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才是大赢家。”傅虎城真心实意地赞道,“不瞒您说,我从十五岁开始办差,这么多年侦察过的案子里,您是唯一的那个居然能在漩涡中全身而退并且能保留大半身家的人。当然,您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但是除了您那位失势以后想干什么只会无能无力的主子,至少还会有两方人马会关照您。您最多就是关个三五年,出来以后自然天高任鸟飞。”
道叔笑容慢慢收敛,幽幽叹了口气说:“权力的游戏,不是生就是死。我劝过周少,但他不听,执意要雪中送炭。他还太年轻了,如果是他父亲,绝对不会去干这种蠢事。空有野心却无远见,周家失势在所难免。”
傅虎城撇撇嘴,直接拿道叔的丝绸桌布去擦水雾迷茫的眼镜。他淡淡地说:“天不可有二日,国家要和谐要稳定,已经定下来的人选就绝不可能再有变动。他能蠢到这些事都看不透,您根本没必要替他惋惜。再说周大少爷从来没把您当成真正的自己人,否则何至于在您身边放那么多钉子。”
“哦?”道叔饶有兴趣地看着傅虎城,“说说看,你都发现了多少颗钉子?”
“可以说,除了卫修和海绵,其余海姓的主管执事都有可能是钉子。中层就更多了。我就不相信,您会放着一直跟随自己的老人儿不提拔,一门心思培养忠诚度不够的新人。”傅虎城笑了笑说,“不过,海浪这小子我有八成把握不是。曾经被横刀夺爱的周大少爷最讨厌的就是坏男人,尤其是海浪这种脸上写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极品坏男人。”
道叔耸耸肩,不置可否。两个人喝完茶,道叔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扔给傅虎城:“拿去吧,你最想要的东西。”
拿到这本书,饶是傅虎城的城府都不禁眉开眼笑。他其实知道帐册就在书房里,但他根本不敢进来偷拿。这间貌不惊人的小房间,却是凶名在外的墨门弟子布的坎儿下的扣儿。一个不当心,直接死在里头被冲进海里毁尸灭迹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儿。
把书塞进白大褂里面外套口袋里,傅虎城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给道叔深深鞠了个躬。道叔没有避开,大模大样的受了他的礼,心想这是老子应得的,老子这么多年容易么。
“我本来不想说那些替国家谢谢您之类的虚话套话,可这些年您干的虽是见不得光的走私活儿,但您从国外夹带过来的高精尖科技产品给国家做了贡献这是不争的事实。”傅虎城直起腰,异常严肃地说,“我想您也应该明白,真正保住您的其实是那些东西。”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去干赔本赚吆喝的事儿?我这些年的私人积蓄大半都赔进去了。”话里有几分不舍,但道叔脸上仍然笑眯眯的,半点也不在乎的模样。
“就我个人来说,这几年承蒙您一直照顾,没有对我动手。您肯定早就知道了我的来历,我也没想过能瞒住当年在国际佣兵界威名赫赫的‘狐王’。”傅虎城满眼钦佩,全然发自真心。因工作需要,他长年混迹在国外,与诸多国际雇佣兵、杀手、大盗有交情,所以很清楚和“狐王”玩心眼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道叔摆摆手,神情终于变得有些复杂,轻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八百年的事了。”他仰头凝视着傅虎城,沉吟片刻,终于说,“‘彪’,以后请你多护着点绵绵。”
傅虎城嘴角扯开笑意,心想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吗?果然啊,那个小丫头就是你海道藏了十九年的女儿。他很郑重地许诺:“请您放心,您的家人我们一定会保护好。”
目送年轻有为的特工清瘦背影消失在门外,海道仰面躺倒在椅子里,眉宇间一直控制着不让跑出来的疲惫终于挣脱了束缚尽数浮现。
这么多年,他苦心孤诣谋划、殚精竭虑运筹,替京里的那位送财送才。但不管他有多少功劳,却还是避免不了在政治斗争中被抛弃成为牺牲品的下场。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实际上也做了别的打算,他心里还是涌上无边失望。
“哥,没必要伤感,没了咱们海天园,周家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朱紫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站到道叔身后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道叔苦笑着说:“他不信我也是应该,我以前替他爹办事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至于海天园……这些年他得益不少,但帮着平的事也没少到哪里去。”
“咱们为了他们家付出了多少,他们难道眼瞎了看不见?你是一诺千金的男子汉,他们却只会用一只眼睛看你,另一只眼睛怀疑你监视你!”朱紫满心不忿,恨恨地说,“海纱那丫头在轻歌曼舞楼藏了十几公斤毒品,他们这是要让咱们都去死啊!这边假惺惺说委屈几年,实际上却要杀人灭口!也就是你还会替他们说好话!”
