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沉寂之后,脑中终于恢复正常,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居然已能看明白门上的妖文,其大意依次为储物、纳兽、藏经、通灵、极境。
面前的这扇门是藏经?我试探着往门内放入一丝仙识,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大堆玉简。随手取出一筒翻阅,其上全是图画,画中人作不同的姿势,卷末还附有十六字真言:“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
到底有没有?到底分不分?到底是不是?
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刚才本就有了一些感想,现在再见到这句话,整个人就仿佛豁然开朗。开始本无物,就算有也应无别,就算有别也应无是非。所有的是非来自……人的认知,而这认知的出现带来不同的亏损和缺陷,偏私的观念也就因此形成。
是了,就应该是这样。
不去计较,有与没有便无关。不去计较,分与不分便无关。不去计较,是与不是便无关。灵台突然一片清明,心中一些浑浊都逐渐沉淀。
再回头看前面的图画,居然全都消失不见。而闭目内观,那些各异的姿势又全部重现在脑海,若有生命般循序舞动。不知不觉中身体四肢随之而动,舞到极致,顿时感到心脏与手镯同时释放出金色光华于体内交融,我由内到外完全被这金光包围,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混沌之中,虽然分神情况下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但竟辨不出自己在哪里。
丹田处传来阵阵悸动,元婴显得有些摩拳擦掌,就像蚕蛹即将破茧般急切。
猛地金光大作,光芒照亮整个空间,连头顶上纠缠的云也变为金色。我能感到自己的元婴正从体内破出,凝在身后俨然一尊金身模样,犹如太阳升起般耀眼明亮。
如今再看,面目已有些清晰,人首蛇尾,却不觉得怪异。
随着舞姿,金身右手一抬,就见所有金光开始顺时旋转,越转越小,最后汇作一股细线,全部经由指尖通过经脉汇入我丹田。金身随后也消失不见。
浑身充满了力道,双拳一握,噼啪作响。舞完最后一个动作,手臂搅动间,只听得身周仿佛有爆竹声声。终了,收回仙识,再睁眼,看清所处之地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周围或许曾经布的有阵法,但现在只看见满目的灵石碎片。
这里必定是隐龙用来困我的密室。
试着动了动,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感觉体内真气比起初又浑厚了不少。
略想一想,便明白,自己这是羽化了。常人渡过飞升劫后,稍后就会立地飞升,羽化成仙。这过程一般都是从人界到仙界,而我本来就在仙界,所以所处境地并未改变,但神形上的境界与之前显然不在一个档次。
金身便是我羽化时炼成。
至于旁边的这些碎片,应是刚才炼成金身时,布阵灵石不敌气场波动而碎裂。
还是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站了起来,拍去身上尘灰,借着屋顶上镶嵌的夜明珠的光辉,很容易就能看清门之所在。抬脚就要往那边迈,那门却在这一刻悄然打开。
贴着门缝闪进来一个人,我只看上一眼就已发呆。
第二十章 危机
来人正是常子轩。
天花板上的夜明珠,照得室内如同白昼。视线定格中,眼里的那一个,白衫胜雪,黑发如云,素衫的挺立领口上镶着银色丝边,紧贴着完美的下颌线。而他人看起来却那么憔悴,脸色有些发青,眼睛有些发红,皮肤也没有多少光泽。我眼即我心,只这一瞥,方才独自想着要坚持的倔强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酸楚。
默然中,有一种感觉,如荆棘丛生,从心中往外疯狂蔓延,尖锐,刺痛。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已是无药可救。于是,更为苦闷。
也没容得我多看片刻,他见我立在密室中间,只呆得一瞬,马上就一个闪身掠到跟前,迅速伸手过来拉我,却被我往后一缩给让开。
“我带你出去。”伸手落空,他有些愣神,凤目中一丝伤痛闪过,继而别过头回身,往前走出两步,又用极压抑的声音说道,“跟我来,快!”
咣——,就在这时,大门又猛地被踢开。一白眉黑衣老者,腰系八卦印,足踏七星靴,怒发冲冠,手指着常子轩颤声喝道:“你这个孽徒!”
