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不在了,旁人若是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所以,就算心里再难受,你的身世,你的苦水,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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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枭终于盗得约函,返回最先停留的屋顶等青梧出来。四处寂静一片,雪越下越大,一脚踩下去就是深深一个脚印。迎面吹来一股风,割在脸上生疼,他朝手上呵了一口气,却也暖不了冰冷的十指。
等了许久,却依旧不见青梧的影子,他有些心急。会不会出事了!想到她不谙江湖诸事,景枭犹豫片刻,朝郁流霜的屋子去了。
耳朵贴在门框听了听,发现屋里很安静,没有打斗过的声音。景枭有些疑惑,捅破窗户纸想看个究竟,却不想刚戳开一个小孔,就听见远处有人打破静默,吼开了。
“雷老大,书房附近发现脚印。”
“头子,屋顶也发现脚印!”
“通知附近兄弟,赶紧给我找!”
看来没多少时间了。景枭透过小洞看去,但见青梧跌坐在地,眉头深锁,满脸泪痕。他心下一紧,料想定是偷袭失败反被钳制,不及细想,便立时推门进去!
此时郁流霜正背对他,景枭当下运起十层内力,朝她后背击去。
郁流霜警觉有异,却未及转身看清来人就被青梧推开。电光火石之间,青梧倒明白怎么回事,却亦不及躲避,只得抬掌迎上去。
景枭欺身上前,这下看清是她,暗道糟糕,一掌下去她非死即伤,无奈却已来不及收掌,以十成内力和青梧来了个硬拼。
这一对击,砰的一声,静夜之中格外刺耳。青梧料想自己定会伤得不轻,未想到却是景枭骤然后退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柱子。
瞬时,鲜血洒了一地。
青梧目瞪口呆,浑身僵住,手掌悬在空间迟迟忘了落下。
“楼主,屋里是否有事?”搜寻中的几个人听见声响,贴近房门急切问道,“方才发现可疑踪迹,属下正在搜查。”
郁流霜瞥了景枭和青梧一眼,淡然回道:“没事,我起来倒杯水碰倒了凳子——你们到别处寻吧。”
青梧倒没管郁流霜怎么回答的,只是这下才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扑上前去,一个劲儿地摇着景枭。
怎么会……
都练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能收放自如。这一掌她的确是拼了全力,但没想到内力控制不好,就把景枭伤到这个地步。
“我看出来了。”郁流霜在她身旁蹲下,“简单一掌,内力雄厚,却似乎不太能控制好。这个武功,应该就是你爹的千丝手。”
“千丝手?”
“外人都道它是魔功,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实是有名字的。此种武功,化内力为掌功,对手一旦被缠上就很难逃脱。所以说,它叫千丝手。每种武功都有自己的特点,千丝手的特点就是,没有练到十层,就不可能真正掌握甚至控制。”
“……霜姨,以后再细说吧,他,快帮我救救他!你快看看……”她有些语无伦次。
郁流霜点头,将手搭在景枭的脉搏,蹙眉看了青梧一眼,而后放到了颈脖处停留片刻。青梧眼见她神情这般,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怎么样了?”
岂料郁流霜却问她道:“你打算怎么办?”
“霜姨,你,什么意思?”
“他,死了。”
青梧浑身一震,颤抖着手探到他鼻尖,不消片刻,吓得缩了回来。果然,没气了,连脉搏都没有了。
景枭面色惨白,反倒是从口中溢出的鲜血刺目惊心,染红了半边脸。此刻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胸口平静毫无起伏,就是个死人模样。
想不到,半个时辰前两人才分开,现下竟是这样的结果。青梧愣愣坐在地上,分明他就死在眼前,心里却不能接受。
景枭虽说排不上乌山四侠的位置,但好歹也算个中高手,竟轻易被她所杀。千丝手,失控之时,一招之下震碎五脏六腑,不是魔功是何!
