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赖不到黎君头上。
见阮熙低声和秦大龙说着证据被毁的经过,阮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暗骂自己太窝囊。
“有御赐的金幅在,无凭无据的,我这黎府可不是谁想搜就能搜的…”见他不语,黎君指着身后的墙壁。
众人抬头望去,不觉都吸了一口凉气。
“天下香”一块装裱精致的条幅横挂在正中央,正是当今万岁御笔亲题。
煮饺子般,众人扑通扑通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礼完毕,秦大龙起身拍打拍打膝盖上的灰尘,在阮钰耳边低语,“大人莽撞了,黎老爷好歹也是个二品道员,又有御笔亲题的金幅,就是证据确凿,要搜查黎府,也得报三司批准…”话题一转,“本官听熙侍卫方才的意思,那证据是在阮大人手上毁的…”
听了在话,阮钰脸色一阵青黑,腮边的肌肉直抖。
“无凭无据的,大人可不能乱来,会死人的…”见他不语,黎君转身坐回原处,语重心长地说道,话题一转,“…春香楼新来了个姑娘,艺名小百灵,声音婉转动人,直是人间尤物,阮大人消消火,今晚我做东,请两位大人一起去听听曲儿,乐呵乐呵…”
秦大龙顿时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就听啪的一声,阮钰猛地一拍桌案,“黎公子最好老实些!”他声音冷森森地说道,“哪天被我找到了你窝藏朝廷要犯的证据,可别怪本官无情!”
“那就等阮大人找到证据再说…”黎君也不气恼,他悠然一笑,彬彬有礼地说道。
阮钰额头的青筋蹦了两蹦。
嘴唇翕动了半天,他朝众人一挥手,“走!”
“阮大人慢走!”黎君微笑着起身相送。
“阿秋伤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听说穆婉秋来了,黎君亲自迎出了门口,帮她摘了帽子斗篷,扶着在椅子上坐下,黎君又低头认真地查看她胳膊上的伤势,“怎么样了?”又道,“虽说打春了,可风大着呢,你仔细冻坏了伤口,会结出很丑的疤…,,,”
“涂了黎公子送去的膏油,好的快多了…,,,”穆婉秋轻笑道,“这两天痒的紧,躺不住了…”
查看了半天果然不碍事了,黎君这才点点头,在穆婉秋对面坐下。
环视了一圈,穆婉秋挥手让墨雪出去,接到黎君的眼色,秦健也快步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亲自守在门口。
“听说阮大人带侍卫把黎记包围了…”穆婉秋声音微微发颤。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相信,以黎家的实力,没抓住黎家致命的短处,阮钰一个四品的轻车都尉,就是冲冠再怒,也奈何不了黎君。
果然,如她所猜,只一个回合,阮钰就被气的暴走。
也因此,她来找黎君,倒不是多为他担心,她是听说阮钰是为了搜查穆荣才围了黎记。
穆荣,那是她的亲弟弟!
难道弟弟也像自己一样,在家破前逃了出来?
想起在穆府时那个见了她就躲的胆怯的小男孩,穆婉秋心一阵一阵的颤抖,他真的还活着吗?
“是一场误会,已经没事了…”阮钰突然发难,围住黎记,多少也是因为眼前的穆婉秋黎君以为她内疚,便轻声安慰道,“阿秋别担心,黎家身为望族又是多年的皇商,和宫里多少也有些联系,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黎家前世可是被人连根拔了…”穆婉秋在心里腹排道。
见她脸色从没有的白,黎君亲自倒了杯茶水,“阿秋喝水,,,…”见她笨拙地仲过左手,就站起来亲自端到她嘴边。
神情恍惚,穆婉秋也没推托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才缓缓透出一口气,她失神地望着那只端杯的大手:
“受人之托,我是去梓潼镇接一个故人之子,路过这里…”
“受人之托,我是去梓潼镇接一个故人之子,路过这里…”
那日在朔阳的海客栈,她和黎君重逢时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响起穆婉秋紧抿着唇。
他去梓潼镇是为了接她的亲弟弟!
前一世,他和她的亲弟弟双双死在了梓潼镇!
