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和锁子也跟着抬起头,齐齐地看着她。
“回去告诉孙大叔,就按他的想法,过年给每个香工发二两银子…”
“二两!”孙勇睁大了眼,回去他爹一定会拍手叫好。
“还有…”没理他,穆婉秋继续说道,“再给每人十斤白面,五斤猪肉,让大家回去过个好年…”出身杂工的她最清楚,香工们的要求是低廉的,哪怕多给发一文钱,他们都会高兴几夜,当初如果林嫂再对她好一些,她每月多花一天的时间,多出一锅香,林嫂得的利就不是一两二两银子的事儿了。
事业刚刚起步,以后会越来越大,她必须培养一批撵也撵不走,像孙快手这样,肯死心塌地给她卖命的核心人物。
“嗯,我回去就让大叔安排…”她说一句,锁子应一句。
“回去告诉大叔,以后柏叶坊的香工只要做满一年,就给涨五文工钱,干满二十年,就给发养老银子。”
“每年涨五十文,那二十年以后,岂不是一个香工就能拿一到二两银子了?”睁着黑糊糊的眼睛,锁子不解地看着穆婉秋。
果真那样,人工成本得多高啊?
市面上香工的身价最高也就**百文。
“就是这个意思”穆婉秋点点头,“想要拿高工钱,他首先也要勤勤恳恳地给我干满二十年!”
“把秘方揣好了,过了年就让孙大叔推上市…”买了满满一马车大业特产,穆婉秋亲自把锁子和孙勇送到城门口。
“姐的秘方一个比一个好,这个菱花垂露丸一准轰动…”锁子摸摸怀里穆婉秋才给的秘方,“要不,我回去就让三妮儿姐试着做吧…送走那匹贡香,香工就清闲下来了…”
让过了年做,穆婉秋就是怕坊里忙不开,听了这话,就点点头,“年前更好,谁家过年都想买点奇巧物…,,,”
“嗯…姐回去吧,外面冷…”锁子转身跳上马车,向穆婉秋挥手告别。
“对了…”刚要转身,穆婉秋想起什么,又叫住锁子,“年关了,回去让叔儿送货时仔细些,尤其贡香,十万不能出差错的,,,…”什么东西火都会有人眼红,穆婉秋担心有人在她货物上做文章,寻常一批货也没几个钱,被劫就劫了,贡品不同,如不能按期送到,就是抗旨,是要被杀头的。
出身相府,她知道皇帝家的银子看着好,却是最不易赚的。
“恩公放心…”不等锁子答应,孙勇开口道,“这些我爹早想到了,已和宏远镖局签了契约,贡品由他们护送,不会有事的,,,,…”
“姐放心,有宏远镖局和黎家的牌子,朔阳黑道都不敢去柏叶坊收保费费呢。”锁子嘻嘻笑道。
“这就好…”穆婉秋欣慰地点点头。
直看到马车没了影,穆婉秋才返身往回走,被一股香味吸引,不觉间来到一座雕栏玉砌的三层小楼前,“一品楼”喃喃地念着门楣上一块硕大的金字招牌,抬头看着门口四对八个红彤彤的大灯笼,穆婉秋感慨万千,“…这座楼就是以后名闻大周的“一品天下”前身。
不知这一品楼现在的东家是谁?
她记得,前世这个楼在一年后易主,被柳家兑去,改名一品天下,靠一手鲜美嫩滑的紫苏鸡名扬大周。
这紫苏鸡最大的特色不是烹制手法,它的手法和其他炸鸡没什么两样,而是味道,是加了独特辛香味的紫苏露,一跃成为大周名菜,慕名来吃的人趋之如鹜。
那紫苏露就是以紫苏为主料调治的食用香料,源于魏氏调香术,魏氏秘籍中不仅有日用香品,还记载了许多少见的食用香料秘方,前一世都被谷琴一一开发出来,运用在美食界,使柳家继香品之后,更夺了美食界龙头老大的宝座,屹立多年不倒。
“…,,,我是不是也可以配些食用香料卖给一品楼?”心里想着,穆婉秋不觉间登上一品楼门前的汉白玉阶梯。
如果一品楼现在就火了,这一世,柳风那名扬大周的“一品天下”就再没机会出世了,一举两得,她顺便也可以挣些零花钱。
“去,去…要饭别处去…”正想着出神,穆婉秋被一品楼的守门小厮拦住。
又把她当成叫花子了!
