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
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而就是这样的安静,令人发怵,惊得浑身之冒冷汗。
“王妃,您可终于醒了,您都不知道,王爷两晚上没睡了,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守着你,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会儿,在书房和皇上派来的使臣密谈,所以才没在……”
流云上前,撩开半边帘子,伸手要去扶起凌姿涵,凌姿涵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了。”
凌姿涵艰难的发声,倦怠的声音中微显嘶哑。她借力坐起,却难免触碰,疼的眯着眼睛,忍着那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听产婆说过,这个时候的女人,不能流泪,否者会伤了眼睛。
好容易平息了那股痛楚,凌姿涵方抬头,朝帘子外头,滚过来匍匐在地上的婆子,和难免不服吧,却还是被婆子硬生生压得跪在地上的丫头,瞧了眼,便转眸给流云递去默契的眼神,问道:“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呢?”
“这——小姐,不过是两个碎嘴的奴才。这话咱们就别说了,免得污了小姐的耳朵。”
流云怕外头的那些还传言不好听,惹得本就身体虚弱的凌姿涵更不痛快。想着,这种事情,也不必请示了,不过是碎嘴奴才,大不了,晚上让暗卫下手,将那些背地里说道小姐的奴才,全部送上天得了。
可凌姿涵毕竟和流云相处的时间太久了,知根知底,她是什么人,想什么事儿,用句通俗的话说,叫她撅个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样的粪。不过凌姿涵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在和她说话,只将视线转向地上匍匐的奴才,缓缓抬起下颌,隔着一层纱帐,上下打量了她们一会儿,转即微微扬声,冷笑道:“方才还没请教,嬷嬷,你说本妃摆明了给王爷带什么?”
地上跪着的嬷嬷,满头是汗,刚才听了流云的话,心下大喜,现在却又凉透了。
这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她一个管针线的婆子,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眼前流云姑娘的手段,她却见识过。能收到这样一个姑娘尊崇的女人,自然不是简单人物。如此一想,她不觉后悔,刚才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家那丫头,有哪里会说出那些话。怪,还怪她这张嘴!
惊恐间,她左右思量着,却不知该如何回话。而这时,自家那个被孩子他爹养的心气儿甚高的丫头,倏然抬头,冷嗷嗷的接了话茬,半句话刚出口,就下的她这条老命废了大半,只骂自家男人,把闺女宠的这般无法无天,不成气候。今日这滚杖怕是少不了的了。
“王妃给王爷带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的孩子——”
“赔钱货,闭嘴!”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婆子,抡圆了巴掌,给了闺女一巴掌,转即伸手按住她的头,不住的往地上撞着,给凌姿涵赔不是说:“王妃开恩,王妃开恩啊!这闺女打小就不会说话,还望王妃不要和她一般计较。您的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星宿转世,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不会和这贱丫头一般见识的,您……”
“你不必奉承我,本妃的脾气,不是奉承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若真有人在背地里的说到本妃,本妃要知道了,还不严惩,那日后,本妃在这王府,还哪有半点威望?你们这些奴才,还不各个把本妃当成了那好揉捏的软柿子?更何况,即便是本妃不要着威望,咱们王府,可不能落人话柄,让人笑话。”喝了些流云端上来的,特特调过的代替米酒的汤水,凌姿涵的嗓子也润了,说起话来字字清亮,透着股子比刚才跟凌厉的气势。虽然句句在理,可听着,却让人觉得煞气腾腾。
凌姿涵转眸看着还在地上不断告饶的婆子,及她身侧那个,被逼着磕头的女孩,冷笑了声道:“别磕了,若是磕出血来,污了地毯,就算把你这女儿买到窑子去,也赔不起这么半块的。本妃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个院里的奴才,但也能猜到几分,你,把头抬起来,让本妃瞧瞧!”
闻声,婆子打了个激灵,一旁的丫头,却憋着劲儿,从婆子的桎梏下逃脱,傲然的抬起头,眼带鄙夷的睨着凌姿涵,不服气的哼了声,小声嘀咕了句话。婆子或许没听到,但在场的武功高深的人,却是各个都听见了的。
凌姿涵的嘴角勾起一弯不自知的笑意。
无意中看见折抹笑靥的流云,心下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家小姐,只要一露出这种微笑,那就代表着,又有人要遭难了,还是大难!
