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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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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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抢我的,是村里的孙屠子给我的,”胡雅听了,又往里头看了看,听着嫂嫂在里头哼着小曲。
  
  晚间吃饭的时候,过年才能沾上点油星子的桌面上摆放了大碗的猪头肉,白腻腻的肥肉吃得家里的三口人都是满脸的红光,唯独胡雅看着碗中的肉片,一口都没吞下。
  
  “虎妮子,快吃呀,”窝囊哥哥额头都显出了些肉光,嫂嫂也给胡雅碗里夹了几块肉,嘴里一个劲的说道:“多吃些,出了年多长些肉,壮实了,好干活。”
  
  两根木筷子在了粗饭碗上打了个圈,滴溜溜滚到了桌面上,胡雅留给了三人一个背影。
  
  窝囊哥哥将最后一口肉汤也喝光了,才剔着牙说:“虎妮子今个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那口子这时正拾掇着,嘴里说了句:“都不对头了一个月了,你个木疙瘩脑袋才反应过来。”一旁的虎蛋饭没吃几口,又捧偷吃起了糖糕来了,结果吃了他娘的一记屁股刮子。
  
  “肉打哪来的?”窝囊哥哥一直是个迟半拍的人,再看看灶头旁还堆着的五花肉,还带着血沫子,怕是刚宰的猪。“孩子他娘,家里还有余钱,不是都用在了春苗上了么?”
  
  虎家也却是是穷,除了祖上留下的几亩山田,和牛棚里养着的那群鸡,最值钱的也就是挂在了正厅里的那张虎皮了。
  
  “哪来的钱,”窝囊嫂嫂捋了捋额头掉下来的发,在了灶头洗刷着,“床头箱底能有几枚铜钱,再过些日子,怕连粟米粥都吃不上了。”
  
  窝囊哥哥看着旁边连个糖糕沫都要舔干净的虎蛋,也不吭声了,他从了袖子里掏出了张烟叶子,凑在了鼻子旁嗅了嗅,又舍不得点燃,“虎蛋,你妈那些猪肉哪来的。”
  
  “卖姑姑换来的,”虎蛋舔光了手上的沫子,“今天下午村里的孙屠子提过来的,他还带了身衣服给虎丫姑姑,”
  
  那张烟叶子掉在了地上,窝囊哥哥听得跳了起来,冲进了灶房,一把扯住了嫂嫂的头发,就要往地上摔:“你个婆娘,是被黑狗叼了心是吧,你把虎丫卖给孙屠子那泼皮。”
  
  孙屠子在村里也算是个人物,年轻那会儿在了村外也是个屠子,只不过是个屠人的。在县城了当了十年的刽子手后,有一次砍人时,却一刀下去没干净,留了个肉皮子连着脑袋,至此败了名声,才回了打虎村,做起了个杀猪的。
  
  平日操惯了杀人刀子的人,说话都是特别大声,村里头有些人说他缺斤少两的时,损屠子就那把杀猪刀往了案板一砍,叫骂着:“老子连人都杀过了,还怕谁,”硬生生将人唬走了。
  
  村里头的人都说,孙屠子生了个屠子命,所以没有人家肯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也不知孙屠子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将主意打在了他们家虎妮子的身上。
  
  婆娘手里还抓着那口缺了几个口的粗大碗,被自家汉子猛地一拽,头皮钻心疼着,将碗往了他身上摔去,两人都是松了手。
  
  恶毒嫂嫂嘴里骂道:“你个祖上不积德,嘴上不生毛的窝囊汉子,我娘俩是造了几辈子的孽才进了你们家的门,屠子有什么不好的,手脚齐全,人家灶台上随便一剐就有油水。你看看咱家,再看看人家,村里最差的人家里,都养了个水灵的大闺女,等着过几天城里来了人,做个姨奶奶,哪里像你们家。”
  
  恶毒婆娘越说越是激动,跳脚到了那张虎皮旁,将土墙拍得直作响。“老祖宗啊,你可是看见了,这个没用的汉子,还要打我,打死我算了,可怜我的虎蛋呀,没娘疼,没爹养呀。”
  
