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冕嗤笑道:“早就听闻大金国二皇子性敏多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殿下的这份玲珑心不生在帝王家还真是可惜了。”
“既然如此,那王爷何必为难一个丫头。只要王爷放人,金裕保证立刻离开大耀国境,不再让王爷为难。”金裕见萧冕口风似有松动,他并不急着接萧冕的话茬,而是伺机道出自己真意。
“只怕要让二皇子失望了。”说到这,萧冕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着臂间的张小灵,似乎这话就是对她说的,“这丫头本就是萧某府上的,此番前来也正是为了她。皇子或许不信,萧某怎会为了一个丫头劳师动众?说来惭愧,我就是有这么个坏习惯,凡事只要我想,无论代价有多大,都一定会去做。”少顷,他才抬起头,冷眼撇向金裕,意味深长道:“贵国的事,萧某无心插手,而萧某府上的事,也无须劳烦殿下过问。我这么说,殿下能明白吧。”
金裕一听此言,知道萧冕并未中计,心中一紧,急道:“你。。。不能。。。带她走。。。”话还未完,急火攻心,止不住咳嗽起来。
苗三笑再也看不下去,倏地站起身,大喝道:“跟这混球磨叽这么多干什么,早说过没用的。喂,萧冕,你听着,要么把我们全杀了,要么识相的快点放人!”
萧冕冷笑一声:“本王原是看在白胜君的面上,打算放你一马,不想你竟得寸进尺。是你自己要寻死,由不得别人了!”
“不要!”张小灵觉察到萧冕口中的杀气,急忙挣扎着大嚷起来。
萧冕低眉看着张小灵,不动声色间双手猛一用劲,她身体的痛楚立刻剧增,竟颤栗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张小灵被这力道捩得生疼,自己又无能为力之时,萧冕感觉到手背一阵冰凉,那是张小灵的眼泪。她紧闭的眼眸下已泛起点点泪花。泪珠顺着她憔悴的面颊缓缓滴落,一股湿润的凉意让萧冕渐渐清醒过来,他慢慢收敛戾气,手劲一松,张小灵顿时呼吸顺畅了许多。
她已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是一把抓住萧冕的手臂,眼神中满是恳求。恳求萧冕手下留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此刻,早有左右接到萧冕的示意,已令各路兵士齐齐朝苗三笑包围而去。萧冕的眼睛在张小灵苍白的面容上打着转,终于,他开口,对身旁的鬼辩道:“留活口吧。”说完,抱着张小灵一转身,头也不回的朝战船驶去。
鬼辩一听此言,心中一惊,能在萧冕刀下留活口的事还从没发生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当下看张小灵的眼神越发诡异。
眼见四周全是萧冕的兵士,张小灵就要被萧冕带走,金裕倚在船内,支撑着颤巍巍地站立起来,朝萧冕嘶吼道:“萧冕,不准走!她是我的人!”
这声音隔着一层层的兵士传到萧冕耳中虽听得不甚真切,不过那句,她是我的人,令萧冕不得不向张小灵开口道:“他说的是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仿佛就是一句很平常的闲聊。
但张小灵心里知道,萧冕表面上越是沉静,心底的戾气越重。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是跟他有婚约。”
萧冕的目光突然一冷,琢磨着:“这么说,传闻你们准备跟大金国秘密联手的事,是真的了。你,对他。。。”
张小灵赶紧接着话茬往下说:“我对他下了毒。他活不久的。”既然他命不久矣,你又何必出手呢,张小灵希望这样的答案,既能不激怒萧冕,又能确保金裕不会被他痛下杀手。
萧冕并不急着说话,他似突然想起什么往事,幽幽道:“你还在跟大公主怄气?小时候就吃过亏,怎么到现在还不长记性。你越是让她头疼,她越是不会让你好过,何必呢。”
大公主?是谁,孙文妙?张小灵见他提起孙文冉的小时候,想来这二人以前或许常在一起,只怕他多问几句自己就要露馅,见萧冕与她难得如此平心静气的讲着话,于是慌忙岔开话题道:“苗三笑是个好人,他救过我。”言外之意当然是希望萧冕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他当然是个好人,你为了他,甘愿把箭头抵在自己脖子上,他怎么会不好呢。”萧冕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明显话中带话。
这误会可够大的,张小灵不知该如何作答。感情的事越解释越复杂,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说一句错一句。如何是好呢,若不说点什么,以萧冕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以为她是在默认了。倒不是怕他误会自己,只是若被他盯上,苗三笑今后也没多少安生日子了。情急之下,她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一句偈语,觉得甚好,遂不加思索脱口道:“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世界万物俱在微尘中,人身在世,更是微乎其微,既然万物皆空,又何必耿耿于怀于那些爱与恨里呢?
