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回头瞪他一眼,就再次专注树下的发展。以他的年纪阅历来说,当这个位置的确是高攀了,不过多得笑姐姐的自负,所以才让尚算灵活的君望殿后把风。那为数约几十的贼群似是想以人数取胜,手上利刀相向,不像君望所以为的喧闹粗鲁,却似一场无奈的谈判,笑姐姐手下两大员与对方的头目在说项,或许就是女性主事的特色,比起男人都是血气方刚的肆意莽为多点温和的考虑。
镖队看上去威武,其实甚少以武力取胜,到底镖队在明劫匪在暗,不在道上打好关系会很麻烦的。看到己方的人拿了个小包袱往对方头目那边推,君望知道她们达成了协议,正打算回去收拾,可是杨澈却不放过他,“你们的秘密武器就是那边的装置吧?”树上结有几个小桶,当中满是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君望心下一惊,自己太没经验,光是紧张来敌,就忘了要防范身边人,“杨兄想以此为胁?”
“纯粹好奇。”杨澈状若无辜,“以镖队来说,也算得上布置巧妙,在下志在增广见闻。”
君望不答话,免得落下更多把柄,寻着要下去的路,却见杨澈不让不退,大刺刺的拦在中间,“望姑娘阅历还浅,这种时间最好别要轻举莽动。”
“说的也是,我到底也没有被人弄昏洗劫的经历。”君望口不择言,只昐这位贵公子别太嚣张。
可惜的是对方没有闻言色变,还是微笑悠然。
忽然树底下传来异动,本来该鸣金收兵的贼人竟然收紧了包围,虽然楚笑没有像君望一样掉以轻心,可以对方人数众多,不好应付。
君望赶忙留神楚笑可有发出暗号,连杨澈放在他腰上的手也无暇理会,“别慌乱。”
“我才没有。”君望讨厌那种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
“是男盗。”杨澈叹气。从后山策马过来的,正是一群手持飞舞青旗的男盗。
君望瞪大了眼,是最不想遇到的贼群。楚笑作了个暗号,是要把风的君望自己落跑,可是要他撇下同伴自己偷生,那是再也不能的。
作为一群贼,居然嚣张得有自己的战旗,把官府视作无物,可见不是普通的彪悍。在楚笑一声令下,镖队身经百战的众人先下手为强,以饿虎之势直扑匪帮,平素闲若富家小姐的镖师个个凝神屏息,沉着把贼帮击溃,先行的蒙脸女贼尽皆折损。男盗的头目冷笑,“不愧是虎行镖局,只靠女辈是无法攻下。”
楚笑镇静如常,“这位当家,小字号惊动宝山,原是在下照顾不周。在下涂楚笑,代家师问候当家。”
“青梓帮倒也不打算与涂家为敌,留下镖车,其他人我不会过问。”
“那我们的脸子又要放哪里呢?”楚笑柔声细问,妩媚中全是狠辣,手向那当家一指,“别迫我用隐药,在下最讨厌这种欺负男人的东西了。”
“好个伪善的说词,再讨厌还不是以此相向?少装模作样也罢!”那男的暴地一喝,对楚笑的威胁视若无睹。
楚笑朗声说话,“为求自保,卑劣又如何?死人可再谈不上君子小人。”语音还没落下,手中指环的秘药已向那男的飞射。那男子不闪不避,正中药粉,但出乎意料的没有痛苦倒下,反而如无所感,男子笑得正欢。
楚笑错愕万分,这次换成那男的大笑,“留下镖车,你们逃吧,我还得拜托姑娘们出去宣扬,青梓帮的男子有摆脱隐药的秘方。”
好不容易回神过来的楚笑,眼角瞟到树上的君望仍在,吸一口气,“那在下敢问当家名号?”