  虎蛋嘴里还带着些甜味,听自己的娘亲干嚎了起来,连忙抱住了自家爹爹的腿,也跟着鼻涕眼泪一起流了起来。
  
  窝囊哥哥看着那张破了好几个洞的虎皮,再看看外头牛棚里躺着一动不动的“虎丫,”眼里红了起来,叹了口气,掩上了门。
  
  胡雅躺在了干草堆子上,脸埋进了土里头,直到泥土里的冰冷透了上来,才闭上了眼,眼里干的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头只是一片黑暗,她光着脚在了黑暗里走着,前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你是叶赫。胡雅,是个身子骨里流淌着叶赫家高贵血统的上流淑女,”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着,只是恶毒嫂嫂的声音不停地传了过来,还有孙屠夫的那双看红了的双眼,一直不肯散开。
  
  身上有些发痒,只怕是稻草堆子里进了些蚁虫,胡雅很想一夜醒来,再看见自己的那间粉红色的KITTY房间,还有母亲在了耳旁叮嘱着:“无论在了什么场合,你都要保持着仪容,胡雅。”
  
  那片消失了许久的粉红一点点地浓烈了起来,直到了最后成了一片绯红色。
  
  胡雅总算走到了梦的尽头,她看着前方,两座石老虎。老虎上的喜冠红的触目惊心,上头已经被风雨吹得破烂了的流苏飘了起来。
  
  她拿下了那顶喜冠,然后戴在了头上,大小刚刚好,从喜冠的流苏后往外看去,一个清瘦而又修长的身影站在了前头,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胡雅,我来接你了。”
  
  伸手的瞬间,梦醒了,胡雅坐在了稻草垛子上,看着牛棚外头,夜已经结束了,天边是坨红匀匀的曦色。
  
  “叶赫。胡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到自己颊间硬实的咀嚼肌似乎松软了些,扑了把水,水中那张看起来顺眼了些的脸:“既然回不去,你就得想法子活下去。”
  
  她快步往了祠堂走去,该是早课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大的BUG,最近一天就一更哦,其余时间都是伪更。




☆、耍 流 氓

  因为只用给周嬅端茶递水的缘故,胡雅似乎比其他人的活要轻巧些,事实上,她轻松的出乎了女先生和周嬅的意料。
  
  水是村里头的老井里的水,茶叶是城里送来的茶,由粗使婶子煮好,交由“虎丫”冲泡,然后再递给周嬅。中间最是考究的是送茶时的举止和步伐。
  
  原本女先生和周嬅以为,依“虎丫”的底子,起码也要走上百八十遍的,她却只走了一个来回。
  
  短短几十步的来回,走得滴水不露,胡雅穿着那身“卖身”得来的蓝褂子,比她平日穿得那截破裳子合身许多。她挺起了腰杆,在了祠堂不甚平整的路面上走出了一条直线。
  
  手中的茶盏端得四平八稳,脚底那双草鞋擦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踩踏在了云梯上般,一个看着很是粗鄙的人儿,这段茶水路,却走的说不出的别致。
  
  周嬅正要接过茶水时,感觉到了杯中的滚烫,眼里的惊色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她掠了眼身旁的女先生,细嫩的小手微微一抖,才刚出了壶的茶水溅到了“虎丫”的手上。
  
  没有茶盏破碎,也没有女先生的怒斥声,周嬅好看的眼瞪圆了,前头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小身板站得直直的,如果不是她指上泛起了块不甚明显的红色和微微颤了下的肩膀,周嬅真以为自己是失手了。
  
  女先生在旁看着,不懂声色的点了点头,教导起了周嬅要如何行礼、端茶、起步。胡雅退到了角落里,看了眼手上已经凸了出来的水泡。
  
  等到日头彻底出了山头,“新娘班”才散了场,临走时,女先生叫住了她,“虎丫,”女先生难得有了分和善:“看不出,你倒挺适合做个端茶丫头的。”
  
  女先生先前也是思量着,打虎村里的这众孩童,论起样貌都还算周正,真正能上得了场面的却只有周嬅一人,今个儿见了“虎丫”的一番表现,倒有几分大家的风范。
  
  她平日对一众的孩童,虽然也是苛刻,但也未曾生出什么坏心思,这几年里,邻近的几个村落,看着打虎村因为“虎新娘”的这个活计,富裕了起来,都有样学样的学了她们的那套路数,县太爷虽说是下来“挑人,”却也会将附近的村落都走了个遍。打虎村生的偏远,轮了个最后,就怕县太爷那时已经看花了眼。
  
  “唉,”女先生看了眼奉在了香案上的那本“新娘画册子”,“女子一世只得两次出头,一出头是投了个好人家,二出头,是遇了个好夫婿,虎丫,你可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胡雅听罢,只是福了福身,往回走去。她才刚出了祠堂,就见了孙屠子在了前头的石狮子旁遮遮掩掩。
  
