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客气,阮钰仲手接过礼单,打开看了一眼,回身招呼跟上来的三十几个侍卫,“…来人,从第一船开始,按这礼单给我认真清点了…”又放缓了声音,“…要一件一件认真地给我清点了,这五艘船里,连鼠洞也不能放过了!”嘴里吩咐着,眼睛却紧紧盯着秦大
哪是清点?
这分明是抄家嘛!
听了这话,秦大龙脸上笑容一僵,扶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果然,黎家的香品就在这五艘船里!
瞧见秦大龙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慌乱,阮钰心里冷冷地笑。
他朝身后一挥手,“清点…”
呼隆隆一阵乱响,众侍卫蜂拥而上。
渐渐地,太阳升到了正中央,耀的人睁不开眼。
“阮大人…”小衙役上前施礼,“秦大人在前面花船上备了酒宴,请您过去用餐…”
阮钰抬头看看停在不远处一艘装饰得簇锦般的花船,秦大龙正领着各地官员站在船头朝他招手,就摇摇头,“本官有公务在身,免了,把饭送到这儿来!”
“这…”衙役犹豫片刻,恭顺地应了声是,快步去回秦大人。
耀眼的太阳渐渐西移,变成一个红彤彤的圆球挂在天边,染红了半条河水,绮丽而诡异,秦大龙喝的满脸涨红来到贡船上,见阮钰忙的满头大汗,就一抱拳,“阮大人辛苦了,本官一定上奏表彰阮大人,事力亲为,兢兢业业…”
阮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第三条贡船,带人登上第四条贡船。
笑容僵了下,秦大龙眯着眼睛看着阮钰的背影上了船,他索性借着酒劲回到花船上睡觉。
最后一丝晚霞隐没在天边,夜色如一条灰蒙蒙的大幕罩了下来,喧嚣了一天的码头渐渐沉寂下来,只一阵阵凉爽的晚风让人分外的惬意。
一觉睡足,秦大龙出了花船,瞧见第五条贡船上灯火通明,就信步走上去,“阮大人辛苦…”他朝脸色青黑的阮钰一抱拳,眼睛扫了一圈,这条花船上除了最底层并排放了五六只大木箱外,别处都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绫罗绸缎,一眼就望到了底,绝不能夹带私品,就开口说道,“就剩这些了,让侍卫们清点就是,阮大人请上甲板上喝口茶歇息一会儿…”又道,“乞灵县的碧螺春,才下的新茶,正解暑气…”
第二百二十四章水晶
“不渴…”阮钰指着下一个箱子,“接着开…”
秦大龙身子僵了下,片刻,他便恢复了自然,回头冲衙役侍卫道,“大家警醒些,这满船的绫罗绸缎最怕火,都仔细手里的灯火”
听了这明显带了火气的话,众侍卫下意识地看向阮钰。
阮钰只阴沉着脸,认真地看着侍卫把又一只箱子合上,指着下一只说道,“继续…”
侍卫应声打开了下一只箱子。
竟是一株三尺多高,如火似云的血色珊瑚树,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妖冶瑰丽,甚是夺目。
“…天”顾不上和阮钰置气,秦大龙一步扑上前,颤着手摩挲着,嘴里连连感慨,“珊瑚以红色为珍,殷红似火者尤为少见,寻常一只钗环已是奢侈,这…这…”面对这平生难道一见的珍品,他已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等祥瑞之物正和大婚之用,难得啊难得…”又问,“…这是谁的手笔?”
“南海红珊瑚,芜县张德明大人进献…”负责清点的侍卫照着清单念道,见秦大龙兀自摩挲着那株稀世罕见的珊瑚树不肯离开,侍卫为难地看向阮钰。
清点了一天,见识了各类奇珍异宝,他们对这些早已冷漠,现在最想的就是早点清点完了回去休息。
阮钰就皱皱眉。
眼见这五大船贡品全部清点完了,却没有预想中的香品样本,阮钰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还剩的两只箱子,上前一把将秦大龙正欣赏着的装了珊瑚树的箱子合上,回头吩咐道,“接着点…”
被当众卷了脸面,秦大龙脸色一阵阴沉,他嘴唇动了又动,看着兀自带人上前开下一只箱子的阮钰背影,终是没发出声音,良久,他转身站到一旁,冷冷地看着阮钰等人的动作。
又一只箱子被打开,竟是各色的珍珠玛瑙,有侍卫上前用手翻了翻,一通到底,都是硬通货,根本掺杂不了香品。
有些绝望,阮钰站在最后一个箱子前陷入沉思,如果这只箱子里再没有,那么他这一天就白忙活了。
可是,不利用这官船,黎君还能通过什么方式来运送为明玉公主大婚准备的香品呢?
