着书雪能来,四夫人一躲,佟家对前来致祭的福晋、夫人连个招呼都没有。
喝着冷茶,命妇都憋着火,拿眼往书雪身上瞄。
书雪没必要出头,视线转到安王太福晋的位置。
安王太福晋是佟国维的亲侄女,被盯的如坐针毡,站起身走出了堂屋。
书雪摸着茶盏看了雍王福晋一眼:“好个知礼人家。”
那拉氏红了脸,太太已经瞪了过来。
盏茶工夫,佟国维夫人扶着安王太福晋进来告罪:“奴才偶染疾恙,怠慢了公主、福晋。”
“老夫人多虑了。”太太站起身:“本该先去给老夫人道恼,您既病着,还当节哀保重才是。”
直到鄂伦岱夫人领着本家有诰命的妯娌赶至才把婶婆解放出来。
出了佟国维的五七,康熙召集议政大臣,于南书房商讨出兵准部的方略。
御前会议上,绝大多数王公主张“围魏救赵”,即领大军奔袭准部。
策妄主力南下,康熙比较赞同趁虚而入,一眼看见破例列席的简王福晋微微摇头,因问道:“文华是什么意思?”
“直击漠西弊处有三。”书雪走到坤舆图前,“按兵家形势,我为优、敌居劣,我居众、敌居寡,我为客、敌为主,当速战灭其主力。”
康熙点点头:“有理。”
书雪指着甘肃、漠北两路说:“北伐准部,万一受挫,粮草难济。”
众王公若有所悟:准部的战力还是相当彪悍的,几乎称得上全民皆兵,漠北并不如漠南可靠,甘肃有贫瘠不适合供应后勤。
书雪接着说:“其三,我攻准部难,策妄袭川易,万一劫掠西川,大军救援不及。”
康熙稍加沉吟后问道:“以你的意思,大军该出川进藏?”
书雪主张:“四川富庶,且地近江南,粮草周济顺畅;藏边几如飞地,大军进占可行王化,纵不能剿灭准部亦可断其信仰。”
接着是议政王爷与阁部大臣商讨,最后决定:出疑兵北上,以大军征藏地。
另一项重要议程随之提出:西征军的领导班子——即大军挂帅的问题。
大清开国直到剿噶尔丹,大规模用兵一定是王爷以上挂帅,顺治以前不用说,康熙年间的有名宗室如八福晋姥爷安郡王岳乐、书雪的舅舅康亲王杰书、康熙的哥哥裕亲王福全都做过独当一面的大元帅。
在夺嫡的当口,谁抓着枪杆子谁就会多出三分胜算,皇子们出于各种目的纷纷请命,希望可以挂帅出征。
康熙没理儿子,因问道:“简王如何?”
雅尔江阿还想当仁不让,媳妇拖了后腿:“他不合适。”
“嗯?”康熙十分惊讶,“你说说道理。”
皇子们默念阿弥陀佛,雅尔江阿是谁?宗人府令!家里孩子考封、女儿出嫁都归他管,如果他自己不推辞,谁敢上手抢?看架势想抢也抢不过。
书雪吐了三个字:“不够狠!”
康熙笑了笑:“做元帅的不必上阵杀敌。”
书雪问道:“简王爷,如果准部溃败来降,你是临阵决断的主帅,该作何处置?”
雅尔江阿想了想说:“攻心为上,善待以教王化,使其常感天恩!”
书雪没给丈夫留情面:“即是如此,因何不派当世大儒至准部行教化职责?”
雅尔江阿红了脸:“恩威并施!”
书雪扫了一圈:“众位王爷可有异议?”
胤祯左右寻视,咬牙站起来:“自汗阿玛秉政初年,准部今日降明日又叛,反反复复扰动西疆,儿臣浅见,当以收恩立威为上策。”
康熙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