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过分。”蓝烟当然没有看漏小家伙那贼亮亮的小眼神,孩子虽然调皮,但好在懂得拿捏分寸,蓝烟很是放心。父子间多一些亲子互动,很好,不是吗?
“(*^__^*)嘻嘻……”重重的一口“吧唧”在蓝烟的脸上,儿子咧开小嘴笑得得意洋洋,“最喜欢妈妈!”
在母亲看不到地方,小家伙微微皱起了小脸儿,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哎……他的老爸真可怜,妈妈第一个想见的人都不是他……还好有他这个儿子去安慰安慰老爸受伤的心灵,不然的话,他得多难过啊……
对于自家儿子心里的这番计较,蓝烟当然是不知情的。其实,就算她知道了,恐怕最多也就感叹一番小家伙的早熟,而不会因此改变自己计划。
她想他,很想,很想。所以,她第一个要见的人只能是他。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枫味”酒店前停下。车门打开,蓝烟抱着儿子下了车,将怀里的小宝贝交给刚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青竹手上,“看着他点儿,别让他跑丢了。”
青竹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微笑,“好。”
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已经渐渐拥有少许情绪的青竹,比如较以往更加深沉的蓝烟。四年的时间同样有些东西依然不变。比如她对家人的思念,比如她在蓝潜和蓝正君之间的一些偏袒。
亲了亲儿子那同蓝潜有些相似的眉眼,蓝烟的眼里难得的滑过一抹亏欠。安静的目送着两人进入酒店,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蓝烟才转过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利落的调头,往军区南苑基地驶去。
这条路一直都人烟稀少,即使在上下班的高峰期,也始终保持着畅通无阻。蓝烟对这条路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算上这一次,她也不过是第四次行驶在这条国家要道上。
车子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日头高挂在中天,明亮而温暖,在B市,人们最喜爱便是像今日这般的好天气。站岗的小战士拦住了蓝烟前行的步伐,军事重地,防守森严。
蓝烟递上自己的通行证,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以前她来的时候身边不是陪着蓝正君就是伴着蓝潜,根被没人敢拦她。通行证的级别很高,是军级首长的直系亲属才能拥有的,站岗的小战士在确认了通行证的真伪后立即便恭敬的行了个军礼,顺利放行。
有个词语叫做“近乡情怯”,是用来形容远离家乡多年的人在回乡时离家越近便越不平静的复杂心情的。蓝烟以前并没有这样的体会,即使在两个小时前,她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也依然是平静的。她以为她可以冷静的处理好一切,包括同蓝正君的见面,但耳边声声作响,那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听到的“怦怦”却好似在狂妄的嘲笑。原来她也会害怕。只是,她“怯”的倒不是“乡”,她“怯”的是“人”。
四年不见,不代表她就不关心他,不了解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五次全军实战演习,B军区连续三次取得胜利,其中,有两次都是蓝正君任总指挥。去年的联俄军演,Z人以少胜多,智胜俄方三军,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全军士气高涨,彻底走出了前年惨败的阴影。而那一次的总指挥,恰恰也是蓝正君。
现在的蓝正君军衔已至中将,是B军区的副司令员,和同级别的人相比,他无疑是年轻有为的。不满四十岁英俊且单身的高级军官将领,即便他的性子再冷淡,哪怕他就是个有缺陷的,蓝烟相信想嫁给他的漂亮女人也会多如过江之鲫。
还是那条熟悉的水泥路,路旁两排高大整齐的梧桐树,还是那栋有些陈旧的办公楼,楼前几株凌寒争艳的红梅花。
蓝烟静静的伫立,抬头向四楼的某个房间看去。原本随着职位的变化,蓝正君的办公室早就不该是这一间了,但从军区内联网得来的资料却告诉蓝烟这里的主人依然没变。
在那间屋子里,他们曾有过最亲密的交流,蓝正君怎舍得搬离,何况是在失去蓝烟的踪迹之后?