想起父亲生前就是把自己托付给了曾家,黎君和曾家又暗交甚深穆婉秋对自己的猜测更是深信不疑,只是,不亲口得到黎君的回答,她不放心。
见她不喝了,黎君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边的水痕,正要把茶杯端走,猛被穆婉秋一把抓住,“黎公子…”
“…,,,阿秋怎么了?”想起她从一进门就神色不对,黎君心咯噔一下,他把杯子交到另一只手放到一边反手握住穆婉秋的手,感觉她十指冰凉,黎君身子一震,又问了一遍,“阿秋怎么了?”
“…,,,阮大人来真是为搜查穆相之子吗?”好半天,穆婉秋突然抬起头“那个…穆荣…”舌头有些不好使,穆婉秋极力让声音听上去不发颤,“真是被黎公子救了吗?”又问,“那日在海客栈,黎公子说要接一个故人之子,就是…穆荣吗?”艰难地问出这些,穆婉秋感觉她的心就在嗓子眼,她屏息静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黎君。
她问这个做什么?
他收留了穆相之子,这消息一旦透露,传到英王耳中就是灭门之祸,所以那日在梓潼镇,除了温红旗,他没留一个活口。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问这些?
静静地和穆婉秋对视着,黎君心里霎那间生出一股警觉,他又问了一遍,“…阿秋为什么要问这个?”
重生后的穆婉秋言谈举止,才艺气质都和在相府时那个骄纵任性的穆婉秋截然不同,尤其听过穆荣的描述,黎君打死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一直寻寻觅觅的穆相之女,卸便面对穆婉秋的追问,聪明敏锐如他,也压根没往这上头想。
“我…”
我就是穆相之女。
我就是穆相之女。
这句话一直环绕在舌边,几欲脱口而出,又被穆婉秋生生地打住,她直直地看着黎君。
这个男人可信吗?
他会不会在黎家遭受危难的时刻把自己交给英王来挽救族人?
前世黎家因为忠心于太子,结果遭了灭顶之灾,这一世,他活着从梓潼镇回来了,面对英王的威压,他会如何抉择?
还会像黎老爷一样,义无反顾地誓保太子吗?
他只要临阵倒戈,不需苦苦挣扎,黎家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相信英王一定也很乐见黎家归依于他门下。
所谓无知者无惧,前世因为懵懂无知,看不懂朝廷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看不透英王就是迫害她满门的元凶,是她最大的,她认贼做夫,愚蠢地把仇人当亲人,结果万劫不复,这一世,她看清了,许多事情都看懂了,看透了,却没了前世那义无反顾、坚决地去相信一个人的。
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醉了(上)
祝端午节快乐~~~
想起前世惨绝人寰的遭遇,穆婉秋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这一世,她的命绝不能交到别人手里!…亲近如黎君也不行!”心里苦苦地挣扎着,穆婉秋人也渐渐地冷静下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抽手坐了回来。
手上一空,黎君一阵失神:她刚刚的神态,哪是随便问问?
回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黎君喝茶不语。
“黎公子…真的救了那个穆荣?”久久,穆婉秋又问了句。
不知道亲弟弟的生死,她不甘心。
久久久久,直到穆婉秋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见黎君摇摇头,“…没有?”又道,“阿秋误会了,我去梓潼镇是受凡修兄之托,接他异母的弟弟认祖归宗…”
这个借口是他和曾凡修早就商定好的,正巧曾大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刚刚认祖归宗。
他不是诚心要骗,可眼前这小姑娘和黄埔家,阮钰、那个神秘的黑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灭族的大事,却是不能轻易相告。
“原来是这样?”穆婉秋失望地点点头。
她也听墨雪说过,曾大老爷刚认回一个小儿子,时间正和黎君去梓潼镇仿佛,黎君也说过,在梓潼镇办完事儿他绕道去了一趟平城,所以才回来那么晚。
心里反复地印证了几遍,时间刚刚吻合,黎君的话无一丝漏洞,至此,穆婉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心里不觉一阵失望。
这原来是一个乌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遐想,失望之余,穆婉秋也彻底冷静下来,她又看向黎君。“…外面谣传穆相之子流落在外,是真的吗?”