摇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让黎君利用,他若是黎君,也会首先选择贡船,眼前闪过一早上船时,秦大龙眼底的那丝慌乱,他猛朝摩拳擦掌的侍卫说道,“打开…”
哗啦一声,最后一个箱子瞬间便被打开。
“…天这是什么?”清点了一天眼睛早都麻木了,可是,看到这烛光下,五光十色地散发着瑰丽光芒的一个个浑圆的水晶琉璃拼凑起来的金字型宝塔,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唏嘘,手拿清单的侍卫忍不住大叫,“…这就是传说中可以辟邪的水晶琉璃塔”
早忘了心中的烦躁,阮钰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刚伸出手,就见一个青衣侍卫匆匆走上船来,“大人…”他叫了一声,贴着阮钰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柳大小姐密报,这两天黎记除了调治明玉公主大婚香品外,白师傅还带人连夜赶制了一批大香品,具体是什么香,干什么用,修养中的谷大师也不清楚…”
阮钰一怔,猛站起身来,“…怎么才来报?”
“谷大师也是得了信儿现派人打探才知道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说道,余光扫向兀自贪婪地看着那个水晶琉璃塔的秦大龙,压低了声音,“监视黎记的侍卫回来说,今儿黄昏,黎记悄悄地运出了一批货,刚出了城…”
“什么”阮钰猛地一声喝。
调虎离山
石光电闪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黎君的调虎离山计
先用李寒冰调治的所谓样品调走他一大部分人,之后又利用秦大龙和这些贡品引开他的视线,调走都尉府所有侍卫,趁自己埋头清点贡品之计,黎家真正的贡香才偷偷运出黎府。
难怪他搜完了所有的贡船,就是不见黎家的香品
原来根本就没在船上
念头闪过,阮钰脸色一阵青黑,一股慑人的气势自他身边扩散开来,众侍卫忍不住都一哆嗦,下意识的停下手里的活,屏息静气地看着他。
“…阮大人怎么了?”感觉气氛不对,秦大龙错愕地抬起头。
对上他一脸的财迷样,阮钰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暴躁,“什么平生难道一见的宝物,一定要好好欣赏,他这分明是拖延我的时间,想缠住我”心里想着,阮钰强压着怒火,猛一转身,“我们走”
“阮大人留步”秦大龙瞬间变了脸,一挥手,留在门口的众衙役瞬间挡住了阮钰一行人的去路。
“怎么?”阮钰腾地转过身来,“秦大人想干什么?”
“贡品还没清点完,阮大人怎么就走了?”秦大龙快步走上来,哈哈笑道,“这些船连夜就要起锚,没阮大人的印鉴怎么行?”语气里隐隐带着股责怪。
一切就绪,原本打算一早就起锚,没想到,被阮钰一耽误就是一天,现在只有连夜走了,否则,一旦路上出现状况,耽误了明玉公主的大婚可不是小事儿。
“这…”阮钰气势顿时一销,回头吩咐阮熙,“拿印鉴来…”
阮熙把早备好的印鉴拿了过来。
“官文何在?”眼睛扫了一圈,阮钰目光落在秦大龙身上。
并不急的去拿官文,秦大龙回头指着船里的贡品,“贡品尚未点完,还是等阮大人清点完,贴了封条再一起盖吧,否则一旦夹带了什么,或者以后少了什么,本官可担当不起”语气甚是果决,他状似无意地挡在阮钰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黎君有话,让他今晚勿要拖住阮钰,虽不知为何,他却不能辜负了。
果然是阴谋
见去路被挡住,阮钰积聚在胸口的一股闷气瞬间就要爆发。
“大人冷静…”阮熙在耳边低低提醒,“这贡船今晚再不起锚,的确来不及了。”
冷静下来,阮钰想想也是,是自己误以为黎君在船里夹带了私品,硬让准备好起锚的船工水手衙役侍卫等人吃马喂地逗留在码头上耗了一整天,秦大龙有气也是正常,念头闪过,他神色缓了缓,用密音吩咐阮熙,“你火速带这些侍卫,勿要截住黎家的那批货…”顿了顿,“不管他们运的什么货,全部都给我劫了”幽黑狭长的眸底闪过一丝狠色。
黎家的明货他不敢轻易劫,暗货可由不得他,跟他斗心机,黎君可别怪他心狠
阮熙应了声“是…”回头招呼跟出来的众侍卫,“跟我走…”
呼啦啦一阵凌乱,阮钰带出来的三十几个侍卫瞬间便没了影,只他身边还站着五个贴身侍卫。
“这…这…”秦大龙脸色一阵苍白,黎君让他缠住阮钰,主要是指这些侍卫吧?
