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的好。”管隽筠刚拿起筷子,已经有人打起帘子:“丞相回来了。”
“丞相回来了。”绮媗赶紧往桌上加了一副碗箸。
“还没吃?”诸葛宸看没动的饭菜,在桌前坐下。
管隽筠看了眼绮媗:“去烫壶酒来。”
“是。”外面守着的小丫头赶紧答应着去了,绮媗看着人端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鲫鱼火锅进来:“丞相、夫人可以用饭了。”
诸葛宸抿了一口滚烫的南酒,搭配上醇正的醉蟹甚是解口:“这螃蟹不赖,只是你不能吃。寒气太重,晦涩得很。”
“我原不吃那个,只是今天的例菜端上来了。”管隽筠刚用鱼汤泡了饭,原本鲜汤香气扑鼻,不知怎么一下嗅到一股腥膻的味道,好转了不少的干呕又涌到了嘴边。只好捂着嘴到了一边,绮媗赶紧跟了过来帮着捶背。
“没事。”管隽筠摆摆手,漱过口过来坐下。已经把先前的饭碗推到一边:“盛碗粥好了,看有什么新样的小菜。”
“奴婢这就去。”绮媗点点头,盛了一碗江米粥过来:“小姐吃点这个,奴婢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还是这么呕得利害,这都多久了?”诸葛宸看着脸色苍白的管隽筠:“还是让太医来看看,有什么药吃了可以好些。”
“已经好多了,兴许是这鱼汤加醉蟹,气味到了一处才受不得。”管隽筠很慢地吃着面前一碟牙黄白菜:“前两日丞相说的,二叔家有人来的事儿已经妥当了。说是二叔二婶到了年下就不进京来,我叫人把庄子上送来的年货带了不少回去。另外封了一千两银子一并带过去。”
“嗯,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诸葛宸点点头,这件事比母亲以前还想得周到:“以后有什么事,发落就发落了。不必瞻前顾后,像李嬷嬷那样的刁奴打发了也就是了。母亲那儿事后回说明白就行,若是母亲一时说了什么也不用放在心上。上了年纪的人,多是一时之气,过后就好了。”
绮媗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觉得奇怪。怎么一下这么替小姐着想起来,而且没有半点指摘的意思。说出来的话全是向着小姐,瞧这会儿风大雪大的,可是没出太阳呢。
第一卷 成婚 第二十九章 焚信
“好。”管隽筠答应了一声,低垂着眼帘吃粥。
绮媗撩起帘子将两碟酱菜放到管隽筠手边:“小姐,尝尝这个。”
管隽筠在碟子里夹起一点刚送进嘴里,马上吐了出来:“这是什么?”
“奴婢问过,说是自己做的酱菜。”绮媗赶紧看了看:“看着像是虾仁酱。”
不说还罢了,提到虾仁酱管隽筠立刻变了脸色:“拿下去。”话没说话,已经捂着嘴走开了。绮媗怔了一下,顿时想到以前的事情,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是奴婢粗心了,这就拿下去。”
管隽筠捂着嘴蹲在漱盂边,干呕不止。诸葛宸看不过,端着一杯白水过去:“怎么听不得这个?”