“这个…”黎君略一迟疑。摇摇头,“都是谣传,我也不太清楚,嗯…”他想了想,“听说穆相获罪前的确送出一儿一女。女儿穆婉秋两年前死在槐荫山,儿子穆荣至今下落不明…”
“这是真的!”穆婉秋眼前一亮。
她死了,她还活的好好的,既然说弟弟穆荣下落不明。那么,他就一定也像她一样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她有钱了,纵使倾尽所有。她也要找到他,不让他像曾经的自己,孤苦无依,不让他再受自己从前的苦!
只是,大千世界。要找一个刻意隐了名的**岁的小男孩,又谈何容易?
想起这些,穆婉秋明亮的眼顷刻间又黯了下来。
眼看着穆婉秋的脸瞬间变了几个颜色,黎君心里一阵翻腾,脱口问道。“阿秋怎么想起问这些…”
“这…”穆婉秋一迟疑,随即不假思索地说道。“是黑公子要问…”这个借口很好,在黎君跟前用惯了,遇到难事,穆婉秋想也不想就推到黑木身上。
左右黑木就是她,只要她不再扮回黑木去招摇,相信黑木在大周人心中一直都是个迷!
又是黑木!
黎君眉头紧锁,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发她来探听这种祸乱敏感的大事?
屋子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那个…”良久,穆婉秋打破沉寂,“我伤就快好了,黎公子能带我去见见璇玑阁主吗?”
回过神,黎君想了想,“好,择日不如撞日,阿秋既然出来了,我就带你去见见他…”大声招呼秦健进来,“把那个狐裘大氅找出来,给白姑娘披着…”
狐裘大氅?
穆婉秋睁大了眼,这都打春了,他还让她穿那个?
不是想热死她吧?
开口想叫住秦健,对上黎君一本正经的脸,穆婉秋话又咽了回去。
她敢保证,如果她不听他的,他就不会带她去见璇玑阁主。
紧抿了抿唇,穆婉秋小声嘟囔了句,“…都快成老妈妈了,连人家的穿衣都管。”心头却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涌动。
…
如穆婉秋所想,很幸运,璇玑阁果然保存着蒸馏锅图纸,见黎君如珍似宝般扶着穆婉秋进来,阁主江哲痛痛快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优先制造蒸馏锅。
穆婉秋的伤一好,蒸馏锅也被送了来,把东厢房专门清扫了,安装好蒸馏锅,穆婉秋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不是黎君阻拦,她怕是连夜动手。
“…你确信,这次不会发生爆炸?”看着穆婉秋在个铁桶里倒满酒,低头要点火,黎君摆手制止了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蒸馏锅的各环节。
怕再出意外,这次黎君亲自守着和穆婉秋一起实验,虽然觉得他有些多余,可穆婉秋拿独断专行的他也没办法。
“没事的…”笑他太小心,穆婉秋指着中间的椭圆形铁桶解释道,“上次这里是玻璃的,这次都换成了铁的,绝不会再爆炸了…”
图纸上这个位置本来就是铁的嘛,怎么竟说是被换成了铁的?
一瞬间,黎君就明白过来,上次穆婉秋是胡乱用错了设备,就责备道,“魏大师设计的东西都玄妙精深,失之毫厘缪以千里,你怎么能随便乱用?”又道,“还好,没出人命!”
背对着他,穆婉秋吐吐舌头,低头点燃了铁桶下的炭火。
看着火炭一泛出红光,黎君一把就将穆婉秋拉到门口,自己挡在她身前看着蒸馏锅低下的炭火呼呼地着起来。
微一怔神,穆婉秋在他背后咯咯地笑起来,“你不用那么紧张,真的没事儿。”
回头瞪了她一眼,黎君没言语。
“成功了…”看到蒸馏锅末端的瓶子里有晶莹液体一滴一滴的流下来,穆婉秋高兴的抱着黎君大叫。
受她感染,黎君脸色也微微发红,“…那个就是阿秋说的高浓度酒?”
“嗯…”穆婉秋点点头,“应该是。”走上前去,“拿下来尝尝…”
黎君一把拽住她,“我来…”
在穆婉秋的指挥下,黎君顺利地换下了刚蒸馏出的半瓶酒精。
吩咐墨雪取了两只白玉杯,倒了满满两杯,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不用尝,黎君就知道,这是精纯的酒。
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杯,黎君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辛辣直刺咽喉,跟着就像有一股火顺着咽喉直穿过胸膛,黎君额头瞬间冒出一层汗珠。
“好酒,好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