蓝烟无声的叹了口气,些许欢欣,些许担忧。你的坚持,我都懂,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
脚步轻移,拾阶而上。楼道里很安静,很空旷,只听得见鞋跟轻碰地面的“哒哒”声,转眼间便已至四楼。
楼梯转角处,蓝烟顿了顿脚步,面色似有踌躇。平复下稍稍紊乱的呼吸,又轻轻的拢了拢头发,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门是开着的,大概是节假日的缘故,外间并没有人,从门口看去,并不能窥见里间的全貌,只能瞧见木质办公桌的一角,以及那群书罗列的半扇书柜。
放缓步子,小心翼翼,蓝烟慢慢的往里间办公室走去,越走近便越是能听见那“叩叩叩”断断续续敲击键盘的声音。
蓝正君端正的坐在办公椅上,视线不离满目文字的电脑屏幕,一身绿色戎装,领口的风纪扣子却是敞开着,跟平日里那个威严正经的冷面将军有些差别,特别是他的左手指尖还夹着一支尚未燃尽的香烟。
似乎是对各部门的汇报总结稍有不满,蓝正君微微蹙了蹙眉头,将烟嘴放到唇边浅浅的吸上一口,并不好受,但四年来,他却已习惯,并且有些离不了。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修改着一些自己觉得不足的地方。
今天他本该休息的。升到这个位置,他已经不用事事亲为、事必躬亲,只需他一句话,便会有人为他打点好一切。他这么努力,想要的也不过是可以多空出些时间来陪伴那人而已。只是,现在他有时间了,但那人又在哪里呢?
敲击键盘的速度渐渐加快,蓝正君开始心烦气躁起来。一篇又一篇报告被他重新修改编辑,这些本该由他秘书完成的工作现在却成为了他打发时间的无聊手段。以前他总想赶紧结束任务,尽量的早些回到那人身边。而现在,他却总是想法设法的多为自己寻找些事情做,不然,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他又该怎么度过?
当最后一篇报告修改完的时候,窗外正日挂高头。蓝正君微微抬头,正想走到窗边看一看院子里那簇开得正艳的红梅花。仿若一个世纪,从沧海到桑田,从海角到天边,他就那么直愣愣的瞧着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一道倩影,失了言语。
不是没有想过跟她重逢的情景,千万次,在梦里,同她相见。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他设想了无数次,但却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在他工作的地方,就在别人都休假的今天,就在他方才抬头的一瞬间……
一头浅栗色的妩媚长卷发柔柔的披在胸前,精巧而清秀的五官跟记忆中的相去甚远,只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隐约还有几分以前的模样,草碧色嵌狐毛的羊绒外套凸显了女子青春而张扬的个性,及膝的白色小羊皮高跟靴更是将女子完美的腿型衬托得恰到好处,这是一个精致而美丽的女人,虽然她的样子令他感到陌生,但那一眼万年的思念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是她……
良久的静默似乎让空气都变得沉重不堪,直到有些突兀的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蓝正君不受控制的站起身,身体带动椅子与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手臂碰到水杯同烟灰缸产生激烈的撞击,清水染湿文件,碎片在桌面上飞溅,蓝正君对此置若罔闻,他早已自动屏蔽掉了一切与那人无关的东西,就像孩童蹒跚学步一般,他慢慢的向那人走去。
“烟……烟儿……”
久违了的一句呼唤,在喉咙里打着转儿,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那种铭刻在骨子里的震颤。是不可置信?以为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思念过切的臆想幻境。是惊喜欲狂?因为他终是守来了结局。
五米、三米、两米、一米……直到两人之间再无距离……
蓝正君伸出手缓缓的抚上那张完全陌生的容颜,指尖轻颤,“烟儿……”
蓝烟不说话,只是仰着头痴痴的望着面前这个神情仍然恍惚的男人。他比四年前更加俊美年轻了一些,蓝烟明白那是服用温莎果后的功效。但也比四年前更显消瘦憔悴了些,那双被雾气笼罩的眼眸里,几缕血丝清晰可见。下巴上一圈淡淡的青色胡茬,浅绯色的薄唇微微颤抖,传来几声压抑的呜咽。这个如钢铁一般坚强的男人,竟然在无声的哭泣。
蓝烟就这么看着那两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倏地自眼角滚落,仿佛眨眼之间,又仿佛亘古久远。她不知道的是在蓝正君落泪的同时,她的眼睛也同时湿润,两行清泪蜿蜒而下,精致的小脸上水痕晕染。
