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隽筠听到这话,有些啼笑皆非。这话不是皇后该说的,但是一定是吴纤雪有些泼醋才说出来的村话,不过从皇后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奇怪得很。皇后难道是在借这件事点着什么?
“我先时也这么想,也不是刻意回护我哥哥。这件事全是他不对,就不用说了。可是这个女子只怕身上还牵连着别的事情,要不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我既不能劝我嫂子,更不能去说我哥哥不对。”管隽筠颇有些为难:“皇后圣明,多亏了皇后在里头多劝劝我嫂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张莲闻言笑起来:“咱们小时候一处淘气着长大,比不得别人。你说的事儿我知道,看你嫂嫂这两天都瘦了一圈了,咱们都是外人可不能用贵势压人。只能是好好说,好好劝。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再说都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真要是没了谁还能舍得掉?”
“皇后说的话我明白了。”管隽筠笑起来:“我明儿就回去看看,只要是我二哥在家里,我就跟他好好说说,就算是负荆请罪,也要我二哥到宫里去把嫂嫂接回来。不说是让皇太后能够舒服些,每日为哥哥嫂嫂操心。也不能让皇后在天天心焦这些事情。”
“就属你知道得多,里里外外的事情你比我这个做皇后的知道的都清楚。你一句话就将这些事情说了个透彻明白。我劝劝都是没什么,也能消磨了一天的功夫。可是皇太后那儿就不是这样想,这几年皇太后精神大不如前。先时护着岫筠,如今又是护着你嫂嫂。这几个人每一个叫她省心的,哎……”张莲看着她:“有些事情除了你,我还真找不到人说。”
管隽筠笑笑没说话,怎么自己又成了她的知心人了?当初就差是姐妹两个联手跟自己过不去了,面上是为了护着吴纤雪。可是内里还是在埋怨自家给他们添了麻烦,皇太后不省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还要提起管岫筠。是不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出第二个管岫筠给自己添乱?
张莲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好说歹说她都能有话来回复。若是执意说下去,只怕还真是要碰了一鼻子灰去,毕竟管隽筠不像是寻常人,真的能用皇后的身份要她改变什么心思。皇太后在她面前都是不管用的,这是皇太后气急了说的话。看来一点都没错。
第五卷 东突风云 第十章 雨夜私语
不知道是谁说动了心思,管隽筠已经在城里住了好些天。甚至还让人去别院中把两个儿子顺带诸葛果 母子都一同接回了相府。姜辉抽不开身,干脆把那所小府邸收拾了出来,一家人都过去住了。
一向静谧的丞相府因为母子三人都回来,变得热闹得不堪了。夏夜多雨,漆黑的夜空中不是划过两道闪电,弄得晖儿都过了二更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不止是不要乳娘,就是亲娘在床边守着都不肯好好睡觉,只好是做娘的陪着一起入睡才算是安静了,嘟囔着抓紧了娘的衣襟才睡着了。
放开儿子的手,给他掩好被子,又吩咐乳娘跟丫鬟们好好皱着才算是出来。要是诸葛宸回来的话,那边的羊角灯应该要点着了。不过这边还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不到三更过后是回不来了。
走在回廊上,影影绰绰的灯火照耀下,一阵细碎的话语声传进耳朵里。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
贞娘一直都在转角处等着,看她过来赶紧迎了上去:“夫人,这边走。”说完打着灯笼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往前走。细碎的话语声不时送进耳朵,越是靠近后花园就听得越清楚。管隽筠索性停住脚:“是谁在说话?这声音不像是咱们府里的。”
“奴婢看看去。”贞娘赶紧答应了,准备要后面的小丫鬟去看个究竟。管隽筠摆手:“不必,我看看去。”止住了人,却将贞娘手里的灯笼吹熄了。
沿着水榭到了太湖石累就的假山处,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不像是最初的细碎:“奴婢跟姑娘在家里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过去。说是这边夫人在家里,比不得先时那般松散。姑娘有些话只能是见了这边的大人才能说的,上次那个陌生男人到了家里,亏得是大人去拦住了。且不说把姑娘吓得够呛,就是奴婢们也吓得够呛了。”
“你这么晚过来,大人还没回府。若是被夫人发现,这么些时候做的事儿就全都白费了。”说这话的人,声音很熟悉。好像是专管着府里来往迎客的人,那个叫做郭跃的二管家。一向都是赖嬷嬷管着,管隽筠就很少去问这些事情,全是拈不上筷子的小事情,不放手叫人去做,事必躬亲谁也受不了。只是方才说的话,就不是小事情了。不只是拈得上筷子,似乎还是大大要记上一笔的事情。
“去叫他过来。”管隽筠坐在石栏上,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叫人有些从心眼里发怵。似乎是踌躇了一下,贞娘点头去了。
“夫人。”须臾功夫,贞娘就把郭跃跟那个说话的小丫头全都提溜了过来,看到管隽筠,郭跃双腿一软旋即跪倒在地。小丫头不明就里,看到郭跃跪下紧跟着也跪下了。
“什么时候了,还在假山后头商量得有来有去,府里的规矩是什么,都忘了?”管隽筠让贞娘重新点燃了灯笼,将那个小丫头的样子看清楚。看来辨别声音的功夫真不是白费的,那天在那个宅院里,只是瞬间听到过这个声音,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这个丫头是那个院子里的,我怎么没见过?”
