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语曼低着头,非常诚恳地说着话,但同时也隐藏着对冯大虎的一分请求。
桂雅握住她的手笑道:“傻丫头,我和你冯老师还不了解你吗?你从念北大开始,直到出国留学,我们夫妇俩什么时候责怪过你?大虎道场的外弟子中有你这种高学历的棋手,是我们都值得骄傲的事,至于啸锋的事,你不是说他并没有怪你了吗?既然啸锋都能原谅你,韵秋他们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阿姨,我……”
“你不用谢我,人生在世,哪有不会犯错的?智兴对你可是一直没有意见的,至于恒宣和俊崎,他们都回到了自己家乡的围棋队,返回北京的时间都不一样,我劝起他们来也容易一些。”
桂雅微笑着说话,意思是让她放心。
“对了,你这次回国,我想应该是还想继续在大虎道场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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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语曼沉默了片刻,有些别扭地摇了摇头:“冯老师,阿姨,其实我这次回国来,还有一件事没对你们说。其实我不只是想重新下棋,更重要的是我想自己开一家棋手经纪公司,希望能为中国的围棋事业尽到一份绵薄之力。”
“棋手经纪公司?”
冯大虎和桂雅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惊奇。
程语曼解释说:“所谓的棋手经纪公司,就是公司派出专门的人员,对棋手进行全方位的包装和宣传。只要能让中国围棋界也红红火火,让更多人了解我们的优秀棋手,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接触围棋,围棋事业自然就能发展起来,不是吗?还有啊,再过四年,北京就要举办奥运会了,如果我们的围棋项目能申请成为表演项目或是可以考虑在将来的奥运中露个脸,不就能把我们的国粹更加发扬光大吗?”
“看不出你这丫头的志向还挺宏大的嘛,虽然我个人认为,棋类的体育项目在奥运会中露脸似乎不太可能,但听你这样一说,我觉得开经纪公司这办法倒满有创意。”
冯大虎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你所说的棋手经纪公司就跟娱乐圈里的经纪公司差不多吧。如果真的有成效,能发展我国的围棋事业,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公司的运作方面,你预备怎么办?”
“放心吧,冯老师,我在美国念的就是企业管理,再说我的几个朋友也跟我一起回了国,就是要帮我搞这家公司的。棋院那边我前天就去联系过,跟高层们也都商讨过,他们已经初步同意让我和一些女棋手去讲解精彩时局。相信有媒体和公司的互动,又有优秀的棋手坐镇,一定会很成功。”
程语曼信心十足地说着,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实际上,她的这个企划案早在美国时就已拟定完毕,回国之后,只要对她和经纪公司有利的时间,她一刻也不会放过。如今冯大虎夫妇也支持她开办这个公司,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那阵“东风”无疑就是她公司所选定的主角——棋手。
桂雅从事过多年的娱乐圈生涯,自然了解这一点,对程语曼的提案,她更是倾心赞同。“那么语曼,你现在所缺少的,不就是棋手了吗?你准备寻找什么样的棋手做你经纪公司的第一个包装的对象呢?”
程语曼伸手拨动了一下额前的发丝,眼珠诡秘地一转,“新公司成立,自然需要一个有份量的青年棋手坐镇,这个人选我已经考虑周全,就等他点头了。三菱杯总决赛刚过不久,除了他以外,还有哪个棋手能比他更适合呢?许啸锋六段——他就是我要借的东风。”
第二十章 把泪留给伤心地(上)
◆爱是一台盛着笑与泪的天平,而平衡或不平衡的砝码,却需要人自己去添加或减少,因为天平两头的重量并不固定。面对过往的时候,人或许会无法抗拒,但也始终无法将那种感觉变为持久;而放眼未来的时候,却时常会因为过去的琐碎,而让人站在了孤独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东西南北。于是,他只能呆在那里,把所有的伤痛留在城市的角落。◆
爱的力量是巨大的,然而也是可怕的。许啸锋是万般想把过去与程语曼的丝丝缕缕都斩断,但遗憾的是,那个从美国回来的企业管理女硕士程语曼,偏偏就是他生命中最难割除的肿瘤。他根本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如此迅速,做什么都会快上一步,不单是抢先找上珩儿,还抢先替他决定了他事业发展的方向。
“语曼经纪公司”在两天后便开张大吉,冯大虎和桂雅夫妇俩都应邀参加了开张宴会,许啸锋在那里竟然还看到了棋院与围棋协会的高层领导,以及众多的媒体。和比赛时不一样,这次没有一个人帮他应付媒体,现场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个缝隙都找不着,更别说溜掉了。正当他郁闷之时,程语曼竟然还硬要挽住他的手臂,公然走到记者们面前,大大方方地让他们围上来采访、拍照。
“许六段,首先恭喜你成功打入三菱杯总决赛,请问你有信心在秋天的总决赛中战胜崔银翔九段吗?”
