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隽筠微微咳嗽了两声:“好好的,就把这两件事儿扯到一起去。不过这倒是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谁还敢去真问问皇帝,丞相家是不是太过奢靡?”
“可不是,丞相这话可真是一劳永逸了。”仙儿笑着指指带进来的盒子:“丞相看到乡间的东西,忽然想起来说是夫人这些时候胃口不开,这些小菜只怕对了夫人的胃口。就吩咐人装了这么两大捧盒,让奴婢回来的时候给夫人带回来。”
“是些什么?”男人是不是操心太多了?管隽筠亲手开启了锦盒,全是乡间最新鲜的几样时鲜果品和在相府吃不到的零嘴,笑起来:“我想着在乡间也不会太闲,就有功夫来做这个。也不怕人笑话。”
“小姐,你是不是跟丞相说了那件事?”仙儿迟疑了一下,说什么都不应该把这件事扯到一起去,只是看到诸葛宸那种萦之绕之,凡事遇到小姐的事情,都要退让一箭之地来看。已经是小姐的所有一切都成了当务之急。
管隽筠点点头:“我想,我跟他都知道这件事,不过是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而已。两人都知道,却都不肯说。何必呢,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认了。你知道我这人,只要是做了就绝不会后悔。若是后悔,这辈子也就是什么都不会做。”
这就是荣立常说的那句话:破釜沉舟。小姐肯定也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才会把这件事在那么急切的情形下说出来。深思熟虑也好,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也好,一切已成定局。
“是,小姐说的是。”仙儿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话小姐会在这时候说出来,总是想着小姐会在丞相好歹是办完老夫人的丧事以后,再说这番话的。”
“迟则生变。”管隽筠拈起一枚杏仁慢慢吃着:“你想想,秀儿不就是日后的老夫人?我就是要让这些想着攀龙附凤,指望着生了孩子就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给我死了这条心别说生儿子不生儿子,就是做了继室续弦是怎么个结果儿”
这一招也太狠了。其实那个秀儿还真是不敢到丞相跟前来,据说如今就在管昕昀夫妇身边当差,那个女娃儿也见过一次。生得还算是清秀,不过绝对没人敢把这孩子带到诸葛宸面前来,再说小姐腹中也是个小姑娘,这才是夫妇俩的掌上明珠。不论前面有几个小公子,即将到来的小小姐,都会是最宠爱的那一个。何况这一个还是小姐拼着性命留下的孩子,谁还敢轻视了她?
“谁?”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抬手试探了一下,温热的躯体近在咫尺。惊讶地睁开眼,男人满脸胡茬出现在眼前:“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要等着过了丧期才回来的?”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嗯,回来看看你。明儿再去。”看到她好好的,就放了心。隆起的腹部明显比走的时候长了好些:“你的丫头回来看了你,去复命说你很好,我还是不放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着已经在她身边躺下:“看到你好好的,我才安心。”
“又不是孩子,至于这样子?”管隽筠坐起来,好像是瘦了些。丧期内连胡须都不能修剪,显得乱糟糟的:“嗯,这些日子没有那么多心烦的事情,都没有黑眼窝了。我听说稚儿跟晖儿特别露脸,可见还是好的。可是没有有的没的就教训我儿子吧?要是孩子受了委屈,回来我可不依你。”
“哪敢哦。”诸葛宸也随之靠在宽厚的引枕上,把她环进怀里:“这两个臭小子可是出息得很,比他们大好些那些族亲都没有他们懂事,引得那些人都说不知道咱们是平日怎么教导的,这么好。”
“哼”管隽筠得意地一笑:“也不看看是谁教导出来的孩子,要是别人家就是有也是假的。”言语间俱是为人母亲的得意和自矜,说什么都掩饰不住。男人的手覆上她隆起的腹部:“上次没有吓到她?”
“后来太医来请脉,说是比前些时候安稳多了。我的脉息也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让仙儿带回来的东西还真是比素日吃的东西好。”点头靠在他肩上:“皇上是不是命人送了不少东西去?”