“回夫人的话,她是刚从外头买来的。还来不及回禀夫人知道。”郭跃声音微微抖动着,似乎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把她瞒过去。
“是么,我瞧瞧。”示意贞娘把灯笼对准那个小丫头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生得倒也清秀,愿意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伺候?正好我身边这两个都大了,也该放出去了。”
“夫人问你话呢,怎么不答应了?”贞娘看她傻愣愣的样子,能留在管隽筠身边伺候的,绝对不会亏待了。难得她有眼缘看中了,不答应的话还指望着往外推呢?
“奴婢,奴婢有主子伺候。”小丫头也看了眼坐在上面的管隽筠,这个夫人好眼熟啊。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精明。
“哦,还有主子伺候呢。”管隽筠做作的笑起来,连她自己都知道这种笑容有多假。不过也不愿叫人看出来,自己早已认出这个丫头是谁。还是故作不知来得好,至少这样子还能问出些真话。诸葛宸跟二哥必定是有大事情瞒着人,而且每件事交织在一起,最后都跟那个叫秀儿的女子有关,不仅仅只是一个二哥看上了江南貌不惊人的寻常女子,这么的简单。
“是谁啊,这么大的架子,弄得都不愿到我身边伺候了。看起来,我还真是吃人的老虎。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叫人怕呢?”管隽筠轻摇着手里的团扇:“这么晚了,一男一女不避嫌疑,就在这假山石后面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能放到明天大白日去说。”
“这个。”郭跃有些结舌,没敢接话。管隽筠的脾气相府里的人都是清楚得很,要是有人敢在她面前弄巧,一旦被知道了。就不是成拙了,那简直是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相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丞相凡是还要听夫人的话,何况一个小小的奴才。停顿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继续说下去。
管隽筠目光微微一扫,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你不是相府的丫头,说吧打哪儿来的?”
“奴婢,奴婢。”小丫头没想到她话锋转的这么快,一下就看穿了。再看旁边跪着的郭跃,一直都觉得是个不怕事的人,怎么双腿都像是有些打颤的样子,当下自己也有些不敢接话,只是很小心地对上了管隽筠的眼睛。
“秀儿是你主子,不是么?”管隽筠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又跟我这相府扯上关系了。你不说实话也罢,明儿天一亮我就送你到京兆尹府上去,那儿可是再硬的嘴巴都没有不招的,何况你一个小丫头。 大晚上跟丞相府的二总管在相府后院唧唧哝哝,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传讲出去,只怕你一个姑娘家就不好听了。”
“夫人开恩,奴才真是跟她没什么。”郭跃有些慌了神,这件事丞相吩咐过不得传扬出去,要是夫人真是铁了心要送到京兆府尹衙门,那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时候丞相发了狠,自己也是要把性命送到鬼门关去走一遭的。
“我没问你,你急什么?”管隽筠手里的团扇微微摇动着,下面的豆绿色流苏带动着几粒米珠微微颤动。
“奴才有事要跟夫人回。”郭跃急于撇清自己,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被夫人盯上了,要是再不说实话,丞相未必救得了自己。
“我不想听你说,就要听她说。”管隽筠摆手:“你说说,这里头是个什么缘故?”