“我不吃那个。”管隽筠接过水,诸葛宸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给她。‘啪’地一声放在袖袋里的信笺连带着掉了出来,诸葛宸俯身去捡,管隽筠已经看到上面的字迹。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上面的字体,二哥很早就说过,管岫筠写字除了工整能够叫人认出来以外,千万不能说是师傅教出来的。加上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也不深究这件事。从小看惯了她的字迹,于是这封信一掉出来马上就认了出来。
“丞相还是请回去吧。”也不接他的帕子,管隽筠转过脸:“我身子不方便,不能服侍。”
诸葛宸把信放在桌上:“她在信里问你好来着。”
“不必。”管隽筠微笑着抽出帕子擦拭着嘴角:“我可不知道这个她是谁,既然是写给丞相的信,必然是有什么事要跟丞相细谈的。只是丞相也要替人着想。这有夫之妇终究是要恪守妇道,哪怕是未曾开化的南蛮之地,恐怕也是容不下这见不得人的事。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真正心疼的人还是丞相。”
诸葛宸兀自把信拆开:“你看,通篇都是问你好的话。”
管隽筠转过脸,一脸厌恶的神色。好像刚才那碟虾酱一样,不用吃只要闻到味儿就会叫人作呕:“我可不敢当,若是没有她只怕我会好很多。当然,在丞相心里她是千般万般的好。而我,就是穷尽一生也未必比得上她的分毫。让丞相一辈子都念着她的好罢了,我就不必了。”
诸葛宸脸色铁青,先前的霁和之色一扫而空。转手就把信连着封皮一起扔进熏笼,顿时火焰四起,信连同着封皮一起化作灰烬。
“这是何苦,丞相日后后悔起来又是我的罪过。”管隽筠看着跳跃的火焰淡淡一笑。
“别说了。”诸葛宸对上她的眼睛:“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我不提,丞相心里就不想吗?”管隽筠嘴角含着笑:“堪堪又把信给烧了,只怕心也跟着一起呢。”
诸葛宸捏紧了拳头:“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管隽筠起身离开,诸葛宸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别闹了。”
“不许碰我。”管隽筠想去掰开他的手,用力扭动着:“我身子不方便,丞相请回吧。”
诸葛宸握紧她的下颌,不许她转过脸:“我今儿就要你。”话音刚落已经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管隽筠紧咬着贝齿不许他进入。诸葛宸搂紧了她的腰肢,舌尖在她紧咬的牙关前梭巡着。趁她不备一下就探了进去,管隽筠被他唇齿间勾缠不过,泪水不由自主落下来。顿了一下,合上牙关在他舌尖上狠狠一咬。
诸葛宸吃痛放开了她,随之吐出一口血沫:“你真别扭。”
管隽筠唇边也带着血渍,泪水挂在腮边。转过脸去擦眼泪,诸葛宸叹了口气跟着过来:“好了,不哭了。”一面说一面抬手给她拭去眼泪:“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地。”
“丞相还是歇着去吧。”管隽筠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理他。
“去哪儿歇着?”诸葛宸挑起她的下颌:“今儿不是把沁儿撵走了,除了你这儿我还能去那儿?”
管隽筠转过脸,却被他拢进怀里想要挣脱都挣脱不了。诸葛宸下颌抵着她的头顶,把她的脸埋在肩上:“不许再拗着,要不是看你有了身孕,看我怎么收拾你。”
“丞相,兵部的邸报来了。”叩门声响了起来,诸葛宸放开怀里的女人,低头一看衣襟上却被泪水浸湿了一片。管隽筠红肿透亮的眸子映入眼帘,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我不走,就在你这儿看。不哭了。”
管隽筠扭头进去,诸葛宸不自觉地一笑:“拿进来。”
“是。”外面守着的人拿着一摞邸报进来:“回丞相的话,六百里加急的邸报。不止是送来丞相这儿,皇上那儿还有骠骑将军府也送了去。”
“知道了。”诸葛宸看着一摞厚厚的邸报:“下去吧。”摆摆手让人下去,管隽筠坐在软榻上摆弄着绣箩里几样新拿来的花样。
诸葛宸坐在管隽筠素日看账册的书案上看着邸报,眉头不时紧皱着。管隽筠过来给他倒了盏茶,砚池里的墨汁有些干了,便站在旁边给他研墨。
“你不舒服就歇着去,别管我了。这么多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完。”诸葛宸头也不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管隽筠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被他一反手拉进怀里坐下。管隽筠不习惯跟他挨得这么近,两人除开共睡一榻的时候,从没有亲密过。扭捏着要推开他的手,只是一股男性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带着淡淡的皂角味,好像很好闻。
看他很专注地看着邸报,虽然不习惯被人这么环在怀里。不过这样坐着倒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倚靠在身后,跟哥哥以前对自己那种全心呵护是截然不同的。
诸葛宸看完两份邸报,怀中方才还在扭着的人全没了动静。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脸贴在衣襟上,眉间微微蹙着。嘴角微微一勾,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邸报,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回身到了熏笼边,看着那封信燃尽的灰烬。没想到会有这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是睡在床上的人事先并没有见过这封信,居然会对信那么反感。难道中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信中所隐晦提到的事情,又为什么单单要跟自己提起来?
第一卷 成婚 第三十章 还有一封信
“筠儿,瘦多了。”管昕昀看到妹妹的第一句话满是疼惜:“这要是不叫人去接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住两天。”
“年下事儿多,原是要回来的。”管隽筠坐在自家的花厅里,管昕昀少见的在家闲着:“二哥,今儿不用去兵部?”
