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绵长长呼吸，吐出胸中藏了五年的郁愤之气。她走到游轮栏杆旁边，将沾了一溜血迹的白手套摘下，扬起手臂远远扔进了海中。终于，她和过去彻底说了再见！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离开是不错的选择
返航的游轮还没有驶离公海就被拦下。虽是白天，海绵却睡得迷迷糊糊，她被菲尼克斯叫醒，揉着眼睛来到甲板上。
不远处的海面停留着一艘怪模怪样的船，水滴状的外观，光滑外壳好似找不到可以攀爬的地方。菲尼克斯啧啧称赞，对慢吞吞走过来的海绵说：“小姐，霍先生来接您了。”
啥？霍老师？海绵睁大眼睛，只见那艘船面对她这边的船体正在发生变化。它的外壳向左右两边滑开，露出隐约可见的升降梯，有一个人冉冉从船内升起。
好吧，霍老师想找人容易得很。海绵在心里嘀咕外星人入侵地球了，搓搓有些僵硬的脸蛋，靠到栏杆旁边。“你怎么来了？”她懒洋洋地问。
“办完事了？”霍憬元不答反问，仔细打量海绵的神色，淡淡笑着说，“看上去你的精神不大好。”
手刃死仇，原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海绵除了解脱，并没有十分高兴的感觉。这个男人，她毕竟掏心挖肺地爱过。他有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过去的美好是无法抹去的。
所以在莫仲懿断气后，海绵脑海里的茫然又多了几分。她以前只为了报仇血恨而活，当生活失去了动力，她的未来要走向哪里？
和父母重聚，一家人团圆值得欣喜。她也想过岁月静好、悠然自得的日子，然而她终究不再是甄宝。过去数年时光对她的影响太大，她的心性改变了许多。平静淡然的生活。她能适应，可终将就此麻木地无滋无味地度过。
“你不是去基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海绵趴在围栏上好奇打量霍憬元脚下这艘船。“这是什么船？”
“潜艇。”霍憬元向海绵勾勾手指，“我带你去基地。”
闲着也是闲着，海绵正觉得无聊呢，很干脆地答应同往。她回船舱收拾了行李，叮嘱菲尼克斯按照事先商量好了的办法处理莫仲懿的事情，扶着霍憬元伸来的手臂跳上了潜艇。
“你该不会把哪个国家的宝贝给偷出来了吧？”海绵打量潜艇内部，那些仪器不停闪着光，晃得她眼睛疼。
“你认为我会看得上？”霍憬元笑了笑，把海绵推到大屏幕显示屏面前的椅子里坐下。开启了安全防护设备。
海绵拍拍罩住半个脸的透明头盔，再扯扯安全带。老老实实坐稳。驾驶室里响起电子合成的声音，宣布潜艇开始下潜至多少多少米再向经度纬度多少多少的地方航行。
她听着有点像霍憬元随身电脑里小Y的声音，摇头叹气说：“按照书里写的，像你这样的魂穿系外星来客，拥有远超地球的科技，不是应该野心勃勃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吗？你够低调的。”
霍憬元哧笑两声，不屑地说：“这么一颗小星球，说实话真是勾不起我的兴趣。星海无限宽广。宇宙奥秘无数。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你以为我东奔西跑是为了玩？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飞船制造替代材料，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度过一生。”
“如果直到八九十岁才制造出了你伟大的宇宙飞船，你也要离开？”霍憬元的腔调让海绵心里来气。不禁嘲讽说，“就怕那时候你连飞船也爬不上去了。”
霍憬元平静地回答：“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这里与我的故乡很相似，但毕竟不是。”
叶落归根，这是最强大的理由。海绵沉默。她不愿意霍憬元一去无影踪。哪怕一年只能和他通一次电话，两三年才见一次面，但是她总能知道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惦记她、她也惦记的人。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在经历过情伤之后，她把自己的心门紧紧关闭。她能付出的只有朋友亲人也似的感情。霍憬元从来没有追求过她，更没有对她表露异样感情。而她也同样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也许，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比爱情更少，比友情亲情又更多。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海绵都认为，霍憬元不会为此改变他坚持了一生的信念。他要走，那就肯定会走。这个男人淡漠的外表下是一颗坚硬如金刚石的心，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为任何人改变。