“是秀儿姑娘命奴婢到这儿来跟这儿的大人回话的,说是手里的银子都完了。这里按月的银两还没送去,要奴婢来问问。若是能顺便带些回去,自然是更好。”小丫头低声说道。
“秀儿姑娘做什么要你到丞相府来要银子,如何不去骠骑将军府拿银子?”管隽筠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难道骠骑将军那儿会舍不得几两银子?”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每月都是郭大爷按月将银子送到秀儿姑娘那儿,这也是这里的大人事先说好的事情。骠骑将军府,奴婢一次也没去过。”小丫鬟似乎不知内情,说话的时候也不是想一句说一句,连珠炮似地把话全都说完了。
管隽筠扭过头看着贞娘:“把她带到那边的小屋子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
“是。”贞娘答应着退了下去。管隽筠这才看着跪在地上的郭跃:“说吧,我知道你担心你说的事儿被丞相知道,日后饶不了你。这儿只有我,我自然是不会说是你讲出去的。”
“夫人,这件事丞相再三吩咐不许叫夫人知道。”郭跃想了想:“只有骠骑大将军和丞相知道这件事,就是咱们家的姑老爷姜将军都不知情。那个秀儿姑娘虽然是出身寒微,但是她身上有个极大的秘密。这是当初奴才跟着丞相一起在江南的时候,荣侍卫救下了她,意外看到她手里的一副图画才知道的。恰好骠骑大将军也在一处,就跟丞相商量着,要用个什么法子将她弄到了京城看管起来,免得这幅图画泄露出去。后来就想到了让骠骑大将军收为外室的法子,只是最近为了那边大将军跟夫人不谐的事儿。所以按月的银子,丞相吩咐奴才按时送去。接连几日下雨,奴才便没出去。这才迟了。”
“既然是要紧的图画,怎么不让丞相出面?”管隽筠听出一丝破绽:“难道丞相不明白,多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份风险?”
“这话是丞相自己说的,若是丞相出面,后来只怕是夫人心里不痛快。骠骑大将军也不想让您生气,所以就自己认下了。”
管隽筠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难道自己就是这样子泼了醋的性子?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就连皇后都说自己是容不得人了。这下倒好,哥哥是不想自己生气,那个男人又是当面就说自己这儿不能容人?只是这个秀儿手里到底是怎样的一幅图画,叫这两个人小心呢?
第五卷 东突风云 第十一章 闹别扭
看看郭跃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管隽筠自忖丞相中是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正眼说瞎话的,否则得到的惩处比不说谎大多了。
“什么图画,拿来我瞧瞧。”管隽筠掸掸衣摆,手里团扇搁到一侧:“要是不说呢,我也有法子要你们说。稚儿跟晖儿两个淘气孩子,方才打碎了一对瓷花瓶。只怕碎磁瓦子还没扔呢,叫人拿到前面湿地上。给我跪上这一夜,明儿再想想要说还是不要说。”说着转脸看向身边的小丫鬟:“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了。”
贞娘已经赶着过来:“夫人,都预备妥当了。”
“夫人,奴才知道的真只有这些。夫人若要问人,那个小丫鬟她是比奴才知道的清楚得多。再说丞相去那间宅院着实不多,就是去了也是站站就走。”郭跃急于撇清这件事,那个跪磁瓦子的勾当,听着就叫人胆寒,真要是做了还不一条小命被报销了?
“我也不急,只是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就是。只是别叫我知道,你说的全是假话。你知道,我什么都能容得下,唯独这个说瞎话的事情,最好别做。”管隽筠搭着贞娘的手,捋了捋团扇的流苏,缓缓离开。
看这架势郭跃也知道今晚这一劫是躲不过了,贞娘带来的两个小厮跟在郭跃身后:“二总管,夫人的吩咐不能不听。您别叫小的们为难。”
“丞相回来了?”郭跃一直都在想,要是有人能够解了自己的危难,只有是请神能够把诸葛宸请回来。旁人说情一概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