“难得有功夫在家歇一天,昨天在兵部忙到起更才回。”管昕昀留心打量了妹妹一番:“年后又要带兵出征,那天送来的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厚厚一摞。最近忙着调配钱粮军饷,户部和兵部都在忙。”
“哥哥出征在外还要多加小心,可是比不得在家的时候。”管隽筠四处打量了一番:“怎么没见嫂嫂,别是哥哥嫂嫂闹别扭了?”
“谁还有功夫闹别扭。”管昕昀笑起来:“知道你回来,一大早就到厨房去叫人预备你爱吃的东西了。”眉眼间全是笑意:“只怕等我回来就要做舅父了。”
“兴许是吧。”管隽筠羞红了脸,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管岫筠写给诸葛宸的信:“哥,是不是姐姐写信回来了?”
“你知道?!”管昕昀愣了一下,依照管岫筠的性子绝不会给妹妹写信。况且信中提到的事情也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反复问起妹妹婚后如何,甚至还问起妹妹是否要做母亲了。这件事绝对是有蹊跷,因为她从没有关心过妹妹任何事情,只要不在背后用心就好了:“是有一封信回来过,说她在南中过得挺好。唯有一点不足,成亲这么久都没有喜讯传出来。写信来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她给丞相也有信去,听说也是问我好不好。”管隽筠想起那天诸葛宸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他不会无缘无故烧掉那封信,可见其中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信呢?”管昕昀脸色十分难看:“还想做什么,难道还嫌闹腾得不够?”
“烧掉了。”管隽筠抿嘴一笑:“我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丞相说全是问我好不好。”
管昕昀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倒是猜到她想做什么了,要不妹婿也不会烧掉那封信了。”
吴纤雪正好带着人端了管隽筠喜欢的几样精致点心过来,听到这话也不好打断。管昕昀挥手让周围的婢女全都退下:“岫筠写来的家信里问你是不是有身孕了,我想她写过去的信里肯定也提到了这件事。这件事我都能想到,恐怕妹婿也想到了。”
吴纤雪看了眼夫君,扭头看着围着厚厚裘衣的管隽筠:“夫君,你是说?”接下来的话反倒是不敢说了,难道管岫筠是想问问筠儿是不是有喜了,然后自己也好凭借跟诸葛宸的一点旧情不绝,李代桃僵不成?
“若是筠儿不说她往相府写了信,我还真想不出这么多事情来。”管昕昀从袖袋中拿出那封信,掀开熏笼的盖子扔了进去:“岫筠有了这个心思就是天理不容,我说什么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就算是一世无所出,也跟咱们这个家没干系。那些话全是她说出来的,高枝儿也都被她占去了。世上的事儿是不会有两全的。”
管隽筠看到过两次同样蒸腾着的火焰,燃起这火焰的居然是同一个人写的两封信。管岫筠若知道是这个结果,会说自己居心叵测吗?
吴纤雪携着管隽筠的手到在自己起居的上房内坐下:“前次嬷嬷们回来的时候就说,你要吃什么酸辣的了不得的东西,那些个东西是能够入口的?后来送去的酸梅和樱桃应子可吃了?”
“吃了,还是家里的好。”管隽筠点头:“相府里的梅子太甜腻,不解口。”
“还好,不算是个刁钻口味。”吴纤雪掩嘴笑起来:“比我那时候好多了。我那时候正是隆冬,非要吃盛夏时候的桑葚,弄得沸反盈天的。你哥哥叫人四处去找,后来还是南边的人回来带回来几株专为冬蚕种的桑树上接的桑葚,吃下去登时就好了。”
“还好我不吃这个。独独受不得那个什么虾仁酱。”管隽筠拈起一枚梅子放进嘴里。
“谁这么不省事,把什么虾仁酱送到你跟前。”吴纤雪把一碟新样的点心挪到管隽筠手边:“筠儿,这么些日子都没回来。他对你好?”
“能有什么不好呢?”管隽筠看了眼吴纤雪:“嫂嫂,你说姐姐写信回来是为了什么?她还不歇心?”
吴纤雪沉默了半晌:“你也别想那么多,嫂嫂说句话你别不信。两人做夫妻久了,比从前那些故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