朱紫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手下温柔得很,嘴边那缕冷笑却能杀得死人:“可笑那丫头还不清楚咱们早就知道了她的底细。整天装出那副样子她真以为自己是仙女儿是周家在海天园的发言人?这票干成了她就真能嫁进周家当少奶奶?真是可笑!我得擦亮眼睛等着看她的下场!哼!”
私底下变得异常絮叨的朱紫根本不给道叔说话的机会,一个人在那儿使劲给他抱不平。道叔一径含笑听着,对这位老妹妹的脾气也是无可奈何。
朱紫还好点,要是她的丈夫郑山知道了不久之前那电话的内容,只怕早就带着家伙什杀奔上京了。这对夫妇都是当年和他一起在佣兵行当打滚的伙伴,是真正的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回家你嘴闭紧点儿,不能漏出半点口风让山子知道。那家伙眼看奔四十的人了,暴脾气一点没少。”道叔趁着朱紫喘口气的功夫,赶紧叮嘱。
“唉……”朱紫忽然叹气说,“就只可怜了绵绵,她还这么小。你就这样把海天园撂给她,她哪里吃得消?以后不定多少人惦记着这好地方呢。到处豺狼虎豹的……”说着话,她眼眶微红。
“有你们帮她,她有什么好怕的?”道叔拍拍朱紫的手背,“阿紫啊,傅虎城毕竟是国家的人,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更信你们。我进去了以后,你们多帮帮绵绵。”
“这还用你说?!我们俩没孩子,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着护着。山子给我说起过,绵绵这孩子看着胆子小,但要给她点压力,她的胆子会变得比谁都大。外柔内刚,她就是这性情。”朱紫微笑着说。
“行了,你家去吧,山子这会儿也肯定回去了。”道叔站起身向内室走。朱紫瞧着他依然挺拔伟岸的背影,忽然悲从中来,热泪滚滚而落。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孩子外交”
家里断了网,现在才恢复。。。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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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必将被豺狼虎豹环伺的海绵,这天晚上过得很开心。小阿宝从见她的面起就紧紧粘着她,以前那么懂事的孩子,今天却一个劲的撒娇让妈妈抱让妈妈背。她也觉得和孩子似乎不是分别了一周而是一年。
下午海绵一直抱着孩子买东买西,这点重量比起她给灵璧石做保养还真不错什么。孩子用两只小胳膊牢牢圈住了妈妈的脖子,手里举着海缎买的零食,和妈妈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小脸儿简直笑成了一朵花。
话说,那位班主任老师得知海绵是海宝的妈妈时,真是吃了一大惊。海绵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委,老师一个劲地拍胸脯保证会帮助阿宝尽快追上别的孩子的学习进度。
“军训的时候我抽空看书了,也没有多难嘛。那些题目,我看看就会做了。”阿宝却对一个劲和妈妈说话的老师有点不感冒,噘着小嘴说,“我才不要老师特殊照顾呢。这样子不好,别的小朋友会不喜欢和我玩。”
这小鬼灵精!不过对阿宝的话,海绵深表同意。大家都是从学生过来的,特别受老师青睐的学生还真的有可能会受同学排挤,她不想阿宝交不到朋友,于是说:“那你就要努力了,等正式开学,给你请一位英语家教好不好?”
说这话时,海绵正安置阿宝睡觉。小家伙却说睡不着要和妈妈说话,要把过去一个星期没说的话都补回来。海绵便搂着孩子靠在床头絮叨。
阿宝很乖地点头,依偎进海绵怀里,声音软软地说:“妈妈,阿宝可厉害了。军训的时候,很多同学都被教官训哭了,阿宝没有呢。就是晚上想妈妈的时候,阿宝才想哭。”孩子用小手紧紧抓住海绵的衣襟,小脑袋乱蹭着问,“妈妈,你有没有想阿宝?”