想到这里，海绵试探又一次问：“老师，你这么照顾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很像对你特别重要的人？”
将驾驶工作全部交给电脑的霍憬元，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书。不过他似乎早就等着海绵发问，头也没抬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又是。”
这是什么答案？海绵翻了个白眼，闷闷地说：“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模棱两可的我听不懂。”
“有没有想过，你借用了别人的躯壳，以前的那个灵魂去了哪里？”霍憬元撩眼皮扫了海绵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宇宙间存在许多位面，还有平行空间的说法。也许一模一样的人，却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譬如这个时空中的海绵，在另一个时空里有毫无差别的外表，却有不同的人生经历。”
海绵半懂不懂，不过当故事听着。“详细讲讲。”她意识到这就是霍憬元以前提过的，他的故事。
“在你身处的这个位面，2012年并不是世界末日。可是在另一个位面，也是这颗星球，2012年却成为了历史，新的纪元开始。我就来自这个新纪元。”霍憬元眼神悠远，徐徐讲述，“我的故乡只有一块完整的陆地以及零星的小岛。居民们除了人类，还有各种各样的修行者和妖精魔怪，大海之中也诞生了智慧物种。”
真够乱的。不过海绵的兴趣更多了，她直勾勾盯着霍憬元追问：“你们那里也有一个绵绵？”
“不。是有一个绵绵重生在了我们那儿。”霍憬元垂下眼帘，声音变得轻柔，充满了怀念，“她来自旧纪元，死于末世黑潮之中。她从前的模样，就是你现在的模样。我不知道她曾经的姓是什么，但她也叫绵绵。”
“重生？”海绵咂摸着这个词，又问，“她也用了别人的身体？还是直接原身过去的？”
这次，霍憬元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她的身体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我和妹妹虽然是龙凤胎，可是长得很像，很像很像。我们自幼分离，经历了很多波折才相认，却……迟了。”
他原来是怀念兄妹之情才对自己这样另眼相看。海绵有些黯然，半响也没有说话。但她渐渐觉得不对劲。盯着霍憬元使劲瞧，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没有恨过绵绵吗？也许是因为她，你的妹妹才会死。当然，也有可能她重生之前，你妹妹已经死了。但是……”
霍憬元抬起头，怔怔地凝视海绵。海绵的心有如被重锤击中，浓郁得无法化开的酸楚悲伤从霍憬元眼里满溢而出，向她汹涌扑来。她再也无法言语，只因看懂了他的眼神。
“可她是你妹妹。”海绵的身体剧烈颤抖，话一出口就后悔，也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思想决定行动。在我还没有见到她，在我还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之前，我就爱上了她。可惜那时的我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感受，否则我会改变很多事情的做法。”霍憬元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仿佛他刚才的失态只是海绵花了眼。
他淡然说：“我的第一世是个随时有可能癌症复发的重病号，所以我很珍惜我能拥有的一切。既然爱上了，那就没有什么后悔的。我只是遗憾没有更多时间让我为她多做些事情，她一个人独立支撑那么多人的未来，实在太辛苦。”
接下来，海绵听到了一个女人传奇彪悍的人生。身为同样的重生者，她越听越自卑。在差不多的年岁里，她汲汲营营于恩怨情仇，始终无法放下过去。心魔横亘于她心间，她必须亲手斩杀才能得到解脱。
而那位曾经也叫绵绵的伟大女性，却将青春奉献给了血与火的战争。她带领麾下军队与异族征战，军功章挂满她胸前，封号国民“女王”之名传遍陆地与海洋诸智慧种族。