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你才发现之前的所有设想不过是自我宽慰的手段。她想漂漂亮亮的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眼含微笑,面带从容。她想风风光光的将全新的自己展现在他的眼前,赢得他一个拥抱,或者是一个亲吻。她有想过也许她会哭,在他温暖而宽厚的胸膛里,肆意挥泪,尽情发泄。但她从未料到,这个快四十岁的戎装男人,在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之后,竟然会在她的面前泪流满面。
“小叔,不哭……”蓝烟举起手臂,一点点,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去。
“烟儿?”沙哑的语气里满是惊慌和不确定,微垂首,两臂还在轻轻颤抖。
“是我。”主动伸出双臂恨不得将这个略显瘦弱的男人嵌入身体里,“怎么就这么瘦……”
蓝正君不说话,静静的将头颅埋在蓝眼泪的脖颈里,是热的,现在的他脑海中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小叔,你抱抱我啊……”蓝烟将手臂收紧再收紧,却始终没有得到蓝正君的回应,“小叔,我是烟儿啊,你抱抱烟儿,烟儿很想你……”
蓝正君没有动,蓝烟纤细的身体微微颤动,嘶鸣般的哭泣从她的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感觉到脖子里越来越多的水汽,蓝烟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小叔——小叔——你是不是在怪我?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你不要烟儿了吗?不要了吗——”一声声哭诉质问泄露了她内心的胆怯与惶恐,当年她不告而别,现在又骤然出现,是不是他已经厌烦了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的接受她?
“小叔,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说话呀!蓝正君——蓝正君——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啊——”
“是你不要我……”
“什么?”哭声戛然而止,蓝烟哆嗦着嘴唇,仍在抽泣。蓝正君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但却又平静到令蓝烟觉得毛骨悚然。
“是你先不要我的。”
陈述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蓝烟慌乱的赶紧摇头,蓝正君从没有对她这样说过话。“不是的,我没有不要你。小叔,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可以接受你给我的任何惩罚,除了不理我。小叔,小叔……别不理我……”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动了刀子,两个月前才完全康复,学校一放假,我就回来了……”蓝烟将自己在奥克兰的所有经历都毫无保留的详详细细的说给蓝正君听,她和青竹,她和嘟嘟,她的每一次手术,她的每一点欢乐,每一丝痛楚。
“有后遗症吗?”他知道她很任性,但却没想到她能任性到如此地步,孤注一掷的策划了自己的死亡,远离家人,远离朋友,藏在国外躲避了四年之久。
“没有,青竹的医术很好,而且我使用了空间里的一些药材,现在就算是世界上最权威的整形专家都看不出我是动过刀子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梁月臣的脸在蓝烟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有些担心,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在离开之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是个自私的坏孩子,他很早就知道。从选择跟她在一起的那刻起,就意味着他将承受一切属于她的好与不好。孩子,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伤心?有!难过?也有!嫉妒?也许吧……毕竟,那是她的孩子,只是父亲却不会是他。
“嗯……我想要个孩子,能在国外陪我生活的孩子……”在蓝正君的胸口蹭了蹭,蓝烟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嘟嘟很乖……”
蓝正君只是笑,却没答话。
“小叔,你原谅我了?”蓝烟仰起头,问得小心翼翼。
“还走吗?”
“不走。”
“四年前,我可以当你还小,不懂事。如果以后你再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与其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她的离去,不如退回到原位,再无交集。
“……”蓝烟怔怔的看着蓝正君,似乎不敢相信这样决绝的话是从蓝正君的口中说出。他宠溺她,包容她,甚至放纵她,那是因为她没有踩到他的底线。原来不论多么的在乎一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