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减去一半,即使这样母子俩的例银加起来比王夫人还多了一成,这就是王夫人不高兴的地方之一。
况且自己还有宫里单独的一份例银,这可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也难怪有人会在前面或是后面说那么多话,想想还真是有意思。
“夫人,这个是丞相吩咐的。丞相说,小公子虽小还是要跟大人一样。”沙嬷嬷笑起来:“丞相还说,若是夫人执意要减去,还等丞相回来再说。这月里,就让小公子这样子好了。”
管隽筠没说话,居然会想到这么深远,也知道不会去占这份便宜,所以才会这样说吧。
“还有什么事儿?”翻了翻手边那两份帖子:“这里的东西我都看过了,比照着素日的例子大点就好。国公府那边,绮媗过去。”
“是,知道了。”绮媗答应着:“这会儿就去预备。”
管隽筠点头无话:“那就都散了吧,有事儿再来回我。”稚儿在外头跟乳娘玩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小脑袋不时往里头探探。这是唯一要儿子守规矩的时候,花厅里面理事绝不准许儿子进来。
“娘,抱抱。”看到母亲出来,稚儿马上甩开了乳娘的手,一路蹦跶着跑过来。
“慢点儿,仔细摔了。”管隽筠笑着抱住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黏人。”一面笑着抱起儿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雨有些连绵不绝的样子,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都没停。听说江南那边居然起了秋汛,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起初的时候还有一封手启回来。说是这次出京原是为了看看江南这边的官吏是不是能够秉公办事,只是京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不想官官相护,即便是家里也是一个字都没有露出来。
“夫人,小公子已经睡了。”如意端着膳盘进来,在王夫人那里听了不少话,管隽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人在的时候,涟漪对她就是一脸的笑意。背着人的时候,嘴角耷拉不说,鼻子里还要时不时哼一声。
“这么早就睡了?”管隽筠从几案前起身,看到手指上还隐隐带着墨渍,浣过手才过来:“今儿你们又带着他玩什么了?”
“没玩什么。”谁不知道小公子是夫人的心肝宝贝,兹要是离开眼睛一会儿,马上就会问起来。
“要是不玩得辛苦,才不会这么乖巧。”管隽筠看着膳盘里的晚饭:“我这两日胃口不好,别做这么油腻腻的东西。”
“是,也有不腻的。夫人看看这份鲜藕,原是别院荷塘里应季的。因想着夫人欢喜莲米和菱角,就叫他们送了来。”如意把鲜滑的嫩藕放到面前:“还有椒油莼齑酱,只怕是对了夫人的胃口。”
“我不吃虾。”管隽筠点点头:“方才听到外头闹哄哄的,是谁在说话?”
“荣侍卫回来了,有事儿要回夫人。想着夫人还没用饭,荣侍卫自己也是一身泥。所以让他等夫人用过饭再来。”如意摆好碗筷:“夫人,可以用饭了。”
“叫他换了衣服即刻过来。”管隽筠端起碗,用筷子拨去了大半碗饭。慢条斯理地夹起白菱藕吃了两口,只喝了两口汤略动了动饭便放下了:“还不赖,干脆就在我这儿一处吃了。等会儿又去哪里张罗?”
“是。”如意拿出自己的碗箸,在一旁立着吃完了饭。刚看着小丫头收拾完,荣立已经换好干爽的衣物站在门外。
“属下给夫人请安。”荣立站在帘外不敢进来。
“你是丞相的贴身四品护卫,怎么单人独骑回来?”管隽筠隔着帘子缓缓道:“我听说江南正在闹着秋汛,丞相在那边可好?”