“师尊,徒儿求您了!”常子轩赶紧后退两步,几乎紧贴到我身前,双臂略张,将我严密挡住,话音恳切。
他说话时,那肩头离我好近,就在面前,不高不矮,刚好及额。优雅淡然的麝香味撩入鼻尖,真想就这么贴上去靠一靠,但又告诫自己,这只是奢愿。我不能,也不可以这样。摇了摇头,努力控制澎湃如潮的思绪,虽然很费力,却是必须。
“此女现在便如此了得,只一会儿就破了我这幻仙阵,将来还不知会怎么强势,”那老道顿足喝道,“她必会妨你,定要除去方可成事!我方才所言全是事实,时至今日,你必须有所担当!”
“徒儿别无他想,唯爱她护她一愿,望师尊成全!”
顿时,我感觉仿佛被闪电击中,又如在轮回沉浮。这么简短的一句,在我脑中激起乱七八糟的回音,和着些飘来飘去的虚影,来来回回绕过十万八千里。
那句话,那么有力,那么肯定,就象是他的誓言。在此刻对着我,没有酒,亦没有月。他是否真的看清?鼻根愈发酸涩,想紧咬牙关,却不慎将舌头咬着。一股淡甜立时在口腔中弥漫,我和了口唾沫将其吞咽,模糊着眼,从他身后看着那个已经刻在心里的侧面。
那坚毅的神情,倔强的目光,看着让我觉得好刺眼。我如果苯一点点呆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幸福一点点?
而现在,我是真不能让他为了“我”而师徒反目,忍住心痛大声问道:“隐龙前辈,小女子本与常大哥朋友相称,相帮相辅都还来不及,如何会妨他?何况我自身些微修为,与他相比如蝼蚁之于大象,又如何能害他?你们怕是都认错了人。”语毕,自己心里狠狠地酸了一酸。
“闭嘴!”隐龙暴喝一声,指着常子轩再次发出指令,“你给我闪开!”
“师尊,”常子轩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若师尊定要如此,还请恕徒儿不肖。若欲除掉她,请先除掉我!”
这句话,我听来不亚于霹雳贯耳。
“你——”鹤发老道已是气得须发直立,两眼圆瞪,“屡教不听,不肖不孝!好好,那我便替大神清理了你!”
说完,他双手掐定灵诀,往外猛抛出无数七彩手印,打入周围的墙内,无声无息。一转眼,我居然站在了一座湖泊边,烟波浩渺,芦花飞扬,几只野鸟从芦荡里掠起。头上蓝天白云,脚下绿草茵茵。极目远眺,青山如黛,烟霞似锦。景色如此美好,但我知道,形式绝不容乐观。
常子轩就站在我身边,眉头紧扭,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劲捏了捏,“有我在!”
我低应了一声,赶紧抽出手来,唤出太皓胄和金乌绫,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转头看过一眼,神色黯了黯,而后回头也装上他的战甲,将屠洪握在了手中,又挥手洒出一片紫光护在我身周。
那紫光明灭不定,映着金乌绫的金光显得光怪陆离。
突然我仙识一动仿佛觉察出了点什么,抬头望去,只见一团不知何时凝聚起来的白云急遽翻滚着快速飞来。顿时便感到一种巨大的威胁,我觉得浑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只见常子轩衣袍无风鼓动,身上战甲咔咔作响同时发出炫目紫光,他手掐灵诀嗔目大喝:“着——!”
他战甲上的紫光和着我身周那片一起,化作无数道胳膊粗的紫链,缠线球般将我包裹起来。与此同时,头上白云发出“劈劈叭叭”声,听在我耳里,堪比万面战鼓同时擂动。所幸现在有着两层防护,并没有直接受到冲击。
隐龙的声音自那白云中响起,“你居然将所有防护都给了这丫头,难道就认定我不舍对你下手?”
“徒儿自知不及师尊,却不能眼见她有半点损伤。”
“我这幽园附近,可是能随意施法的,你也知道,若惹急了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一声冷哼过后,白云瞬间剧烈震颤,带动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常子轩紧掐灵诀抵御。他本就没有起心攻击,只是一味防御,一上来便失了主动,再加上没有防护,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手上的灵诀便开始松散。
围住我的紫光,也是一种禁制。见他吃紧,我焦急万分,又不得出去,只有发疯般拍打着紫色护壁,拼命嘶喊:“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他却只是对我笑笑,便转头集中全副精力注意着那白云。
这一瞬间,白云疾速飞至我的头顶上方,吐出丝丝电蛇。常子轩眼中光动,挥手祭起屠洪,剎那间,一股白气自他体内冲出,须臾,狂风大作,满室黯然无光,犹如暴雨欲来,“咄——!”他左手一招,那白光又形成一道光幕加持到我顶上。
喀嚓——,几乎是同时,一道闪电劈下,插向我头顶正中,却是端端击上那光幕。我眼睁睁看着常子轩身子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缕血,顿时心急如焚,对着那白云叫嚷:“隐龙前辈,您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小女子与你素未谋面,为何你定要灭我而后快?”