“嗯,是有不少东西。”诸葛宸点点头:“我报了丁忧,皇上只是吩咐说若是能早些回京也是好的。这回来一次,还是要去看看。”
“我就知道,哪儿是专门为了回来看我,还是有正经事儿要办的。”管隽筠笑着松开他发髻上骨簪:“先睡会儿,就是要进宫去看看,也是等到天明以后。丁忧的身份,还是有些忌讳。”
“你就说你,好好在家呆着好了。总有这么多事情要你劳心费神,我看这个长不好,或者是身子不好还是有缘故的, 一定不是总为了**心,还有一半是因为你自己爱劳心,这个可是说什么都改不了的。”诸葛宸简直是拿她没办法,只能是把她搂在怀里:“睡会儿,今儿我到宫里去还不知道要忙多久才能回来。”
第六卷 新生 第八章 儿子念书
扶着腰在回廊上慢慢走着,这两天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能够看到儿子已经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这都要怪那个男人太紧张,好像自己是盏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似的。任何可能引发以外的事情都不许做,哪怕是要端杯茶来喝,都要看看是不是需要用力。
“娘”稚儿跟晖儿两个从远处跑来,在距离大约一箭之地的地方就开始蹑手蹑脚,恐怕走快了会撞到做娘的,这是做爹的再三交代过,一定不能让娘磕着碰着,拧着蹭着。稚儿悄悄问过娘,要是妹妹出生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
管隽筠不知道那个做爹的跟儿子究竟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连自己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儿的事情都告诉了两个格外懂事的儿子。
“下学了?”不好继续站着往前走,倚着栏杆坐下。两个跳脱不羁的儿子一左一右挨在母亲身边:“今天都跟着先生学了什么?”
“写字。”稚儿要学着写四方格,晖儿小一些,只要学着描红就很好。做爹的说了,念书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但是认字写字就要很早开始打底子。
“是杠子多还是圈儿多?”摸摸晖儿的小脸:“晖儿,怎么瘦了?是不是跟着嬷嬷不肯好好吃饭?要是这样的话,就跟着娘一起吃饭好了。”
“我也要跟着娘吃。”稚儿爬到栏杆边坐下,后面跟着的小丫鬟把两人的窗课本子交给了管隽筠。两个小脑袋脖子伸得长长的,写的字儿上面明显是杠子少圈儿多,管隽筠笑笑没说话。其实两个儿子很努力,做娘的夸多了儿子,做爹的就会说这样会惯坏了儿子。
只有趁做爹的不在家,才能多多跨上几句:“真不错,这么多圈儿。今晚上让他们多做几个你们都喜欢的小菜,不能说一上学就让你们两个瘦尖了小脸。”
“娘,我和哥哥天天跟娘吃。”晖儿想要钻到娘怀里,刚刚伸出手就看到娘圆圆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爹都不回来吃饭,娘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是啊,你们跟娘一起吃饭,都是香香的。”笑着在两个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等你爹回来,娘就说是娘想要你们陪着的。”看出两个孩子很兴奋,但是也有很多顾虑,一定是害怕那个做爹的,回来说他们不够听话。
听到这话,兄弟俩比得了全部的圈儿还要高兴。晖儿从栏杆上跳下来,背着手在母亲面前走了两步,摇头晃脑地开始背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怎么还学了这个?”管隽筠好奇地看着儿子:“娘不是跟你们说过,这时候都不用你们念书的,只要是能写一手工整的大字就行了?”
“先生每天都是念念有词,就算是不念书也会背了。”稚儿托着下巴:“娘,其实背书很容易。爹也说不用我们会背书,先生好像是害怕爹说他不用心教我们,所以才念念有词的?”