“属下有话回禀夫人。”荣立警惕地看着周围。
“如意在这儿守着,其余的都退下。”管隽筠摆摆手:“说吧,不碍事。”
“是,丞相命属下回禀夫人。只怕丞相短期之内不能回京,府中一切还请夫人维持。”荣立肃立着,不敢多说一句。
“短期之内不得回京?”管隽筠转过身:“是个什么缘故?走时一再说是月余定然回京,还是在外出了什么意外?”难道是自己的预感真的应验了,这次到江南去只是个幌子?真正是有别的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不会放任自己安安稳稳在丞相府呆着。
“丞相所在的地方遭受到严重的秋汛,原本这是最后一处。只要丞相看过就能回京,没想到刚到的当晚,河堤溃口灾民无数。幸而是所在的府衙高出河堤许多,才没有遭受水噩。只是四处全是灾民,不止是秋汛只恐还有瘟疫。丞相只怕是旬日之内不能回京,担心夫人挂念。命属下连夜赶路返回京中,先给夫人报信,让夫人安心。”荣立躬身立在帘外,徐徐说道。
管隽筠捏着下颌想了一会儿:“你既然能回来,丞相也就能回来。怎么单单只是命你回来?”停了停:“难道江南的赈灾也要丞相在当下就能筹措出粮饷?”
荣立愣了一下,跪在帘外:“夫人明鉴,实在是丞相无法脱身。湖广人心不定,丞相片时不敢离开。”
“我知道了。”管隽筠摆摆手,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先前隐隐就有的担心还是应验了,但愿真的只是因为秋汛所招惹出来的事情:“赶了几天的路,下去歇着吧。”
“属下告退。”荣立稽首后退出了内院。
“夫人?”如意看她从荣立退出去以后,一直都是在窗下站着:“时辰不早了,也该早些安置了。”
“嗯。”这才想到脚下有些麻木了,转身的时候都嫌不听使唤:“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过了二更了。”如意铺陈好被褥,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熏香:“夫人,方才老夫人叫人来传话,说是明儿一早就让您过去。只怕还是上次的事儿,奴婢隐隐听说要给丞相冲喜。”
“好好的,冲的哪门子喜。”一句话惹出莫名的火气,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明珠手钏毫无防备地断开掉落在地,指头大的珠子散落了一地。如意吓得脸色都变了,蹲下身想去把珠子捡回来。
管隽筠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别捡了,这么晚也看不见了。”说着走到屏风后换了寝衣:“我就睡了,你也下去了。”
“是。”如意吓得心神不宁,却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好是捡起脚边的几粒明珠放到桌上,一边的珠帘便也滚落了几粒,赶紧过去捡起来。接连看到好几粒,干脆都捡了起来:“夫人,一共是十八颗珠子?”
“十八子。”管隽筠点头:“去吧,我没事儿。不过是绦子一时划了手,明儿穿起来就成了。”
“是。”如意退出了屋子。桌上散落的珍珠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一样璀璨,冲喜还有真的在江南遇险?真的是遇险?查处各色贪墨官吏原是监察御史的事情,怎么会要他堂堂宰相前去?湖广所遇到的河堤溃口,只怕还有瘟疫横行,这些事只是一件接着一件。
这串十八子的珍珠手串已经戴了很久,从没有绦子划手的事情发生过,难道是在预示着什么?他不会有事的,虽然从没想过要原谅他,但是他有句话还是说对了,既然是注定要纠葛一辈子的结发夫妻,这才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少了一个,后来这漫长的一生该怎么过?
怎么会周遭都是滔滔洪水,诸葛宸不是在湖广的。怎么会离得这么近,好像就在咫尺之间。嘴巴不停开合着,朝这边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坐在船上看着他就在距离不远的岸边,伸手去拉他上船,王涟漪却从后面的一条船上也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把他拉到后面那条船上:“大哥哥。”甜得发腻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了过来,原来只是咫尺间的人瞬时天涯远了。忽然间觉得还坐在船上做什么,没有了那个恨得心疼的人,即使能够长命百岁的活下去也没有意义。想要跳下去找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牵挂也是无法托付给任何人的。
两难之间泪水忽的滚落下来,猛地抬手一擦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一夜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想到荣立说的事情,很有些忐忑不安,却不能去向任何人诉说,只能在府里若无其事的等待他回来。不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必须承受下去。
第二卷 变故 第五十七章再提平妻
“夫人?”如意撩起帏帐,管隽筠已经坐在妆台前梳头:“起得好早。”
“嗯。”束好了头发,转过脸:“稚儿呢?”
“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乳娘正在给小公子换衣裳,过会儿就来。”如意担惊受怕了一夜,想到那串忽然散落的珍珠就有些害怕,小时候常听人说起这些神神道道的怪事儿,要是真的又遇见了怎么办?