在这个女人辉煌灿烂的人生历程中，霍憬元的第一世扮演着不可或缺的关键角色。可以说，没有他的付出，绝对成全不了那位“女王陛下”的傲世英名。
更让海绵胆战心惊又深深感动的是霍憬元的爱情。他明明知道爱而不得是永世也无法解脱的痛苦，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爱从未改变，从第一世持续到第二世，又毫不褪色地延续到了现在的第三世。
“我并不爱你。就算不说这些，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霍憬元揉了揉眉心。隔了这么多年回忆过去，他的情绪看似平静，实际上内心也经受了极大的折磨。
“而你受过那么严重的情伤，你目前甚至可以说已经失去了再度爱上另一个男人的能力。你也不爱我。我们之间有感情，并且非常真诚，但我认为与爱情无关。”霍憬元认真地看着海绵，“绵绵，请你成为我的伙伴，陪我一起畅游星海。这里是你的伤心地，离开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走，还是留
霍憬元的邀请，海绵不可能立刻给出答案。他的话太突然，也直接得让她难以接受。真话总是伤人，难怕她清楚霍憬元所说都是实情，心里还是觉着很不舒服。
故事讲完，海绵陷入沉思。驾驶室的灯光渐渐变得黯淡，她无意间转头，被身侧不远处监控屏幕里出现的海景吸引。
此时已经不知潜入海下多少米，黑漆漆的屏幕里，恰好有一群能闪烁莹光的鱼儿被拍摄保存下来。它们在颜色艳丽的珊瑚丛中穿梭来去，它们自由自在。
“你说要留给我的东西起码超出地球科技两百年？”海绵看得入迷，也有点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小鱼儿。薄鳍之间闪铄着五颜六色的星点光芒，它们利用这样微弱的光吸引浮游生物，同时也让自己成了别的鱼儿的标靶。它们猎食，也被猎食。
“我有分寸。拿出太超前的东西对这颗星球并不是好事。”霍憬元窝在座椅里，眼睛半阖看似在打盹，回答时的声音有些含糊。
“我不想要。你给别人吧。”海绵拒绝，“那些东西也许能给我带来财富、地位、权势，但它们也会成为我的枷锁。我会像这些鱼一样，我能得到许多，也一定会失去许多。我还是想过自在平静一些的日子。”
“你这是在婉转地拒绝我先前的提议吗？”霍憬元淡然笑着说，“没关系，你不愿意陪我离开，可以直说。”
“我很矛盾。”海绵并不隐瞒自己的心情。“我确实对现在的生活产生了厌倦心理，我很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或者也和你一样去尝试各种行业？这里毕竟是我的故乡，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儿子，还有我的朋友们。我舍不得离开。并且你怎么不替我想想，我若离开，心情会怎么样？”
“另外，你有多少把握能回去？我虽然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我还是知道，宇宙航行是很危险的。你有几成把握？”海绵转过头。看着霍憬元，认真地问。“会死在回家的路上吗？”
“没有任何事情是安全无虞的。就算喝口水都有可能会被呛死，更何况是星际旅行？”霍憬元冷淡的口吻就好像他已经看穿了生死似的，“我的第二次死亡就是因为星际旅行船遭遇了星爆，星门毁灭之后船被卷进了时空乱流。能够拥有第三次生命，并不是我幸运，而是纳尼亚帝国已经发明出了能够保存人类意识的仪器。”
“也许我还是特别不幸的那个。在我印象中，星际航图上并没有这颗星球。”霍憬元叹了口气，“当然。就算是在高等文明纳尼亚帝国。这种意识存储器的科技也是绝密技术。我能弄到一个中转储存器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是值得。”
“那么这次如果发生意外，你还能再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吗？”海绵听得似懂非懂。大体还是明白霍憬元的意思。说实话，她对他口中的宇宙风光还是向往的。
“不能。”霍憬元摇头说，“限于科技水平和原材料，我费尽心思制造的这艘宇宙飞船非常简单。除了飞行和基本防御之外，它没有任何攻击手段。整个航行过程，我都将在休眠舱里睡觉。除非能检测到附近存在生命星球，否则我不会醒过来。飞船的能源可以支持休眠舱运行两百年。”
海绵脸色微白，像看怪物一般惊恐地瞪着霍憬元，半响才说：“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有可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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