“嗯,还有几分姿色,难免傲气。不过,单凭这种姿色,想要取代本妃,还真是异想天开呢。怎么?单凭外头三人成虎的流言蜚语,你以为能就此击垮本妃?呵,那你就错了,本妃啊,就算是下地狱,都会拉着害我的人一起去!到了下头,有个垫背的不说,还能看着她受尽折磨,不失为是种快乐!”
这厢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道劲风袭过。
窗户开了。
一抹深紫从窗外袭来。
接着,那微凉的温度,就贴在了她的手上,转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清亮邪肆的眸,就对上了她的妖冶,目光相交,凌姿涵温柔一笑,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自己研发的那款香水的名字——契合的灵魂。
设计那款香水的时候,可能某个步骤出了错,以至于那时候的她葬身在这种香水上。不过现在,她似乎找到了当初的那种冲动,也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契合的灵魂。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们俩之间,可能只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彼此的想法。
轩辕煌伸手给凌姿涵拢了拢被子,将被角捉在手中,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低低的说:“辛苦你了,卿卿。”
“孩子呢?我想看看他们。”
“就知道你想看他们,已经让乳母去抱了。”
话音落,轩辕煌似乎想要放开她,转眸看向床边跪着的婆子丫头,微微皱眉,眉眼间尽透着森然冷意。那眼神,锐利的好像两把利刃,随时都可能从眼底拖出,刺入对方的胸膛,残忍的绞杀敌手。
但这时,凌姿涵的手却微微收紧,捉住他的衣襟。
似乎是不让他放开她。
轩辕煌微微动了下,果然没有放开,反倒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腰,道:“我不走。”低头垂眸,冷色收敛干净,只留一片温情,凝望着凌姿涵幽亮的眼睛,清艳的脸庞,爱恋的伸手抚摸着她颊边的丝发,手心紧贴着她的脸颊,摩挲着她倦怠的柔嫩脸庞,眼底又泛上了一层疼惜。
他想起了凌姿涵生产那晚,令他心如刀绞般的嘶吼,却又在拼命隐忍,而扭曲了的娇俏的小脸。青白的脸色,简直和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若是放在平时,谁要和他说,这是他家小卿卿,他非把那人活活打到死为止。不过,那晚的她,让他心疼的想死,恨不得能自己代替她去受那份罪,尤其当那一盆盆血红被端出去时,他只有一个念想,想要把那两个调皮捣蛋,死活不愿意出来的孩子给揪出来,然后抡圆了巴掌,抽他们的小屁屁,谁让这两个小兔崽子,那么不知好歹,让他们的娘亲受了那么大的罪过!
凌姿涵勉励的笑了笑,轩辕煌低头蜻蜓点水的吻了下她的额头,转眸又将目光移到了地上抖得和筛子似的婆子身上,冷声道:“刚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作乱,你们是嫌命长吗!”
“王爷,王爷明鉴啊!老奴,即便是有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犯您呐!”
猛然瑟缩,婆子习惯性的力求报名,跪着,拼了命的磕头告饶,却忽略了身边的女儿。
轩辕煌微微一扬嘴角,“哦,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这奴才冒犯,而是这丫头喽?事情的前因后果,本王都已经非常清楚,你们也不必狡辩了,那份伶牙俐齿,还是留着到阎王面前给自己辩解吧!本王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府里,也不准有任何不忠于主子的奴才,更不会留到处嚼舌根子,造谣主子,说那些子虚乌有的是非的奴才存在。”
“没有!王爷,奴婢并没有说王妃的不是,那些都是真真的事实,晋中百姓上下都是那么说的,为何奴婢就不能说,那您干脆拔了奴婢的舌头好了!”