他们走了,他留下阮钰何用?
可是,阮钰一赌墙似的挡在那儿不说,他依自己所言留下了,自己也再没立场挽留其他人了。
“…怎么?”阮钰冷冷地看着他瞬间几变的脸,“秦大人还想让我的侍卫都留下?”
“这个…”秦大龙急中生智,“人都走了,阮大人如何清点啊?”又道,“再耽误了,怕是…”
“有本官在,绝不会耽误了…”阮钰摆手制止他,回头招呼留下的侍卫,“上船”
见阮熙等人已不见了踪影,他再着急也没用,秦大龙索性抬脚跟阮钰上了船。
一上船,秦大龙就直奔尚未合上的最后一箱子,“阮大人快来看看,本官长这么大,什么珠宝没见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别出心裁的贡礼呢…”他是真的好奇。
一般水晶制品往往都是用整块水晶来雕,颜色都很单一,他实在好奇,这么多不同颜色的水晶都是从哪得的,又是怎么黏合在一起的?
阮钰也很好奇,可是,被黎君狠狠地算计了,他哪还有心情,见秦大龙兀自拽着他往那个水晶琉璃塔跟前走,说是好奇,行动中不乏有拖住他的意味。
他哪肯就范了?
虽说阮熙带人去了,可他也得早点回去重新部署才行,哪能就白白地被耗在这儿?
就朝身边的侍卫摆摆手,“…把箱子合上,贴封条”
脸色微变,秦大龙嘴唇动了动,余光瞧见外面阮钰手下的五步一岗的绿营官兵,又看看阮钰阴郁冷峻的一张脸,暗叹一声,“他现在终是权势冲天啊…”身在官场,秦大龙最知道这权利角斗中瞬间翻云覆雨的变幻,摇摇头,他又换上一副温和之色,静静地看着阮钰带人走马观花地清点剩下的根本不可能夹带私品的绫罗绸缎…
说是走马观花,阮钰还是让侍卫认真地抽查了所有绸缎,确认中间没有夹带香品的可能,这才挥手让众人收了,把最后一艘船贴了封条,看着阮钰稳稳地在官文上加了印章,秦大龙长舒一口气,“前面花船备了茶水酒菜,忙碌了一天,阮大人先吃口茶休息片刻…”
“不用…”冷冷丢下一句话,阮钰大步走下浮桥。
第二百二十五章奇才!
“…三哥怎么才回来?”阮钰一进门,一直等在都尉府的柳风就扑了上来。
身子一滞,阮钰随即拥住她,“阿凤来了…”
“凤儿等三哥许久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宠。
淡淡一笑,阮钰轻轻拥紧了她。
冷战了许久再度复合,两人都小心翼翼,刻意地回避了尖刻敏感的语言,言谈中隐隐都带着股讨好对方的意味,相偕着走进屋。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阮钰身后的侍卫也舒了一口气,悄悄地散了去。
“…三哥去清点大业府为明玉公主准备的贡品了?”坐定后,柳风问道,“竟…”声音戛然而止,想起他们刚刚复合,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父亲对阮钰那刻薄的评语便卡在了喉咙间,她咳了咳,转而说道,“早上一接到三哥的传信,我立即就找了谷大师…”
“为明玉公主准备的贺礼,我不敢疏忽…”阮钰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话题一转,“阿凤早上去见谷大师,她都说了些什么?”见侍卫端茶进来,伸手接过去亲自给柳风倒了一杯。
接过茶水,柳凤冲他甜腻地一笑,“谷大师一直在养伤,不是您提醒,她还蒙在鼓里呢…”讨好道,“三哥真是神算,您怎么知道黎记暗中竟还调治了一批贡香?”
阮钰得意地笑了笑,“我刚截了黎家的第一批香丸…”把检验结果说了一遍,“领军调香界多年,黎家怎么可能将那种二流的香品呈献给明玉公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