她怀里可是揣着一千两银票呢。
回过神,穆婉秋神色一凛,正要发作,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紧紧巴巴的蓝布碎花棉袄,不觉哑然失笑,“我这样子,任谁也不会认为我是有钱人。”
看了守门小厮一眼,穆婉秋想抬步上前,犹豫片刻,她又转身步下台阶。
她这身打扮,连门童都不屑,一品楼的东家又怎么会信她,用她的香料?最主要的,她蓦然间想起来,前一世柳风兑这一品楼时,正是黎家走向衰落的时候。
这一品楼,会不会也是黎家的产业?
果真那样,被谷琴知道她能调治出那么好的食用香料,还会放过她吗?来大业的一路,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消了谷琴对她的疑心。
走出很远,穆婉秋又转过身,静静地立在哪里,望着“一品楼”三个大字,她紧紧握了握拳:“…这一世,我绝不能让它姓了柳!”
正要转身,目光落在一品楼顶两个正修补屋顶的工匠身上,穆婉秋扑哧笑出来。
她想起来了,前世时,就是这两个修缮楼顶的工匠在揭脊瓦时不小心被里面突然窜出来的蝙蝠惊吓,险些掉下来,命是保住了,可那七个檐角走兽却被毁了一半。
这楼顶上微微起翘的檐角前端一溜七个走兽看着不起眼,却都是有传说的,尤其最前端的那个仙人骑凤,传说是很久以前南理国的太子在一次战败后,被敌军追到河边,眼看走投无路,突然飞来一只大鸟,驼他过了河,使他化险为夷,后来人们就把他放在屋檐的脊端,寓意逢凶化吉。
前一世,外界纷纷传言,一品楼之所以衰败,就是因为楼顶上这保佑富贵平安的仙人骑凤被毁了,后来柳风接手,曾刻意找名匠修过,可任谁也调不出和原来屋脊颜色一样的走兽,柳风索性把所有檐角走兽都换成了朱红色,绿的琉璃瓦,配上朱红的檐角走兽,万绿丛中一点红,这一品楼也俨然成了大业城中一道独特的风光,连带这仙人骑风被毁的过程也成了一段脍炙人口的传说,令她记忆犹新。
前世她曾慕名来过,可看到的都是修缮过的,这原貌,她还是第一次见,“…还是这样好,走兽和建筑溶为一体,油然而生一股肃穆威严,至于后来的朱红色,亮是亮眼,总有些哗众取宠的意味。”难得能欣赏到前一世闻名大周的一品天下原貌,穆婉秋在心里做了一番比对,长长地叹息一声。
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穆婉秋身子一震。
不会是官府的人盯上她了吧?
自从阮钟的案发,她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溜达。
稳了稳心神,穆婉秋慢慢转过头。
一位身穿石青色锦缎长衫,面色如玉,俊美清秀的富家公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会吧?
穆婉秋低头看看一身寒酸的衣服,就这打扮,她也能招蜂引蝶?
没化妆也就罢了,她可是把脸涂的黑黑的,这样还有人一眼看上她,那这人不是色盲就是白痴!
他认识她?
念头闪过,穆婉秋心通通直跳,她是罪臣之女,重生以来,她接触的都是平头百姓,能得一个这样富贵的公子注目,那这人很可能是在以前见过她。
深吸了一口气,穆婉秋转身就走。
“小姑娘…”青衣公子一闪身拦在她身前,“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专注?”黑曜石般的眼睛闪了闪,他冲穆婉秋咧嘴一笑,露出一对龅牙,很是可爱。
不知为什么,对上这眼底一派未泯的童真,穆婉秋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我在看…”她回头望向一品楼。
“…,,,姑娘看什么?”青衣公子目光也看向一品楼。
摇摇头,他没觉得前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值得这小姑娘如此专
“我在看那个仙人骑凤什么时候能折戟沉沙…”手指着一品楼顶,瞧见那两个工匠仲手去揭脊瓦,穆婉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看个热闹,她可不想受到池鱼之殃。
第一百五十章 曾二
疑惑地看看一品楼屋顶东西两侧微微翘起的檐角上一溜七个灵活现的走兽,青衣公子露出孩子似的一脸好奇,“…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折戟沉沙铁?”突然回过头,瞪着穆婉秋,“你骗人!”俨然一个被人骗了糖去的孩子。
惹的穆婉秋扑哧一笑。
不是提防他很可能以前见过她,识得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穆婉秋很想就此戏弄他一番。
看他长的人高马大的,整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看着楼顶的工匠又掀起一片瓦,穆婉秋又向后退了几步,敛了笑容,远远地看着。
看看檐角上那个展翅欲飞的仙人骑风,又看看退出老远,一脸认真的穆婉秋,青衣公子脸上疑惑更浓,敛眉沉思片刻,他忽然又顽皮一笑,一闪身来到穆婉秋身前,“…我们打赌吧。”
打赌?