“这重要吗?赢了如何?输了又怎么样?比赛的胜负难道是我个人可以控制的?”
许啸锋的回答让记者的脸色当场就煞白。
另一个记者又上前问:“许六段,下周的围甲联赛中,北京队将主场迎战浙江队,你作为北京队的主将,必然会碰到浙江队主将骆岩。我们采访过骆岩八段,他非常重视和你的交手,似乎有在围甲中把三菱杯之痛洗清的意味,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许啸锋双手一摊,朝着记者翻了翻白眼,“拜托,比赛就比赛嘛,骆岩有什么想法是他的事,我没话说也是我的事,你们都已经采访过了骆岩,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呢?”
“许六段,我们可是好心好意给你做宣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记者无奈地摇着头,这个小伙子果真是中国围棋的未来之星吗?他们还从没遇到过一个棋手用这种态度回答媒体问题的。
而下一个记者的问题则更是犀利:“许六段,听说你和骆岩八段之间好像有一些过节,有传言说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请问有这种事吗?”
许啸锋听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几乎想跳上去猛劈那记者两拳。可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打架的话,那他非被中国棋院除名不可,以后也别想做棋手。
谁知,程语曼微笑着站到了他的身前,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什么女孩子啊?这些都是八卦新闻罢了。或许这是那位骆岩八段为了炒作所制造出来的幌子,因为他在三菱杯半决赛中输给了许六段,这样炒作自己也很正常,不是吗?其实许六段早就已经有了女朋友,那个人就是我——程语曼,从我们现在的表现,大家也应该能看出来吧?我和许六段是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感情一直很好,即使我出国三年,回国之后开这家公司,也是多亏了他的大力支持。试问一个肯为女友做到这份上的好男人,又怎么会去招惹别的女孩呢?”
“喂,语曼……”
许啸锋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怎么可以对记者这样说?明明去找过了珩儿,她应该知道他和珩儿在交往才对,此刻在媒体面前公开这段莫名其妙的“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程语曼这一招的确高明,记者们竟然就这样散去,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她冲着许啸锋得意地使了个眼色,随后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举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摇晃着杯中的冰块,慢悠悠地品尝着红酒的芳冽。
她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许啸锋暗暗咬着牙关,有火在心底却发不出来。程语曼,她凭什么代表他说话?他越来越难想象,他曾经深爱过的这个姑娘,怎么会变得如此精明狡猾,她真的还能下棋吗?那满身的商业味道和极端的做法,无端地让他开始感到厌恶。如果她不是程语曼,他觉得自己恐怕马上会一个耳光冲着她扇过去。
直到晚上七点,开了大半天的宴会终于结束了,只留下了许啸锋和程语曼两人,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喧闹之后是极度的安静,甚至静得有些可怕,两人对视着,互相注视了良久。
“啸锋,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好害怕……”
程语曼终于说出一句话,她却退到客厅的角落里,微微瑟缩着身子,目光中透着一种可怜巴巴的神色。那种畏惧、无助的表情,弄得许啸锋原本硬起的心肠似乎又软了下来,好像从前的那个青涩的女孩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不要这样。”
许啸锋走上前去,仔细看着她游移不定的眼神。
“我只想告诉你,从你回国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的头脑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你去找过珩儿是吧?你也知道我和珩儿的关系,对不对?可是你今天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自称是我的女朋友,到底是真的想替我解围,还是存心要打击我和珩儿,我居然完全分不清楚。语曼,从前的你是那么惹人怜爱又那么让人敬佩的一个女孩,可现在为什么连我都看不透你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程语曼,她说的每一句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我全然没办法分辨。”
“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我知道,我离开你去美国那件事在你心里始终存在着阴影,所以我这次回来,你也只是勉强自己来接纳我,其实你早就已经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是不是?”