她如今双手沾上鲜血,和父亲鬼侯一样,竟也不能避免背负上魔功的罪孽。
“阿梧,他死了,你若回去必定会遭盘问,到时候该如何回答?”郁流霜环住她的肩膀,叹气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青梧哭了第二场,感觉周身是前所未有的无助包围了她。她能怎么回答,说为了保护郁流霜?
“我看这样吧,不要再回去了。一来,留在我这里,有霜姨在,定不会让你吃苦。二来,我虽不知你从何学来的千丝手,但知道这个武功不能随便学。你留下,我也好替你想想办法,如何控制。”
青梧听罢,却擦干眼泪,摇摇头:“我必须回去,拜入乌山我就是乌山弟子,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回去复命。”
“傻孩子,何必如此讲究道义,留下来又有何妨。”郁流霜劝说一番,却见青梧不为所动,只得又道,“哎……这样吧,你若非要回去,就说是我杀的。想那江远祯再残暴,也不会拿你怎样。”
“霜姨,我不是简简单单要回去,江远祯也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人。”青梧声带哭腔,却正色道,“我杀了人,不管他是我的同伴还是个路人,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若要逃避,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或许我是涉世未深,不懂为自己谋划,但是现在我只知道,人必须有所担待,才配活在世上。”
“傻孩子……”郁流霜自知劝不了她,叹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决定的事情,谁也别想改变。当年她为了你父亲,背叛平陵伽邺,所面对的后果她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亦清楚,懂她,才会不加劝阻。”
青梧点头,盯着景枭的尸体,双手牢牢握成拳。
在约定俗成的道义面前,她首先是一个人,微不足道,被感情左右。所以,她最不能原谅的其实是被她所杀的,是朋友。
三言两语,郁流霜不再挽留,却将一个令牌塞给她:“这是半阙楼的令牌,只要有它,我的人就会听命于你。你既要走,乌山之内我就管不了了,但若你出了事,就算赔上整个半阙楼我也会救你出来。到时候,切莫再和我提道义二字。”
夜已深,心已凉,前尘往事悠悠,而今谁堪此番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言子终于考完试了,明天就回家去!所以,明天在长途汽车上是铁定不能更了的。至于后天,言子回家要先休息,然后大概会被母上大人拖去逛街,所以,不出意外,也更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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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追文的姑娘们鞠躬~假期快乐~
☆、变故二
回到乌山那一日,青梧立在景枭曾经站立的地方,鼻尖微酸。那时这里大雪纷飞,织谨送了热乎的姜汤来,三人有说有笑,以致没有感到一丝寒冷。
可是,现在大雪依旧纷飞,落在她的裘皮帽上,积了白白一层,她只真切地感觉那冰凉的雪花飘进心里去了。
怀里抱着骨灰罐,青梧一人站在这里许久,宛如雪人。上山之后,所面临的未知让她不敢再向前一步。
然而,她不向前,织谨却先来了,远远朝她招呼。
“阿梧——”她一路小跑,声音清亮,“我在山上早见你回来了,怎么站在原地不动?亏我还跟掌门说你马上就到。”
青梧看着她越来越近,怔怔说不出话,动了动捏着钗子的手。指尖早已冻得冰凉,僵得没有任何感觉。
织谨终于停在她面前,喘着气问:“怎么就让我一个人跑,你也不动一下……为何不说话?景师兄呢?”
“织谨……我。”青梧看见她脸上明媚的笑,突然哽咽,低声喃喃道,“景师兄他……这,这是他买给你的钗子。”
“他,是不是有别的事要做?怎么他的马跟你回来了?”织谨接过钗子,眼光落到她怀中的时候突然僵住了脸,“这是什么!”
“织谨,对不起,是我害他……”青梧咬着唇,滚烫的眼泪滑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景师兄他,死了……他的骨灰,我……”
“你开什么玩笑!” 织谨扑哧笑了,顿了片刻,忽而又似自言自语,“景师兄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事……”明明在笑的脸突然被泪水覆盖,如同一朵开得正艳的花,瞬间枯萎。
“织谨,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
“怎么回事?”倏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青梧的话,“景枭呢?”不远处江远祯突然出现,话语间已站到她身旁。
今日他难得改着一身玄色,依旧是微蹙眉头,不烦不恼的模样。可就是这种景枭常穿的色调让青梧心里咯噔一下,好似被重锤猛击一般。
“掌门,景师兄他……”
“谁杀的?”