赌什么?
回目瞥了他一眼,穆婉秋没言语,抬头继续看着屋顶。
“我们俩就在这儿看着,到底那个仙人骑风能不能掉下来。”青衣公子用手指着檐角,“如果你输了,就陪我去一品赌坊去赌大小…”手又指向穆婉秋身后。
去赌坊?
她这样子像个赌鬼吗?
穆婉秋下意识地一回头,果然和迎面一品楼遥遥相对,也是一个三层歇山顶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赫然写着“一品赌坊”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映着如血的残阳,甚是耀眼。
触景生情,不觉间穆婉秋想起她曾经还真衣衫褴褛地进过赌场,好像还赢了一百多万呢,可惜,外财不富,那百万两银子还没揣热乎就丢了;想起过去种种,她哑然失笑摇摇头,心道,“…我那是为生活所迫啊,都说十赌九骗这赌场才是不折不扣的害人窟啊!”
她这一生,是再不会进赌场喽…
心里感慨万千,穆婉秋抬脚就走。
这青衣公子衣着打扮隐隐带着股贵气,言谈却是一派天真,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今儿一品楼这热闹,她是看不到了。
“…,,,怎么?”见她抬脚就走,青衣公子一转身拦住她“,…你怕了?”两腮鼓了鼓,“还是不敢?”
激将法。
真拿她当小孩了?
穆婉秋就皱皱眉,“,,,…我凭什么跟你赌?”
“这…”青衣公子两腮通红。
对上气鼓青蛙似的一张脸,穆婉秋顿时生出一股捉弄之心,“这样吧…”她仰头想了想,“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和你赌。”
“你!”青衣公子脸色更红,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明明比你大,凭什么叫你姐姐?”
“我明明自己看热闹,凭什么要跟你赌?”穆婉秋学着他的语气。
青衣公子眼瞪得老大好半天,他忽然低头解下腰间一个红色玉样挂件,“…我若输了,这个给你。”
他还真当回事儿了?
穆婉秋一怔,仲手接过来。
竟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钱兽貔貅,一大片鲜红的血色凝聚在貔貅头背,夕阳下如脂玉染血,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石。出身相府,曾见惯了各色宝物,穆婉秋的手指也不觉颤了颤这凝而不散淋漓纯净的血色,就是宫廷内也少见,他竟能随手送人。
他到底什么人?
随手递过去,“公子…”
正说着,就听头上一阵咝咝的鸟叫声,接着一声惊呼两人同时一惊,迅速抬起头。
只见不知从哪钻出几只黑蝙蝠,咝咝叫着盘旋在上空,对面楼上两工匠一个哆哆嗦嗦地爬在屋脊上不敢动,另一个滚到了房檐边,一手死死地扣着楞脊上的琉璃瓦,另一只手握着个铁捶上下挥舞,嘴里大喊救命,感到手里的琉璃瓦有些松动,摇摇地往下掉,工匠吓的扔了铁锤,伸另一只手死死地抱住另一块瓦脊,拖着身子往上爬,就见那铁捶咕噜噜滚落下来,跌跌撞撞砸碎了几个走兽,最后撞在檐角最前端的仙人骑风上,接着就噼里啪啦一阵巨响…,,,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恍然呼出一口气,脸色发白,青衣公子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深深地看着穆婉秋。
淘气地把才赢回来的鸡血石金钱兽貔貅缠在手指上,穆婉秋伸手准备掏钥匙,一抬头,不觉怔住。
木槿院的门竟是虚掩的。
她记得她走时特意上了锁的。
屋里都是调香用具和香料,这几个月来,她刻意禁止,大家又都知道黎君对她特别,这院里是没人敢进的,就是降香每次来叫她去干活,也是隔着院门喊她。
会是谁,竟不请而入?
望着小屋窗上映着的茕茕烛光,穆婉秋的心扑扑直跳。
被人发现她暗中学习调香传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