“只有你不知,没有我不晓。你竟然敢质疑我的卦术?!”隐龙勃然大怒,白云又是大震,分出一小团向我的方向疾速击来。
常子轩眼中大骇,手腕募然翻动,屠洪立刻向那小小的白云卷去。
“你就是太心软。可惜了如此神器,此刻居然被你用作防具,”隐龙仿佛在嘲笑,“没用的,你始终还太嫩。我对你,这一招足矣。”
他话音还未落,屠洪已与那白云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响动,整个房间猛烈摇了两摇。白云势头一转,撞向常子轩。他猝不及防,撞击之下,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喷出的鲜血像礼花般绽放。他身上的战甲挡不住这力道,碎裂成小块一片片散落下来,而他的人狠狠撞在墙壁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屠洪白光散尽,又回归他体内。
“不——!”我顿时大急,使劲拍打起紫光护壁来。
“你就在那里看着,看我怎么了结她,才好死了那条心!”白云落地,依旧化作隐龙模样,仙风飘飘,又杀气腾腾,一步步往我这里走来。
常子轩窝在墙角已说不出话来,拼命往这边伸出手,身子稍一斜便倒在地上,又挣动着想要站起。摇摇晃晃中,也许是动到伤处,又喷出一大口鲜血,令人惊痛的血丝挂在苍白的唇角,猩红粘腻,触目惊心,丝丝缕缕不断淌下,染满衣襟。
“居然对自己的徒弟都下这样的狠手,亏你还是为人师者!”我揪心地看了眼那边的血人,对正在逼近的隐龙怒目而视。
“你临到头了仍这般逞强。怎么就不会求饶呢?”隐龙佯作可惜,摇头叹息。
“求你难道会有用么?”我咬牙跺脚,搓动双手,想要运气破了常子轩加在我身周的护壁。
“聪明,只可惜,此番我已不能再手软。”隐龙面色一肃,紧走两步就到了跟前,边摇头边伸出右手往紫色护壁上一抹,我身周的紫光顿时全部消除,“他是我教出来的,有些什么弱点,我一清二楚。这护甲本是我之物,如何会不知其解法?”
说着,他还向常子轩那里看了一眼,嘴角抽动,“你便看好了!”说完,他陡然伸手,一把就拿住了我的脉门。太皓胄对于他,居然如若无物。
该死的,这是我第三次被人拿住脉门!如果还有机会,绝不能再出现下次!
“师尊!”常子轩那边发出虚弱的呼喊。
隐龙却捏得更加下力。他的念力从经脉中透入,直插丹田和大脑,想要摧毁我所有的修为与意识。
虽然全身气息紊乱,紫府混乱,脑袋有些发晕,我却不愿无力地等待这几乎没有悬念的结局。勉力控制余下真气,准备穿过他的封锁去到神门,想借用原来的套路通过手镯来抗衡,却在途经极泉时被其冲击,岔移至玉堂直下气海。元婴受此一激,瞬间就准备破出,便在他的压制下猛烈震动。
也许是感觉到这点异常,隐龙立即加强了压入的真气,可紧接着便意外地叫出一声:“不可能!你居然是她的转世?!”
第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
说话间,隐龙侵入我体内的力道倏然消失。我昏沉地看着他,只觉得那脸色瞬息万变,痛恨、惊诧、震惊、懊恼……
“真是孽缘。哼!我便不再插手,你们好自为之!”他莫名其妙又吐出一句,便隐去不见,再没有任何声响。
整个房间内幻境全褪,触目所及一片狼藉。顶上夜明珠全部震落在地,掩埋在尘灰里,室内光线极暗,只有四壁残余了些蓝星石,发出荧荧的光。
虽然隐龙已去,我仍然很晕。他说无他不晓,肯定自己是认识我,可我却印象全无。
这时,一声异响让我有些惊醒,发现常子轩又倒在了地上。连忙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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