萧冕猛一听这两句话,便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至于妙在何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有种内心宁静的感觉,于是默默吟念着记在心底。
萧冕突然沉默着不再言语,看张小灵的眼神却闪着微光。张小灵在心底吁了口气,直觉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心里惦记着苗三笑和金裕的安危,以至于何时上的战船,她也全没注意。当她环顾四周时,才发现自己已被放置在金丝镶边的床榻上,萧冕早不知去向。张小灵这才觉得困乏得很,只想着先解解乏再说,于是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面对层层包围,苗三笑和金裕只得束手就擒。此刻,他们正被萧冕的手下关押在战船的另一端。狭小的船舱内,苗三笑被捆绑着摔在地上,他扭动着身体,一脸怒气的对着金裕发泄道:“你这个嫩头青,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老子说要晚上偷袭来着,你非要明刀明枪的干,还以为你有啥好计策,现在可好,自身难保!还说救人呢,笑话,大笑话,老子怎么就信了你了!”
“阁下若是怕了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向萧冕求饶。”金裕毫不客气地回道。他斜坐一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中正在备受煎熬。苗三笑的口不遮拦令他焦躁,而萧冕刚才的话,更让他坐立不安。有人想杀他,而且那个人来自于大金。会是谁呢,是大哥,还是。。。不,父皇难道已经容不下自己了?金裕想到自己的身世,只觉得心中凄凉。
“我呸!你他妈跟萧冕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听完这话,苗三笑是真怒了,他愤慨道:“文冉怎么认识了你们这两个混蛋。”
文冉,想到孙文冉,金裕的心中总算涌现一丝暖意,萧冕的话语再次出现在耳旁——到哪去找到第二个傻丫头拿命来护你周全。
真是个傻丫头!金裕低下头,眼眶湿润,脸上浮上一抹多年未见的笑意。
☆、半轮残月升
入夜,碧波荡漾,晚风清凉。天上寒星点点,一弯残月悬于天际。
张小灵这一觉着实睡了有些时辰。
当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眼,发现偌大的船舱里一人正静静地靠在床边打着盹。月光透过半开的纱窗照在她清秀的面容上,似一朵出泥的青莲闪着荧荧的微光。
张小灵心中一暖,眼前浮现数月前与她在王府的日子,不由地伸出手握住那人的手,轻唤了一声:“玉姑娘。。。”。
玉蓝警醒着一睁开眼,便紧紧抓住张小灵的手,如释重负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张小灵摇摇头,她醒来已感觉到伤口被重新上药包扎过,来不及询问自己的伤势,她反倒关心道:“你怎么在这?上次的事,没连累到你吧。”
“上次的事?”玉蓝不解地看着张小灵。
“就是王府被偷袭,我被劫走那桩。呐,碧儿,你还记得她吗,后来我有遇到她。她被萧冕赶出了王府,当时我还担心你是否也受到牵连,现在见你无恙,可见是我多虑了。”
张小灵想到那个唤作碧儿其实真实身份是孙文冉卧底的刺莲,当日她提到玉蓝,说的可是一副凶多吉少的样子。
“自从你被劫走后,府里的姐妹大部分都被王爷送出了府,只留下我们几个,我也从那日起,每日随侍王爷身边。至于这其中的什么缘故,我也不太清楚。”
玉蓝喃喃道,“先别忙着说我,倒是你,怎么会弄成这样。还有,可把我也骗着了,要不是王爷说起,我还不知你会易容。”
张小灵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是服用了幻形丹的,她自觉有些愧疚,指着肩上的伤口自嘲道:“你可千万别恼我。看,现在我的报应不就来了麽。”
玉蓝见她打趣自己,轻笑着安抚道:“我怎会恼你。”又见四下无人,索性侧身伏在她耳畔,劝慰道:“替相爷办事谁不是身不由已呢,你无须放在心上。我懂的。”
张小灵一怔,心里寻思,这个相爷隐藏得可真够深的。萧冕竟一点也没察觉到?