“青梓帮当家,韦敬洛。”
楚笑趁机打出手势,君望立时割断粗绳,布在四角的药粉如雨急泻,沾上之人无不感受如火炙之痛,每天皆服解药的镖队活动自如,都提起手上大刀挥向青梓帮。楚笑冷然,“虎行镖局屹立江湖数十载,可还没沦落到当阁下的传话小厮。”
“女人就是诡计多端!”韦敬洛怒吼,乱舞的长剑伤着几个欲靠近的队员。
“要对付的是你们这种莽汉,我们可算得上仁慈了!”楚笑再补上一刀,要动用这秘密装置,她比谁更加生气。
“可惜不够狼毒,”韦敬洛轻松挡下楚笑用尽全力的那刀,男女的体力差别太大了,居然连这秘药也对他无用,简直像怪物了。“只是用上焚宁丹,实在太小看在下。”
口上说得轻松,但完全不受影响的也只有这位韦洛而已,其他匪众都似被烫得受不了。韦敬洛再强也无法长期以一敌众,把目光射向镖车,他不打算无功而回。
歧途
韦敬洛的目标是镖车,反正落到这种田地,也不再讨口舌的便宜了,二话不说就策马上前,对于要拦截的镖师一既长剑侍候。楚笑虽伤了左肩,仍奋力阻挠,但始终无法止住韦敬洛的马。
把镖车扣在马背,韦敬洛环视四周,只见一个被苦痛煎熬的少年挣扎着要赶到他身边去,“想不到镖队还带上男子,真是悠闲。我们青梓帮也正决人,就让你早脱苦海也吧。”
如抓小鸡的抽起那男孩的衣领,打算把他掳走,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被焚宁丹烫得一脸痛苦的杨汶。
树上的两人大吃一惊,这可不行。镖车被劫顶多是镖局声誉受损,要是走失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工的尊贵少爷,不知会为虎行镖局惹下什么祸事。君望跳下去大叫,“等下!那是镖队客人,可由不得你胡来。你要随队的镖师作人质,我跟你去就是。”
不知是那个青梓帮的人在喊,“我们要一个女子干什么?让官府有藉口来攻打我们吗?”掳劫妇女比劫财的罪名更重,也是这里特异的环境造成的。
“我是男的。”君望虽然早就想大声说明了,不过在这种环境中却算不上畅快。
韦敬洛看着那昂首忿恨的孩子,把手上的杨汶丢给自己的部下,再一手抓着君望,冷冷的指挥众人撤退。
杨澈看着掳去弟弟和君望的匪众渐渐远去,分不清除了担忧,还有什么感觉留在心头。
回山寨像是要点时间,两个同年的孩子被缚在同一匹马上跟着大队跑。
杨汶先忍不住讽刺,“逞威风之前总得看看自己的斤量,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有什么好处。”
“我可不是为了大少爷。”君望生气,“我只是担心镖局名声,外人可不知道大少爷自己朝贼人迎上去,会怪我们镖局保护不周。”
“我要干什么还要得你们批行吗?”杨汶反驳。
“没看懂形势而胡来的,都是笨蛋!”君望直斥。
“你是男的吧?”杨汶目光转向在前面领队的韦敬洛,“知道有男人可以抵抗女人的隐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君望看着脸上都是向往的孩子,“你在谋算什么?”
“要改变由女子主导的世界,这是最基本的,不然连开始的那关也过不了。”杨汶虽还是个孩子,但那计算的表情却不属于孩子所有,“这个韦敬洛也是如此计划吧?不然又何必大张旗鼓与顶顶大名的虎行镖局作对?”
君望还是气忿,“你以为自己一个小鬼又可以干什么?这样没头没脑的闯上去,除了赔上自己又换来什么?”
“你自己不也是强出头吗?”杨汶笑那个丈八高的灯台,“而且不冒险前行,哪来收获?这次可以成为契机也未可知。”
君望想到自己也同样鲁莽,只是苦笑,“你真的很讨厌女性治国。”
“我只是不想有人踩在我的头上,还是那么理所当然的,男人又怎么了?”杨汶恨恨的,“难道你一点不满都没有吗?凭什么生而为男就得次人一等?”
君望想了想,“我选择了接受。”
“我则打算反抗。”杨汶忍不住再添多句,“逆来顺受不是什么优良的美德。”
“却是上佳的生存之道。”君望微笑,“你还是一个孩子。”
“当人质还可以这样聒噪,你们当真一点都不怕?”韦敬洛不知什么时间走近两名小鬼,该是孩子们嚣张的高谈阔论惹来的注意了。
靠近看来,韦敬洛魁梧的体格显得更是壮实,带着苍桑的脸容看不出年纪,眼中闪过都是不甘服雌的顽强。
杨汶虽然是想得知抗药秘方而来,但骄傲让他一时三刻开不了口。反是君望说话,“韦当家不见得是与孩子计较的人,我们又何需惧怕?”
韦敬洛大笑,“真的能言善辩。前面的路要委曲你们蒙眼,我们暂时还没打算公开驻守的地方在何处。”
君望点头表示明白。
手执布条的韦敬洛看着这总是冷静的孩子,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特意压低了声线,“我们堂堂青梓帮不打算犯下愚蠢的错误,所以冒犯了。”
君望还没弄懂他在说什么,却见他笑容一脸的伸手,直往君望的胯下探去!