程语曼伸手触到自己的脸颊,眼里闪动着泪光,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第二十章 把泪留给伤心地(中)
“我拜托你不要这样。”
许啸锋苦恼地转过头去,不愿看她的眼神。
程语曼忽然将双手环上他的颈项,用力将他的脸扭过来,激动地说:“啸锋,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不要逃避自己的感情了,我知道你明明就还喜欢我的,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连你的心事也看不出来?你和叶珩儿交往,只是用她来填补我离去的空缺罢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你却还要逃避我,坚持跟叶珩儿在一起,你也会害了她的,你明白吗?”
他真的会害了珩儿吗?他的心里到底装着的人是谁?许啸锋竟一时乱了方寸,程语曼的话听在他的耳里,为何会让他浑身都充斥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她的一字一句,仿佛都蕴含着一种没有名字的毒药,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神经。他无力去推开程语曼,只感到她炽热的呼吸,在他的脸庞游走,令他的双唇快要麻痹。
“语曼……不要……别这样……”
他要拒绝她,一定要拒绝她,但这朵带着异香的罂粟花,就算换了别人,要拒绝那种香气,也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大概是喝了过量的红酒,让程语曼的双颊显现出微醺的淡红,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让那淡红越发鲜艳。在国外生活的几年,早已让她变得异常大胆,她的唇在许啸锋脸上每一个地方都游走着,那种带着炽热、火辣辣的吻,和珩儿的生涩完全不同。她主动,她充满了激情,那种近乎致命的诱惑,令许啸锋全身细胞几乎都要不自觉地膨胀起来。
“啸锋,啸锋,不要拒绝我,不要逃避我……我知道你从来都没忘记过我,就让我把从前欠你的东西,就在今天一起补偿给你吧。你是属于我的,啸锋,你只属于我程语曼一个人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的吻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热气,绕过他的颈项,纤细的手指触到他的胸前。许啸锋僵在那堵墙旁边,衬衫的纽扣被程语曼解开了,办公室的灯光悄悄地熄灭,他看不清她的人,只感觉到一个温润的、带着馨香的躯体靠了过来。她在拼命挑动着他的欲望,他就快要无法控制了,然而在这一刻,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的容颜,许啸锋“呀”地一声大叫了出来。
“啸锋,你干什么啊?”
他这一喊叫,可把程语曼吓住了,之前的激情也在瞬间灰飞烟灭。
“语曼,对不起,我想我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你快把衣服穿上……”
许啸锋狼狈地扣上衬衫的纽扣,用力将自己的脑袋猛抓了几下,打开门掩面狂奔而去。
“啸锋!”
程语曼绝望似地叫着他的名字,许啸锋却已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她流着眼泪披上衣裳,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为什么他会走?为什么制造出了这种绝佳的机会,她都无法得到他?难道,他的心真的随着叶珩儿的出现,逐渐远离了自己吗?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一座冰冷的雕塑,泪水滑过脸庞,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今天的报纸这么早就送来了吗?”
次日清晨,珩儿刚打开寝室的门,便见门口的报箱里露出纸边。她取出钥匙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把报纸取出来,拿进寝室放在写字台上,接着拿起了床头放着的手机。
“奇怪,啸锋今天不是说好七点半会给我打电话,约我去天坛公园吗?怎么时间都已经过了,他还没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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