“有啊。妈妈天天想我们阿宝。”海绵在小家伙柔软发顶亲了一口,心里酸酸的,“妈妈每天都想阿宝有没有吃饱,教官凶不凶,同学们会不会欺负你,军训累不累……”
“阿宝每天吃得可饱啦,要不然军训的时候就会饿。我们去参观了好多大船,还看了解放军叔叔打枪。我们班还有一个同学认识解放军叔叔,他还摸了枪呢。对了,解放军叔叔给每个同学送了一颗子弹壳。”阿宝语气里满是羡慕,眼睛闪闪直放光,捏着弹壳让海绵看。
报道的那天,班主任就介绍过孩子们军训的地方是东海舰队的一处训练场,孩子们参观的大船就是军舰。海绵原本没有在意阿宝说的这事儿,但听见孩子嘴里秃噜出一个名字她眯了眯眼,感起了兴趣。
“你说那位摸了枪的同学叫秦世焘?”自从秦世熙进入她的视野,她对秦家的事就特别留意。如果她记得没错,秦家三房最小的儿子就叫秦世焘,没想到是阿宝的同学。
“嗯。”阿宝用力点头,黑亮大眼睛里满是不屑,“那么多小朋友都和我玩,就他不和我玩,还让别的小朋友不要理我。”小家伙臭屁地扭扭脖子,“我也不搭理他,我不缺朋友。”
“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不要闹别扭。”海绵想了想说,“不过,人家要是欺负你,你也不能任别人欺负。”
就阿宝这壮得像小牛犊似的结实身体,和这些城里孩子打起架来估计不能吃什么亏。以前日记里,绵绵也没少哀叹小东西又打架闯祸她去善后之类的话。海绵提高警惕,生怕孩子会因上次莫秦订婚宴的事儿受牵累,这才如此叮嘱。
又嘀咕了些体己话,不一时阿宝安静地靠着海绵,鼻息沉沉睡着了。海绵在孩子脸上亲了两口,这才关灯关门出去。
第二天星期六,海绵打算上午陪阿宝玩,下午就得开始准备出行事宜。没想到中午时分接到电话,说秦家听说阿宝和秦世焘是同学,特意邀请小家伙一起去参加晚宴。
海绵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秦家没安好心。她打电话向海缎请教,海缎却打趣说,这是秦家开展了“孩子外交”,想通过阿宝与秦世焘拉近和海绵这位海天园继承人的关系。谁知道过个十几二十年,下一任海天园的“舵手”会不会就是小阿宝?这叫未雨绸缪、放眼未来。
海绵一时无语。倒不是说她不想把自己的东西留给阿宝,实在是海天园不是她的,而她也真心不想要。得了,道叔发话带上小家伙,海绵只好从命。好在头一天上街,她给阿宝买了好多新衣服,不怕晚上失礼。
但是下午海缎过来给海绵打理妆容时,还是另外带了一套孩子穿的小西装。从内到外,小礼帽小领结小皮鞋,一应俱全。两个女人先把阿宝好好捣饬了一番。向来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乖乖坐着,任由妈妈和缎姨摆布,没有半点不耐烦。
很快,跟随道叔和海绵一起赴宴的小绅士新鲜出炉。小家伙的个头比起同龄小朋友来说稍高,长年帮着妈妈干力所能及的活儿,他的小胳膊小腿结实有力,小身子骨把这套黑色小西装撑得特别精神好看。
站在院子里等车过来接的当口,海绵给阿宝反复拉平领结又扯扯衣角,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儿子是天上地下头一号的小帅哥。
她遭受的情伤实在太重,现阶段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打算谈恋爱。所以,她总想着,也许阿宝就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正因为对爱情心灰意冷、对男人戒备深重,她才会发自内心地疼爱给予她温暖倚靠的小家伙。
至于以后,时间治疗了疮口,她还会不会再爱上人,这个说不准。感情的事儿非人力所能控制,只要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碰上那个合适的人,也许就心动了。
“到了地方以后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妈妈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瞅着有车飞速接近,海绵对阿宝最后叮咛。
小阿宝一仰脖子,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我是男子汉,该我保护妈妈才对。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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