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共有三进,正厅在第一进,穆尼被安置在第二进,书雪是住第三进的。因为之前的约定,雅尔江阿多在前厅与书雪碰面,这次却直接进了内院,显见是气急了。
“给爷请安”书雪完全无视雅尔江阿的怒火,行完礼后便起身了。
雅尔江阿发现福晋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生气,便沉声问道:“你把瓜尔佳氏的儿子弄到这儿来了?”
嘿!你老子害得人家抑郁而终,老娘这也算是为你们家赎罪呢,更何况穆尼还是你弟弟,当哥嫂的照顾一下幼弟怎么了?还瓜尔佳氏的儿子,你怎么不说他是济尔哈朗的曾孙呢?
想是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书雪解释道:“庶额娘临走托付,求我照顾他们兄弟,我也不好——”
“她算哪门子庶额娘?不过就是个不上台面的庶福晋罢了,你一个堂堂的嫡福晋还要听她吩咐不成?”雅尔江阿不等她说完便怒声打断。
“正因为我是王府的嫡福晋才更应该去照顾年幼的小叔,总不能让外人说我们不友不悌吧?”书雪不以为然的反驳。
雅尔江阿听了书雪的话,火气更胜,伸手就砸了手中的官窑茶盅,高声喊道:“爷的亲兄弟早没了,和个小妇养的论什么友悌?”
书雪大怒,永保是她打小照料大的,两个哥哥和书艳也对庶弟宠溺有加。除非男人宠妾灭妻,一般情况下她对庶子庶女是不存歧视之心的。如今哪里见得雅尔江阿这般辱骂穆尼,当时便顶了回去:“爷,十五弟怎么就是小妇养的?”
“瓜尔佳氏就是小妇!”雅尔江阿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爷这是瞧不起庶出了?”书雪开始挖陷阱。
“哼”
“太宗文皇帝之母孝慈高皇后是□□高皇帝的侧福晋,世祖章皇帝之母孝庄文皇后当年位居五宫福晋之末,就连当今皇上——”书雪笑了笑说:“如今宁寿宫的才是母后皇太后!”
雅尔江阿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挤出句“那是皇家——”因为底气不足,这四个字说的音量很低。
“那就不说皇家,说说咱们简亲王府”书雪趁胜追击,“奴婢记得自己的太婆婆似乎也是位庶福晋,不知道阿玛算是嫡出还是庶出?”
“叔嫂不通问!”雅尔江阿很是羞恼,但绝对不敢反驳书雪的话,只能另辟蹊径改变论据。
书雪一笑,也不多做纠缠,回了句:“长兄可不为父,长嫂不可不为母。”
雅尔江阿承认,自己在这位福晋面前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入画,出去告诉安总管,从爷的月例中扣出十两银子。”书雪说的轻巧。
“你敢扣爷的例钱,你别忘了,就算是你管家,爷也是王府的主子。”雅尔江阿听了书雪的话,刚稳下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书雪并不在乎,反问道:“爷,三国时期,曹操的马误踏农田,曹操为什么要‘以发代头’”。
“他是为了严明军纪,以身作则,与爷有什么相干?”雅尔江阿对这个博学的福晋实在是有些怕了。
“入画,你跟爷说说我为什么要扣爷十两银子。”书雪没有直接回话。
“是,主子”,入画向雅尔江阿解释原因:“爷方才打碎的茶盅是官窑烧制,价值五两银子,福晋定下家规:失手打碎物什的,按原价赔付,赔不起的按工抵价;故意打碎的,加倍赔付。因此爷需缴十两银子。”
雅尔江阿的脸就像要滴出血来一样,自己这是又掉进福晋挖的坑里了。
经过这几次的交锋,雅尔江阿算是把书雪的套路摸清了:先是引经据典,继而激怒自己,最后让自己自打耳光。
雅尔江阿心情不爽,知道自己是说不过福晋的,扔下句“随你便吧”就离开了。
书雪却心情大好,可能是一种恶趣味吧,她发现自己对虐雅尔江阿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过半晌功夫,府里的人就都知道王爷怒气冲天进了正院,又垂头丧气退出的事儿了。
伊尔根觉罗氏也听说了福晋照养穆尼的事,又知道书雪似乎因此惹恼了雅尔江阿,心中暗喜,当晚趁雅尔江阿歇在自己的院子,便试探着说:“爷,奴婢听说福晋要教养十五爷,俗话说‘叔嫂不同问’,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长嫂如母!”伊尔根觉罗氏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当时就被雅尔江阿喊了一嗓子。
伊尔根觉罗氏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十五爷毕竟是庶出,住在正院——”