“果然真的是男孩子,很好。”韦敬洛若无其事地替两个孩子以布条蒙眼,笑着走开,留下想杀人的君望,这天杀的!
已被蒙眼的杨汶看不到红得快滴血的君望,凑近他,“坦言说接受了,其实是因为你还没有尝过这种真正的屈辱呢。”
快气疯的君望心中暗下誓言,这韦敬洛终有一天要为这次无礼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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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寨花了近一天的路程,当布条被除下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黄昏的景色了,这一天过得真长。
青梓帮这次出动了好几十人的部众,各人争相和留在寨中的兄弟说话,场面很是热闹。
打量着环境出奇地清幽的山贼寨子,不过君望却为看不到之前的女贼群而疑惑。
再次走近的韦敬洛像是看到他的问题,“青梓帮只留男子,女贼是我们结交的同盟,不过她们的功夫不怎么样。”
对于韦敬洛神出鬼没地靠近,君望直接跳起来,“你!”
“孩子们真活泼,你们叫什么名字?”韦敬洛笑意不减,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满意。
“我叫杨汶。”对君望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有些无奈,杨汶只好负责回答,“这位是望…喂,你的全名是什么?望姑娘?”
君望瞪着他,连这小子也来讨他便宜了?“林君望。”
韦洛笑着招人来,“很好,那两位公子安心在本帮作客。”
杨汶还想问什么,但韦敬洛已经被手下邀去相量。
两个孩子只得跟着个比他们大不了许多的男孩走,被捆着乘了一天马,他们连骨头都快要散开来。
“你们真的是虎行镖局的人?很厉害啊,听说她们局中一个男人也没有呢。”那男孩像很羡慕似的,带他们到一所小房子,也不像要把他们当成犯人囚禁。
君望没好气,“我是镖局的打杂,这位是路过相遇的尊贵杨公子。”
杨汶在想什么,朝君望问道,“其实你一个男孩跟着镖队干什么?”
“打杂啊!我不是说了吗?”君望恶狠狠的回答。
杨汶似笑非笑,“也对,你这样一个小不点,也不像可以干得出什么来。”
呜,君望真的要杀人了。
交锋
青梓帮在道上没什么名声,应该是个新兴的帮派。只是寨子井然有序,略见规模,加上木房建筑,看上去不像是乌合之众。
被安排跟杨汶同处一室,君望头痛,原来是避之则吉的小少爷,一下子要同床共寐,他想哭。
还好杨汶一直在考虑什么,所以虽然木房简陋,也没有什么怨言,只不过把君望直接当成小厮来用。
好不容易睡下,一肚子气的君望窝在床上,今年大约是流年不吉,让他碰上这几个瘟神,也不知笑姐姐他们怎么了。
思前想后,直到半夜才勉强入睡,冷不防身边的杨汶拉着他死劲摇,“阿望,我们结盟好不好?”
满脸惺忪的君望发呆,他属于不容易入睡也不容易醒来的体质,被人突然叫唤,完全不在状态,“啊?”
“反正我们这下一同落难,也是缘份,我们联合起来对付韦敬洛吧!”
君望发出回音,“啊?”
“你要逃出去,而我在找到秘方后也是要逃出去,没有矛盾。很好,你不反对就成交了!”拉着君望的手跟自己相拍,“好,我们以后是好兄弟了!”
“啊…啊!?”意识到情况不妙是几刻钟以后的事了,完全醒过来的君望看着睡得香甜的杨汶,觉得自己该哭出来,这是什么运道?如此倒霉?
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兄弟的君望从此只能在小小的木房中板着脸孔。
韦敬洛对两个小鬼不闻不问,每天除了送饭的人就谁也看不到,杨汶心焦,君望则是无奈。
过了几天,才有人来说韦敬洛要见,当杨汶知道只是君望被召,就紧张拉他到一旁,“别要忘记我们是兄弟!”
君望心中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总觉得以杨汶的为人,自己一旦没有作用,立时三刻就会被踢开,可是这时迫于无奈也只有敷衍。
被带到韦敬洛那里,座落小山中央的也还是木房子,说不上华丽,但有着怡然的清雅,整个山寨的气氛亦是如此,属于平凡的静寂。坐在正中的,是换上书生布衣的韦洛,宽横的肩膊在修饰下少了一分霸道,多了几许昂然。身边有位清丽如水的女子正为他添酒,君望初看觉得有奇怪之处,再细想才记起这里是女尊之地,由女子服侍男人可不寻常。
韦敬洛看着小鬼心事重重只觉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