凛冽的风从耳畔刮过,夹杂着他的话,刀割一般。青梧不敢再看他的脸,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实回答:“是、是我……”
一语落地,就算江远祯再怎么镇定,还是骤然变了脸色。一旁的织谨身形一震,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宁不信耳朵所听。
“为什么。”
他的声音不变,语调不变,甚至问她的也只是这样简单一句。可是,这样的反应对青梧来说,如同凌迟。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在这镇定后面,隐藏着随时爆发的愤怒。静默,如千年漫长,她抬起头看了织谨一眼,闭嘴摇头,没有回答。
她怎能告诉他为什么。
正如郁流霜所说,鬼侯的仇敌很多,织谨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她身为鬼侯的女儿,一旦说了,织谨会怎样看她,江远祯又会怎样处理她。
父债子还,她不怕死,却舍不得失去他们。说与不说,都没有好结果。她就像被逼进了死角,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为什么不说话?”织谨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眼角挂着泪,“说一句实话有那么难吗?阿梧,景师兄到底做了什么,要你下这样的狠手!”
这番质问可谓撕心裂肺,利剑刺心。青梧听得怔住,她从未想到织谨会这样爆发,像看一个敌人一样看着她。
这,大概就是面对背叛时候的失望吧。
景枭之于织谨,是个重新的开始。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忘掉过去,偏偏那一点点的期许,就这样被毁灭得支离破碎。
青梧不言不语,不求原谅。只是织谨这一声质问,惊动附近几名弟子,竟都围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青梧师妹出去好些日子,这下回来了,咦,景师兄呢?我还以为他们同路呢。”
“等等!我好像……刚才隐约听见青梧师妹说,她……杀了景师兄?”
“什么好像!刚才起风,我在那大石后面躲雪粒子,刚好听全了。没错,是她杀的!”
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她的罪行。一时间无路可走,无路可退,她像个杀人罪犯一样被围起来,被一双双眼睛审视。
“我不是故意的。”声音细小如蚊,叫人听不清楚。
“景师兄的骨灰,你还抱着做什么!” 几个景枭平日里的好兄弟,顾不了江远祯下一步的反应,已经冲到她面前了。其中一个,怒气冲天,将那罐子抢了过去。
这雪地,似乎快要被怒火融掉。
织谨在她面前站着,握着那只钗子,扬起来,似乎想要刺进青梧的身子。可是她盯着青梧,眼光闪烁,终究垂下手。
“你有难言之隐对不对,究竟是谁杀了景师兄,你说!”
“……”
越老越多的弟子闻声赶来,一片混乱,唯有江远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青梧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依旧不答,织谨便疯也是的摇她,问她。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地,玄铁质地,掉在雪地上甚是扎眼。
“这是什么?”有人捡起来。
“看这里,有字……是半阙楼的令牌!”
“半阙楼?就是和掌门作对的杀手组织?”
“想不到,她竟然和半阙楼是一伙的!”
“我看她根本就还是茗香阁的人,一心想要扳倒我们乌山,要不然好好的小姐为什么不做——这样的人,不能留!”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义正言辞。呵,真是造化弄人,霜姨好心给的令牌竟加深了她的罪行,将她逼入如此绝境。
织谨听得此话,瘫坐在地,怀抱景枭的骨灰不再看她。昔日的和颜悦色模样,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分毫。
雪还在下,风还在吹,他们还在剖析她。唾弃的声音从未停止,却没人动她。因为,此时他们都等着看江远祯如何处置她这个“叛徒”。
呵,她是叛徒。
青梧抬起头,看着江远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面如冰霜,利剑一样的眼神,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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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水之内,书房之中,火盆里燃烧着暖人的炭火。
沧浪悠闲坐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