“爷的阿玛还是庶福晋生的呢,你这是瞧不起爷的阿玛?”雅尔江阿把书雪盖给他的帽子又压在小妾头上。说完便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
伊尔根觉罗氏傻眼了,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三十、只为日后筹算计
三十、只为日后筹算计
穆尼在正院过得很开心,因为明年就要读书,忠保已经开始给穆尼启蒙了,如今书雪就按照他原有的进度教授《千字文》和《百家姓》。
书雪要管家,就难以时时照应穆尼,因此便让春兰做了他的管事丫头。和当年对永保的启蒙一样,书雪十分注重劳逸结合,正课之余常给他讲改良版的童话故事。有了好吃的点心、好玩儿的玩具还有好听的故事,穆尼很快就从丧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忠保原先还担心穆尼过得不好,但看到幼弟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和对大嫂的一片濡慕,就放下心来。秋菊虽然来了北院,但从不以福晋身边人的身份自居,,没有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是以忠保为尊,忠保心中又对书雪增添了一分敬意。
这天上午,书雪正在教穆尼算学,侍墨笑着进来说:“主子,二爷和三爷来了。”
书雪一喜,问道:“二哥和永保在哪儿?”
“已经到前厅了。”侍墨回道。
“穆尼,你先做一下这些题,嫂子要出去一下。”书雪叮嘱道。
“嗯,嫂子去吧。”穆尼乖乖地应了一声。
书雪笑笑,捏了捏穆尼的脸颊,直到穆尼红着脸撒娇:“嫂子——”书雪这才收回了占便宜的双手。
永保看到书雪,立刻迎了上来,高兴地叫道:“姐姐”
“永保,不可无礼,还不给福晋请安”话是这样说,永振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这份假正经。
“二哥,你们怎么过来了?”书雪问道。
“原来是我要来的,可他非要跟来,太太无法,只能答应了。”永振一脸的无奈。
“姐姐,我要吃点心”十岁的永保在书雪面前就像个孩子。
书雪知道永振此来定然有事要说,便吩咐侍墨带着永保去了小厨房。
“雪儿,你让哥哥做的事已经办妥了,你看这是地契”永振待永保出去便拿出了一叠票据。
“真的?!”书雪没想到永振的办事效率这么高,惊喜异常。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非要买这么多荒地呢?”永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在出嫁前夕,书雪突然想到了康熙五十四年开始大规模兴建的小汤山温泉行宫,知道过几年小汤山周围的荒地将会急剧升值,便委托永振去购买荒地。
见事情成了。书雪问道:“二哥,没碰到什么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康熙六年,内务府就有意在那儿建温泉行宫,可惜并没能挖到温泉,只得罢了。如今小汤山多是无主荒地,缴了银子在户部登记鱼鳞册就成了。”永振解释说。
书雪点点头,吩咐抱琴:“去卧房取五千两银子交给二爷。”
“你做什么,这不是打二哥的脸吗?”听了妹妹的话,永振立马跳了脚。
书雪笑笑说:“不是这回事,关峰和关辉都已经大了,关晓的嫁妆也该备着了,现在,还没有分家,二哥用的都是官中的钱,不能为了我一时兴起就让二哥担不是。”
“这事大哥和三弟都知道,这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永振拒不接受。
书雪无法,只得罢了。
永振和永保用过膳后就回去了,书雪却拿着那摞儿地契陷入了沉思。
十月初三是太后的千秋,一进九月,书雪便凝聚心神,开始准备寿礼。
说实话,书雪对送礼的事儿并不擅长,就算是上次的中秋节礼得两宫赏识也不过是凭借了一个“巧”字,这回儿要送什么礼就需要再细细斟酌了。
老天注定不让书雪费神,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书雪正带着王府众人插茱萸,安总管便通报宫里来人了。
因为雅尔江阿不在,书雪作为王府女主人自然要去见来人,命前厅奉茶后,书雪忙回房更衣换装,一身蟒服来到了前房大厅。
从安总管口中,书雪已经知道来人就是去年到伯爵府宣旨的魏珠了,一进大厅,书雪就笑着迎上来:“不知谙达大驾前来,有失迎迓,请谙达恕罪。”
魏珠连忙起身,口称不敢。
“谙达,可是汗阿玛有什么事要吩咐我们家爷?还请您稍待,我已经派人去请王爷了。”书雪有些明知故问,这个时候宫里来人显然不是为了公事。
“福晋,奴才并非是为了王爷,而是奉旨来请您进宫的。”魏珠笑着说。
“请我进宫?”书雪有些诧异,“是汗阿玛要见我?”