“赶明儿娘替你们问问,是不是先生在吏部挂了名儿。这要是等着往上巴结的话,就有些揠苗助长了。”掠了掠儿子的头发,想起那天说的,要给儿子取学名的时候,男人在预备好的一张梅红薛涛笺上写的好些个名字,然后又是查典籍,又是算五行。最后才算是想好了,又觉得不响亮。简直是忙了三天,才算是妥当了。
“娘,我都被爹和您叫了这么久的稚儿,为什么一下又要叫什么诸葛梓岐?”稚儿瞪着大眼睛看着弟弟:“晖儿也是,叫什么诸葛毅。都不像是我们了。”
“这个是学名,稚儿是你的小名。”亲了一下稚儿的脸,当有了晖儿以后,好像就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把稚儿捧在手掌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他转。
“娘,姑姑等我们都进学了,也要把颢然送来一起念书。要是跟着姑姑的话,颢然就不肯好好念书了。”晖儿也是同样托着下巴,虽然两个不是双胞胎,但是兄弟俩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神态有时候都是如出一辙。
“那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就越发要好好念书。颢然在家的时候,跟着他父亲都是认了好多字了。比你们启蒙还要早得多。”诸葛果一心想要再给儿子添个玩伴,但是姜辉说什么都不许她怀孕。为了这件事,两口子暗地较劲儿很久了。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静观其变好了。
“怎么又围着你母亲?”诸葛宸嘴上说是丁忧在家,不用像从前那样每天都在朝房内候着,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办不完的事情。实际上还是一样,那么多事情他不做谁去做?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在白天看到他的人。不用等到夜阑人静的时候,蓦地从黑暗中钻出一个人来跟你说话。
“难得看到他们下学了,看看写的字儿。”管隽筠自然而然把儿子护在身边:“晖儿都会背关雎了,这可是事先没想到的。不是一直都说只要认字不用念书的?”
“不能做睁眼的瞎子。”诸葛宸背着手过来坐着,把稚儿从母亲身边拉了过来:“稚儿,你那天跟先生说了什么,说出来给你母亲听听。”
稚儿一下红了脸,忸怩了一下想要躲到母亲身后。管隽筠疑惑地看着父子两个,诸葛宸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好像是不可能的。只好扭头看向还有些躲闪的儿子:“怎么了?”
“他说了,你就知道了。”诸葛宸不辨喜怒,只是看了眼稚儿:“忘了还是什么?”
“没有忘记。”稚儿知道这一下是躲不过去的,看了眼在旁边站着的晖儿:“要你别说的嘛,还跟我拉钩来着,只要爹一问你就全说了。”
晖儿赶紧摇手:“不是,不是我说的。”
“你少攀扯别人,就你那点小心眼还能瞒得过别人?”诸葛宸暗自叹了口气,两个儿子还真是淘气得可以。以后有了女儿,或者可以少操些心。
“先生总说我握笔的样子不好看,我趁着先生出去透气的时候,把先生茶盏里的茶水都倒掉了。然后将砚池里的墨汁全倒了进去,先生回来看也没看就喝了下去。”稚儿振振有辞:“方才娘不是也说么,先生原本只是要叫我们写字儿的,叫我们念书,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名帖交到了吏部挂名,等着以后我们出息了,爹说不定就提拔他了。”
“胡说”诸葛宸看着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官场里头的事情,等到全懂事了还得了?岂不是要仗着自己是当朝宰辅之子在外招摇,若是这样的话干脆就像当年父亲教导自己的时候,也将这兄弟两个送到乡下去念书,也免得在这里不学好还被人拐带坏了。
管隽筠想想却也觉得好笑,家中聘请的西席先生原本就只是为了教导两个孩子写字,若是真的教授读书,只怕那个做爹的都会好好考察一番。可是这人真是功利心太重,以为做了相府的启蒙先生,就能从此飞黄腾达,好像是鲤鱼跳龙门,位列三甲一样。
“你怎么跟孩子说这些?还说是什么吏部挂名?”诸葛宸有些恼火,其实启蒙先生还年轻,少不得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说他轻狂也不为过,但是女人这句话到了儿子嘴里,就变成了让人家刻意巴结,这话传出去还是很不好。
管隽筠笑笑,没说话。稚儿看到做娘的不说话,知道自己这一下就是没救了。想要撒娇是不行的,爹发脾气了。只好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说话,一脸的委屈。好像要是再说什么,绝对是要哭鼻子了。
“以后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在先生面前无礼。你说这些话,人家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说爹娘?难道是要为了你说话没上没下,就说爹娘连这么点礼数都没教给你?”诸葛宸叹了口气,给儿子掠了掠额前的头发:“你看,你每天跟晖儿一起念书,就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说话行事,不要你太守规矩,也不能再跟从前一样,是不是?你也知道,姑姑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