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夫人的缘法,遇上好姻缘”。
贾成仁对王氏投去感激地一瞥,嫡妻虑事周全,总是能办得让他满意,像这次带嫡女出去,也不忘连庶女也带上。
虽说如玉从前不懂事,屡次与王氏厮闹,可嫡妻有胸襟不计前嫌,反倒是如玉常找她麻烦,心里觉得歉疚,道:“这些年夫人操劳家事辛苦,为夫心里明白”。
说吧,看立在一旁的佟姨娘,不禁怨怪,板起脸来,佟姨娘却低眉顺目,盯着地上水磨方砖,不理不睬,反倒让贾成仁不自在。
王氏挣得丈夫这句话,眼眶竟有点红了,道:“难得老爷明白为妻这颗心”。
贾成仁极温和的语气道:“晚上,我过上房来”。
王氏眼中露出欢喜。
这时,娴姐和惠姐姊妹俩打扮花枝招展过正屋来。
惠姐一袭嫩粉亮缎遍地洒金银绣牡丹绕枝褙子,头上遍插珠翠,硕大金灿灿的凤钗,光华刺眼。
娴姐一袭藕荷色长身苏锦褙子,只领口和袖口绣着花边,头上插着一支玳瑁流苏,别无赘物,这一番打扮,极其淡雅,却扬长避短,增色不少。
惠姐张扬,娴姐贞静,行为举止,高下立见。
惠姐眼神飘忽,举止浮躁,一双眼儿贯会勾人,小小年纪,做出媚态,而娴姐虽无十分容貌,却看似大家出身,端庄稳重。
相形之下,惠姐一看便是姨娘养的,庶女身份不说自明。
王氏一看姐俩上来,撇了娴姐,却独拉着惠姐的手,左顾右看,做喜欢状,颇多怜爱,道:“我们惠姐这一装扮,夫人们管保看得眼直”。
身旁的吴善保家的,忙奉承道:“可不,惠姑娘这一捯饬,竟如仙女一般,老奴看着都稀罕不得了,太太带出去,脸上也有光”。
惠姐听了,脸有得色,扭捏着身子,纨扇遮了半天脸,故作害羞道:“看母亲说的”,还瞟了娴姐一眼。
娴姐看都夸赞惠姐出众,脸上不好看,自打惠姐来了,这段日子母亲对惠姐比对自己上心,不禁失落。
王氏当然瞧出女儿脸子冷落落的,却装作不见,只和惠姐亲昵。
佟姨娘心里摇头,惠姐如今这身打扮若是去见年轻公子,许会喜欢她的娇艳,可王氏参加的这个赏花会多半是有了几岁春秋的中老年妇女,刻板最不喜浮浪。
她明知惠姐装扮不妥,却开不得口,惠姐如今视自己如陌路,正眼都不瞧,说了平白遭她白眼,一顿抢白。
佟姨娘按下心绪,淡淡看着,和亲生女比王氏似喜欢这庶出更甚,不禁对惠姐的担心更深,她打死不信,王氏喜欢惠姐,虽惠姐贯会小意,可王氏什么人,哪能看上她这种做派。
佟姨娘挪动一下站酸了的尖小金莲,缓解一下心里的不安。
打扮妥当,母女三人便出门。
佟姨娘等姬妾丫头们送到上房门外。
看惠姐亲热地搀扶她嫡母手臂,附耳低语,貌似说了句什么,王氏面带慈爱拍拍她腋下的白嫩小手。
这母女戏份做足了。
一整天,佟姨娘有点坐卧不宁,惠姐这婚事,她有某种预感,不会顺遂。
黄昏时,春来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堂屋里清凉凉,佟姨娘坐在炕沿上,却拿着素绢绣花鸟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徐妈妈知道主子心里装着事,想来无非是惠姐和祯哥,便道:“听说姐儿和太太出门,天都这时不知可回来没有?”
佟姨娘摇扇的手停住,道:“你借个由头去上房看看,姐儿回来没有,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徐妈妈也有这意思,只是近日有点摸不透主子的脾气,才试探性的问了句。
听说,忙就出了厅门,想回房取把伞,走几步,雨下得不大,就没回屋,直接去了。
佟姨娘又招呼秋荷,秋荷在游廊下和小丫头接着廊檐落下的雨水玩,听见主子唤,忙跑进去,问:“主子唤奴婢?”