“嗯。福晋,主子爷还等着呢,您这就随奴才走吧。”魏珠催促道。
书雪原本防着宫里的人传旨,出来时就是一身吉服,这时也无需再换,直接吩咐安总管备好马车随魏珠进宫了。
进了乾清宫,书雪发现雅尔江阿和一票阿哥都在,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很快给这些“爱”字牌的爷们请安。
老康面色慈祥,和蔼的说:“起吧,突然把你叫来,不会怪朕突兀吧?”
“奴婢不敢。”书雪忙告罪。
“不要奴婢奴婢的,你是朕的外甥,又是朕的儿媳,一家子不要外道了。”康熙说得亲切。
“是,书雪谢皇舅”。说实话,书雪对“奴婢”这个称呼也不感冒。
“书雪?这是你的闺名?”不只是康熙和几个阿哥,就连雅尔江阿也一脸疑问。
“可是取了文徵明工笔书“雪诗”之意?”老康果然博学,一语便道破了书雪前世名字的出处。
“皇——舅圣明,据额娘说,奴——书雪出生时阿玛为给我取个体面的名字,颇费了些心神,因偶尔在书房看到了一本《衡山居士文集》信手翻出了一个‘雪’字,便给甥女儿起名为‘书雪’。”
“噗!”众人都乐了。“真是难为万吉哈了,让他个武夫给你起出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康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康专门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话家常?书雪可是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会有这么无聊。
“汗阿玛,您说了半天怎么还不提正事啊?”十阿哥毫不客气的出卖了自己老爹是别有居心。
“啪”十阿哥的屁股挨了一脚。十阿哥大怒,质问道:“九哥,你踢我干什么?”
“你——”九阿哥被自家弟弟气得无语了。
“咳”老康很是无奈,尴尬的对书雪说:“丫头,那个——,嗯,那个——“
书雪心中警铃大作,让老康难以说出口的事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书雪绝对不能接茬儿说“请皇上尽管吩咐”之类的话,否则就是自找难过。
见书雪不接话,老康无法,只得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子。
“弟妹,汗阿玛知道你画技精湛,所以想让你画幅行乐图,不知弟妹意下如何?”太子笑着替皇父解围。
书雪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一幅画吗?为了讨好终极大BOSS,画就是了。
不过书雪灵机一动,对下个月献给太后的寿礼有了想法。
☆、三十一、皇家皆当束浮屠
三十一、皇家皆当束浮屠
“皇舅,您是现在就让我画呢,还是过几天画好后给您送来。”太后的寿礼有了着落,书雪心情好起来。
“汗阿玛,久闻弟妹画技高绝,左右现在无事,不如就让她在此作画吧!”太子建议道。
“丫头,你看如何?”老康嘴中询问书雪,眼神却有些急切。
“是!”书雪点头答应。
皇帝身边的人办事效率果然高,书雪去侧殿更衣的工夫,一应画具便准备齐全了。
在一个合格的画师眼中,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都不过是入画之物,没有高贵低贱之分。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直观龙颜的机会,书雪自然不会客气,待康熙一就坐,书雪便绕着他转起来,康熙哪有过这样的经历,好在“千古一帝”的名声不是盖的,尽管有人这样打量自己,但老康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铺开宣纸,书雪脑中构思,手下挥毫,全然不顾在一旁当壁画的太子众人,不过一个时辰,康熙便跃然纸上了。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