  孙屠子长得倒还算壮实,眼鼻耳也一个不缺,就是眼神凶狠了些,看着“虎丫”就如同她是头五花大绑的牲猪似的。
  
  祠堂处在村口处,是村里的热闹地头,胡雅倒不怕他光天化日下还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心想让人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就两眼朝天,脚底溜烟,准备走了过去。
  
  哪知道屠夫不怕猪肉膻,孙屠子一见了“虎丫,”就想起了昨个下午,屋子里晃动着的那个身子,色心一起,也顾不得脸面了,“虎妮子,”他将手里揣热的枣泥糕往了胡雅怀里塞去。
  
  胡雅一急,两人就拉扯了起来,旁边的村民就围了上来。邻里的大脚婆子在旁谩骂道:“要死啦,孙屠子,一个半大的丫头妮子,你都要拉拉扯扯,也不怕崩了你们家的杀猪刀。”
  
  孙屠子见惯了围观民众的口舌,哪还计较这些个闲言碎语,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疼我们家的媳妇儿管你们什么事。”屠子今年说来也有三十六了,回了打虎村后,一直是孤家寡人,这些年存了些铜钱,就兴了娶老婆的心思。
  
  昨日也是赶巧,恶毒嫂嫂正向村里的说媒婆子打听合适的人家的时候,他也找上了门。孙屠子先还是嫌弃“虎丫”的相貌丑了些,后听又听说媒婆子夸“虎丫”气力大,又长得结实,好生养,就受了煽动,跑到了“虎丫”家趴窗头去了。
  
  这一看不打紧,简直是把他的魂儿都看掉了,许是进了祠堂的“新娘班”的缘故,原本跟个黑炭棒槌般的土气丫头,看着竟然有了几分仙气。
  
  就是连那一声惊叫声,都让孙屠子想了一整夜,今早就急巴巴地找了上门。听她家嫂嫂说是去了祠堂,他也就跟了过来。
  
  此时的“虎丫”并没有村里传闻的那般大的力气,孙屠子却不再计较这些了,瞅着她脸上飞起的红晕,险些流出了口涎。
  
  “你这是做什么?”周嬅从了人群里走了出来,秀气的脸上满是鄙夷。“虎丫”好歹是“新娘班”里的人,怎么能由着这么一个浑身都是猪油味的汉子拉扯着,简直是辱了“新娘班”的脸面。
  
  胡雅身子一低,将那包枣泥糕丢在了地上。孙屠子见了眼前这个生了张好皮囊的小妮子,啐了口:“我和我家媳妇说话,你个小娘皮插什么嘴。”
  
  周嬅听得一愣,质问起了胡雅:“你定了亲?”“虎娘子班”里的女童是不能定亲的,这可是坏了规矩的,胡雅忙是摇了摇头。
  
  “你一无媒,二无聘,就凭一块枣泥糕就想讨个老婆回去不成,”周嬅将地上的糕点踩了个稀巴烂,“更何况,过几日县太爷回来,指不准就挑了虎丫过去。。。”
  
  人群里传来阵笑声,周嬅一时语塞,孙屠子也是一脸的嘲弄,虎头他媳妇儿可是个精明人,如果她们家虎丫有半分希望能够被选中,她也不会收下了自己的那几斤猪肉。
  
  周边所有的人,都是同样的看法,就算整个“虎新娘班”都被挑走了,虎丫也是那个挑剩下的。
  
  周嬅脑瓜子虽然灵活,到了这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只觉衣袖一紧,身旁的“虎丫”的眼里闪着分恳切。她低头一看,“虎丫”的手上起的那个水泡,被自己的新衣料子磨破了,脓水留了出来。
  
  周嬅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新衣裳,只是看着“虎丫”,她的眼里并没有一丝卑微,只是盯着自己,仿佛一下子就看进了自己的心底里去了。
  
  “如果我出了村,我的陪嫁丫头就是虎丫,”周嬅的声音里头带着股犹豫,但最终还是将话完整的吐了出来。她在了心里默念着:虎丫的手脚灵活,看着也比一般的女童机灵,又生的丑,真的陪自己嫁了出去,也不用愁将来勾引了夫家。
  
  孙屠子却有些急了,周嬅是村长的女儿,又生的好,她能将话说出了口,就是铁钉铁了的事了。他还想说几句,却被“虎丫”白了一眼,人就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动了。
  
  村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虎家,恶毒嫂嫂听了,也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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