“我先去老夫人那边,让乳娘早些喂稚儿吃东西。等会儿我要进宫去。”梳头的时候想了很多,要想知道更多,只能是进宫去。
“是。”如意点头答应着:“是让谁跟着夫人进宫去?”
“先看看再说,还不知道能去不能。”对于能不能进宫,还要看王夫人跟王涟漪姑侄两人会不会大发娇嗔。不是说还要冲喜来着,人都没见回来冲的什么喜刚刚带着小丫鬟们进了王夫人的花厅,迎面而来就是王涟漪望而生厌的笑脸,有人的时候总会看到这种笑容。好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有多么懂事,甚至王家的家教有多好,所有人都不如她能做好这个丞相夫人。
管隽筠心里喟叹了一声,要是可以换,这个丞相夫人爱谁谁。至少这么久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能够不做该有多好。
“昨晚上我瞧见宸的近身侍卫回来了,一身的泥水。叫人问了是怎么回事,说是他在湖广办差,秋汛之后河堤溃口不能回京。哪有太平宰相往出京的事儿,我看啊,若是平日让他省点心也不至于这样子。”自从那天碰了个软钉子以后,王夫人见了管隽筠就没有过好脸色。
原本还以为老的丞相夫人在皇太后面前会有三分薄面,没想到管隽筠的一句话或是撒个娇,在皇太后面前比谁都要有用。
想到这些,见了管隽筠更加是端起婆婆的尊贵:“这话我也只能是跟你说,你该当要替他多打算,多想想。何况他是兼祧两房,诸葛家的后续香烟都在他身上。你们成亲这么久,还只有稚儿一个,怎么样都是说不过去的。”
管隽筠立在一旁没说话,微抬起眼帘看到一边的王涟漪,脸上泛起一丝得色。想了想:“是,婆婆一番苦心媳妇感恩莫名。等丞相回来,自然会好生计议此事。母亲放心就是。”
“但凭与你。”王夫人看她始终不松口,换个人的话恐怕还能连喝带吓一番,偏偏管隽筠不吃这一套,说得不好她能当面给你没脸,说出来的话还叫人挑不出理来。
“媳妇告退。”福了一福,带着丫头们离开了正房。
倨傲不逊的态度,王夫人拿她没有任何法子。惟一只有是摆出婆婆的威仪,让她拿两句话回去听听。
王涟漪颇不服气:“姑姑,她这样子跟您回话,不敬翁姑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胡说。”王夫人低声呵斥道:“七出之条,说说而已。你要想日后能嫁过来,还真要她点头才行。不说别的,单单是她娘家就不得不忌惮一二。她是什么人家的女儿,你知道不知道?她可是亲王之女,还是先帝最宠爱的郡主。真要是有什么,能饶过谁”
王涟漪这才不敢说下去,被王夫人当面呵斥还是第一次。当下委屈得不敢吱声,只是嘟着嘴坐在身边的锦墩上。见状王夫人心下不忍:“姑姑这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她不好惹。平日瞧不出什么,我也说她是锯了嘴的葫芦。可是真要是认真去想,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嫁给了府里的长史官,一个跟宸的近身侍卫成亲。涟漪,就算你做了平妻,只是这相府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逃得过她的眼睛?”
“姑姑,如果做事儿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还能做事吗?况且她嫁给了大哥哥,就是诸葛家的媳妇。难道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再怎么风光利害,也只是她在娘家的体面。真要是说本事,还是要看她自己嫁过来能不能旺夫益子呢。”王涟漪说话的时候,全没有闺阁女子的羞涩腼腆。
王夫人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侄女儿,看来真是可以让她替自己去出这口气。哪怕是出身不高,只要能够旺夫益子,那个出身好的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再好不跟自己贴心的,又有什么益处?这个相府,当了这么多年家,才一年的时间就被人夺了去,想要再拿回来不可能。那就干脆找个信任而又贴心的人来好了。
“这是什么?”刚被两笔账目弄得头晕脑胀,要是别的账目还可以让人去彻查,只有是涉及到祖茔附近田庄的事情,只能是她一个人去问,就连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都不能让知道。
“年成不好,下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