心高气傲的丫头,看不服凌姿涵得宠。
她大小就喜欢这个王爷,一直努力着,可最后也只混了个给王爷打扫院子的二等丫头,可她一心想要爬上王爷身边的位置,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不断的提高着自己,希望自己总有一天可以配得上轩辕煌身侧的位置。但当他的大婚的消息传来,这无疑对她来说是个晴天霹雳,于是她就对自己说,那个妖女有什么好的,一定配不上王爷,等他有朝一日看到她的好,那妖女便也就没了地位,但当圣旨传下后,有一个噩耗传来,王爷这辈子只有妖妃一人,不会再娶妻妾,这不是要断她的念想吗!但——她不服,一定是那妖妃给网页关了蜜糖,要不然王爷那般英勇的人,为什么会偏偏最对她一人情有独钟?当着妖妃入府,她着心头的恨意是片刻都没消减过,恨她妩媚勾人的模样,恨她妖异的眼睛,更恨王爷对她的青睐疼宠。
妖妃何德何能,竟然让王爷那样骄傲的人,竟然给她下厨!
她在府中呆了那么多年,一点点的长大,每天都听着父亲说关于王爷的好,那么多年,她从不觉得有什么女人配得上王爷。她觉得,王爷是天下人的,而那个妖妃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独占王爷!就在这时,凌惠来了,她觉得机会到了,就不断地在凌惠身边进谗,想要利用这个女人,但这个笨女人太不中用,最终还是失败了。不过她也算是全身而退,之后就在寻找着机会,而如今,机会来了,几乎是天赐良机。
妖妃早产,孩子的血统是否是王爷的,很是可以。于是,她心起歪念,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妖妃从她羡慕已久的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她就不信了,一个女人的贞洁最是重要,若让她的贞洁受损,还有什么男人会要她?
可是,如今再见到王爷,却是她没有想到的柔情蜜意。
明明,明明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盖过了一个高度,可为什么,王爷还能忍受?难不成,他已经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到,根本不介意这些了吗?还有这女人,为何这般的不要脸,孩子的父亲都被怀疑了,她为什么还能淡定自若的接受着这个男人的爱,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吗?换做她,早就一根麻绳,吊死算了!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忽然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那声音,是她最喜欢的,是她每年都心心念念的期盼着的,是轩辕煌的的声音,可此刻,却非往日战场上那般雄心壮志的气势豪迈,也非在府中时略微平和却威严的声音,而是一种冰冷的,宛若三九天的冰雪窟窿中的冰寒刺骨。
一字一顿中,都藏着一种嗜血的寒意。
“把舌头?拔了舌头,还哪有男人敢点你的牌?严修远,把这女人,送到青楼去,让老鸨好好照看她!”
“是,王爷。”
严修远从屋外进来,走上前就要制住那丫头,谁知,那丫头一下子冲了出去,被吓傻了的婆子,赶忙告饶。哭喊着,叫嚷着,撕心裂肺的。
一旁的流云则上前一脚,踹在婆子的心窝子上,让那婆子昏死,滚到一边儿而去了,以免她惊扰了王妃的休息。
“王爷!你被妖妃迷惑了!她,她是妖女,外头百姓谁不知道,她背夫偷汉,无耻下流,连娼门里的表子都不如!她——”
声音陡然止住,那丫头被点了哑穴,张着嘴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拼了命的喊,最后只得认命的瞪视着凌姿涵,心里打定了主意,觉得她就是个妖精。
凌姿涵现在产后虚弱,哪有那个本事,能点穴?
那穴位是轩辕煌点的,大概是不想让她在听到这种污言秽语。
但凌姿涵脑子转得快,人虽然虚弱着,头脑却很清醒,五感也极为敏锐,刚才只听那婆子丫头的只言片语,也明白了,是因为孩子的早产,而给王府带来了麻烦。不过,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必定是有人在这之前散布谣言,而这散布谣言的人,轩辕煌应该以及查到了吧!
想着,凌姿涵转头看向轩辕煌,仰着下巴,她看着他的下巴,努力的抬手,却软弱无力的放了下来。而轩辕煌似乎感觉到了,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明白她心里所想,便道:“卿卿,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好还休息,听话!”
温柔的语调与之前的,就好像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前者冷的透心,后者温柔的像是冬日艳阳,照的人心暖暖,通心舒畅。
丫头狠狠地看着凌姿涵,私下想着,若王爷能这般对她说话,一次也就无憾了。
可他却一句话都未在对她说过,而是冷冰冰的让严修远来处理她。
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