若东窗事发,头一个遭殃的可是这玉姑娘,以萧冕暴戾的性格必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此,张小灵忍不住试探着开口:“相爷把你安排在萧冕身边,究竟意为何如?萧冕可不是好对付的,稍有不慎,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借机逃走,远离这场是非吗。”
玉蓝眼中明显暗淡下来,声音却异常平静:“我只是一枚棋子,把我放在哪里我就只能去哪里,何况我已无退路,要么最终赢了这盘棋,否则。。。”
说着她深深地看着张小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否则,对于一枚死棋,你认为还会有其他结果吗。”
张小灵握着玉蓝的手不由的一紧。玉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宽慰道:“话虽这么说,哪里就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那萧冕他,可有难为你?”张小灵担忧道。萧冕杀气太重,难免不会做出什么迁怒旁人的事。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爷待常人虽不见得热络,但也从未见他乱发过什么脾气。何况对我们这些人,他根本从未上过心,又怎会故意刁难呢。”
说着,她抬头望着窗外,一抹寂寥的月色正泛着凄美的清辉,在粘稠的迷雾和黑黝黝的云朵间忽明忽暗。
她继续用情道:“其实仔细想想,天下之大难却有我容身之处。即便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现在这样也很好。真的。每日替他参茶倒水,焚香研墨。看他写字,听他说话,或者即便是不说话,就静静地呆在书房,从晌午到日落,从暮春到盛夏,陪着他,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一生也就这么过去了。你说,是不是很好。”
“真好。真的很好。”张小灵心中感慨万千。萧冕啊萧冕,你大概想不到,世间竟有女子对你痴情至此吧。难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你念念不忘的或许只是自己当时的那份执着,为何不怜惜眼前人呢。
玉蓝一回神,自觉有些失态,赶忙岔开话题道:“我如今是真心把你当成好姐妹,你也别再瞒我,头一件你的真名得让我知道。另外,那天劫走你的人,到底是谁。这人如此胆大,王府中竟然如入无人之地,就连相爷也对他颇为好奇,始终想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张小灵决定将自己的本名告诉玉蓝,她感动于玉蓝的这份痴心,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内心定是柔软的,直觉告诉她,玉蓝或许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尚能信任的人。
但是至于要不要说出傅青姚,她犹豫了。她记得傅青姚曾经跟她讲过,九年前,他的亲人死在这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相爷,会不会跟傅青姚的家仇有关呢。
“我叫。。。张小灵。劫走我的人一直蒙着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伤倒跟他无关,是另有人看我不顺眼。”
张小灵心中忏悔,玉蓝啊玉蓝,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有时候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对了,玉姐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替我打听打听跟我一起的那两个人现在怎样了?”
“被关着呢。”玉蓝不禁好笑道,“听说两个人还吵起来了,嚷嚷着坚决不跟另一个呆在一起。”
“啊?怎么会这样。”张小灵颇为吃惊,“那后来呢。”
玉蓝起身替张小灵倒了杯茶,轻声道:“现在他们暂且都无事。好了,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原该自己将息着点。把他们的事先放一放吧,你也该替自己想想。”
张小灵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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