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发起进攻的同一天,从天池谷右方突现一只队伍。领头之人不必多说,正是赵胜。
这只队伍一出现,便包抄去了茗香阁前面,竟要生生当个盾牌。
却叹赵胜确实是个人才,折损不多,获利倒着实不小。
螺月门自然是负隅顽抗,从突袭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一行人方才攻到门口。曾经风光非凡的螺月门,今日一看,已然气数将近。
奇怪的是,激战两日,却未看见平陵伽邺现身。天池谷内,更似乎没有人领带这一场战役。越是这般,越让人觉得有诈。
青梧想暂时停下来,却又想,怕是平陵伽邺根本不在天池谷内。照他的霸道性子,不喜谋划,早就该一马当先杀出来了。
犹豫之际,又听江远祯说了句:“有乌山人马在前作盾,便出了岔子,也能全身而退。况,一鼓作气攻进老巢,莫白白扫了士气才是。”
是故,讨伐之军于第三天攻进了天池谷腹地,一路挥刀斩杀,气势勃然。
才刚进去,便见螺月门内已然是乌烟瘴气,四分五裂之态。看样子,果真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
“你们掌门呢!?”沧浪翻身下马,在四处乱窜的人中随手拉了一个汉子过来,厉声问道。一时吓得那壮硕之人浑身抖得如同风叶。
“……掌,掌门,他,他在夫人那儿。”
“夫人?”沧浪松开手,略有疑惑,似又想起什么,猛地丢开他,转头看着青梧,“我记得,你说过……”
青梧抿唇,轻轻点了个头,却是回头说道:“乌山的人就留在这儿看着吧,其他人,请随我来。”
平陵伽邺此刻不全力反抗,竟在那冰窖之中。发生这样的事,他却不管不顾,着实让人想不通。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直逼平陵伽邺所在之地。远远而望,门口只站着一个守卫,看见对面来了这么多人,早已吓得忘了逃。
“平陵伽邺是不是在里面?”青梧一骑高头大马,勒马停在他面前,问道。此刻她一身劲装,手上的剑沾染了条条鲜血。
背后照射过来艳丽的霞光,反倒衬得她神色阴霾许多。
“是……在,在里面。”
那人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垂下一双眼睛不敢直视来人。
“那,你进去叫他出来,就说江湖几大门派都到齐了,他也该出来尽一尽地主之谊了。”江远祯接话道。
谁知那人一听,猛地磕起头来:“不!不要让小的进去。我会死在里面的,大侠饶命啊!我还不想死啊。”
“你给他传话而已,他又怎会要你的命。”
“这里是不许人进去的。”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擦着冷汗,颤抖着声音说,“其实……探子刚探到诸位来的时候,就有人进去通报过了。也不知话说清了没,总之不消片刻他就成了一具尸体被掌门扔出了洞口……还是,我给收的尸……这里、这里根本不让人进,小的进去就是死啊!”
江远祯蹙眉,又问,“那你家掌门为何躲在这里。”
那男子支支吾吾道:“……前几天是已故夫人的生辰,掌门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陪上好几天,谁也不见,何事也不理。各位……各位正巧就碰上了这个点。”
娘的生辰?青梧皱紧了眉头。她作为女儿,直到此时才算知晓。平陵伽邺这样的魔头,如此畸形的深情,可谓堪堪误了大事。
她不动神色,嘴角扯了扯,转身道:“洞中不大,我是进去过的。一个平陵伽邺而已,各位掌门可否随我来。”
一行人跟着青梧进到里面。阵阵寒气袭透衣衫,让人直打冷颤,真不知平陵伽邺是如何挨上好几日的。
青梧来过,领着众人径直到了垂帘前面。透过珠帘,模糊可见一个人影,正蜷缩在中央的台子一旁。
那是何人,自不必说。
“是谁进来找死!”
还未撩起垂帘,便忽听里面一声怒斥。如此怒意,尚比这些冰块还要冷上几分。
沧浪是最站不住的,双眼盯着冰棺,三步并作两步便穿过垂帘冲了进去。青梧是见过娘亲的,可自他知道身世以来,还未见过。
平陵伽邺徐徐站起身,面对着鱼贯而入的众人,沉默片刻,竟不怒反笑,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不顾来人,对着那冰棺道:“我这辈子,全然败在你手里……哈哈哈,你说,咱们螺月门垮了,是不是你所乐见的?”
但见他满脸胡渣,面容憔悴,较之先前似乎瘦了一圈。
“你也是螺月门的弟子,可是,若你高兴看到这般,我便不反抗,可好?”
他也知道,各大掌门出现在面前之时是个什么境地。恍然明白,忽而看透,于是,也就不在乎了。
面对一个疯子,还能说什么。
螺月门已经是这幅田地,气数已尽,就算平陵伽邺武功盖世也无力回天。问其原因,终不过是因为守在这里短短几天。
因果循环,他毁了娘亲,而螺月门也终因娘亲走向灭亡。到底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可笑如斯。
在这诡异的深情之中,他究竟还是不是个清醒的人?或许他早已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分不清现实,也不愿去接受。
似乎,更是抱着必死之心。
“平陵伽邺,反抗无用,你是个明白人。”江远祯气定神闲靠上前去,负手而立,“好歹,不至于太过狼狈。”
平陵伽邺却未正眼看一下与他说话之人,依然盯着那冰棺,笑得诡异:“我让他们给你陪葬可好。”
自然是没有回答。
他扭头看了青梧一眼,嘲讽一笑,不再说话。与此同时,他手臂伸出,往冰棺底座探去,动了一动。
郁流霜也已沉不住气,自她踏进这里,就想看一看当年的闺友。一想到纪影故去之后还不得入土为安,被放在这冰棺之中,她就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怎奈刚踏出半步,便觉脚下地面微微颤动。她下意识晃眼看周围,
“怎么回事!”青梧晃了晃身形,一手抓住郁流霜,忽而反应过来,“快走!”
平陵伽邺早就在这里安下了机关,不管是想要和娘亲长眠此地,还是另有所图,这一举动都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他是个疯子,一生何求,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正当众人转身回撤,忽见一抹黑色从眼前晃过,快如闪电,直奔冰棺而去。青梧一个头回,几乎是霎那间就
☆、48
尽管武功几被废尽,冲过来的那一瞬,却是快如闪电。
地动山摇之际,人人自危,英雄好汉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沙石滚落,脚步匆忙,一个个都往洞口奔去。
青梧却是立在这落石如星的山洞里,未退一步,反倒忽然冲上前去,拽住父亲飘在身后长长的衣摆。
“爹,危险!”
这一声“爹”,让郁流霜实实在在的僵直了脊梁。青梧的爹,不正是她的叶大哥么!顿时脑中百转千回,迈出去的脚也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回头,目光凝视着突然现身的这个人。
清瘦,断臂,面目尽毁,哪里是她记忆中的俊朗模样。可是,就算变上十倍,她也认得,这就是她思念如水,每每入梦的那个人。
“叶大哥!”
她脱口而出。
可是那人却未听见她的呼唤似的,直直朝冰棺而去。只听“哐当”一声,他扬起手里的铁面具,将狠狠冰棺砸个粉碎。
“纪影,我带你走!”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上,落石尘土下坠更甚,激起浓密的尘烟,阻挡在眼前叫人看不清,也透不了气。
平陵伽邺怎容他人插手,眉端一挑,当即与叶伯游打斗起来。口中愤恨道:“没想到你还没死!掳我未婚妻子,叶伯游,当日之仇不共戴天!送上门来,我便叫你死无全尸!”
“心之所向,有何错焉。平陵伽邺,你毁我妻儿,今日大仇必报!”
“爹,快走!从长计议啊。”
青梧焦急地拽住父亲的衣角,死死不肯撒手。这里就要坍塌,娘亲已不在,她断不可能眼看着爹出什么事。
谁料一股力量忽然将她拉扯过来,手里拽着的衣摆生生脱开。
与此同时,郁流霜也是脚下一斜,倏地被人拉着往洞口的方向而去。眼前打斗的两个人,于落尘之中,越发看不清楚。
她顾不得是谁在拉她,只一味想要挣脱。可是这力道太甚,她竟如何也摆脱不了。
她的叶大哥,还未及看个清楚,说上半句话,就再一次话别。
渐渐眼前一亮,人已出了洞。只听脚边哐当一声,一块巨石砸下,不偏不倚挡在了洞口前面,将那洞口封得严严实实。
就这样?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她的叶大哥根本没有可能从这洞中活着走出来。
她忽然跪倒在地,眼泪滑下,不能言语。她的鬓角已有霜雪,此刻更显得灰白许多。一张并不年轻的脸,彻底失去了风华。
希望,在一瞬间升起,又在一瞬间破灭。这一生,她随着自己的心意在挣扎,却直到现在也从未得到想要的东西。
洞外,死一般的寂静。
江远祯放开青梧的手,风扬起他身后的发,沉静亦自责,半晌才道:“对不起,我只能救你。”
青梧并不搭话,甚至没有流泪。
或许,结局就是这样的。该有的报应,会有的;该了结的,也该了结了。父亲这一生,杀戮无数,和娘长眠这里也算是个大好结局。
没有人追杀,也不用躲藏。
至于平陵伽邺。郁流霜没看见的结局,她却在尘烟之中看见了。
一个武功尽失,一个虚弱不堪,纵使平陵伽邺天下无敌,适才手无寸铁也敌不过父亲。她亲眼看见,父亲手中的玄铁匕首,将他的胸口穿了个透彻。
鲜艳的血滴在地上,让她心里的恨蔓延膨胀开来,又渐渐退去。
到底,这也算手刃仇人。
了断了。
结束了。
母亲泉下有灵也该宽慰了。
所以,她有什么该伤心的呢。
此时的沧浪站在洞口前亦久久不能言语。他想得周全,本想先救了郁流霜,再冲回洞中,手刃仇人,却不想塌陷太快,刚刚走出来,整个山丘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坟。
把一段纠缠了太多的过往,深深埋进尘土。
郁流霜的眼睛止不住往下落泪。
那么,她呢,在这段过往中,她是不是被遗忘了。她抬起头,看见飞鸟划破天际,宁静致远。她还看见眼前一对璧人缄默,也看见独身一人的寂寞。
依偎在一起的青梧和江远祯,还有寂然站着的沧浪。
有人终会得一知心人,白头偕老,看儿女承欢膝下;有人只能守望承诺,孤身踏上曾经许诺的路途;而她,放不下,忘不了,也不想忘。
满头青丝终付流年,古佛青灯,或许才能让她安心半分。
天空下起小雨,青梧抬起头,让雨点打在脸上,心里好似有什么被抽空了。不知是愁绪,还是怨念。
雨后,一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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