佟姨娘道:“你拿把油伞去学里接哥儿”。
秋荷答应着去了。
徐妈妈转眼工夫就回来,进门摇摇头,道:“太太和姐儿没回来。”
徐妈妈一挨上房,就见几个丫头在雨地里撒欢,知道王氏没在家,
王氏素日严苛,丫鬟下人都规规矩矩的。
徐妈妈道:“姨娘明个出门,顺道去慈济堂给老奴捎回瓶梨糖膏子,老奴这一开春,夜里着凉就有些咳。”
佟姨娘关切地问:“请个郎中来家看看。”
徐妈妈摇头道:“老奴是旧疾,不碍事,入夏便好了”。
一宿无话。
次日早,就有上房的丫鬟来回道:“爷让告诉姨娘,在二门上等姨娘,让姨娘快些出去。”
佟姨娘早已收拾停当,当下便带着挽香出门去了。
佟姨娘往二门上走,经过邹姨娘的屋子,从西厢房窗子底下经过,就听里面有两个人说话,听声是两个小丫头。
一个道:“昨儿姐儿与太太出门,可丢了大脸,听跟去的初春说,惠姐儿……。”,传来嘻嘻低笑声,声儿小了。
佟姨娘没听清后面的话,想听下去,又觉着偷听人说话不妥,在说三爷还在二门等着,就脚步未停,那两个小丫鬟听见有人经过,就都不说了。
贾成仁早已等在二门,却意外佟姨娘恁快出来。
佟姨娘一袭湖绿云锦对襟长褙子,领口袖口手绣蔷薇花,内衬雪白中衣,头上髻绾乌云,斜插一只水色玲珑簪,清新不失明艳。
贾成仁上下打量,佟氏贯着艳色,插金戴银,一似夭桃浓李,所到处一片喝赞声,正牌夫人不及她穿戴光鲜气派,可今儿她素淡打扮却令他眼前一亮,更觉舒服。
佟姨娘走近,蹲身轻语道:“让爷久等了。”
贾成仁想今个她倒是没磨蹭,且衣着妥当,道:“轿子备好,提早去了,显得亲近。”
二人并行朝大门走。
佟姨娘对这表面装做一本正经,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男人,厌恶不屑,因此,不知觉中就与他稍离开,去半步跟随。
贾成仁走半天没见她出声,微侧头,见她双眸低垂,目不斜视,他在工部衙门供职,京官这职位也就是个办事员,因此素体上峰之意,贯会察言观色,巴结讨好,时日久了,也是个性使然,便养成细心这毛病,佟姨娘冷落态度,有点折损他男人尊严,一时有点不适,又一想,大概她是恨自己那日无情,不禁对出手打她有点后悔。
清清嗓子,没话找话道:“身子好了?”
佟姨娘嗯了声,没意思接茬。
贾成仁又道:“惠姐交给她嫡母教养,你不需担心了,将来也能寻个好婆家。”
佟姨娘心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可却不能明说,毕竟王氏并未做什么。
又嗯了声,便无话。
说话功夫,出了大门,贾府门前前后停着两顶轿子,前面一方锡顶垂幨绿呢帷大轿,后面是一乘洒金描花卉朱红帷垂缨小轿,佟姨娘走去后一乘。贾成仁自去前一乘官轿。
12庶子满月酒
二乘轿子行过官道,道两旁商家未开门营业,有的才卸下门板,佟姨娘记得徐妈妈要梢的东西,看天时尚早,怕店家不开门,想回来顺道去。
一路行,贾府在京城西,而工部汪员外郎的府邸在城东,一东一西,就走很远,大抵要两个时辰能到。
初时,轿夫健步如飞,待行了半个时辰,接近闹市,街上人流便多起来,轿夫不敢快行,怕冲撞了人。
不时还要给高官们让路,就延误时辰,佟姨娘心道:亏出来早,敢情这古时也堵车。
轿幔低垂,她靠在花素绫轿椅背上,拼凑记忆中汪府小妾的点滴,正凝思,不妨这时,轿子突然停住,收势过猛,佟姨娘轿身前后晃了几晃,佟姨娘幸好及时扶住轿壁。
旁边坐着的挽香待轿子停稳,忙卷起轿帘,探出头,问:“怎么了?”
一个轿夫回道:“路中一老者倒地,不是小的之故。”
佟姨娘在挽香卷起轿帘瞬间,见几匹快马从道中间飞驰而过,这老者一定是为躲马,走急了跌倒。
挽香探出半个身子,果见轿前地上一老者,想支撑起身,颤巍巍几次预起未果。
佟姨娘问挽香道:“老人家碍不碍事?”
挽香身子缩回身道:“像是不能走了,待奴婢下去看看”
说完,挽香就灵便的挑了轿门帘,轻盈跳下。
这时,路旁正有顶素蓝布小轿,想是为躲方才飞驰的马停在路旁,轿中坐着一官员,问轿夫道:“这骑马之人是谁家的?”
轿夫是个年轻后生道:“好像是宜阳公主府的侍卫。”
那官员没在问,宜阳公主年轻寡居,深得皇上爱宠,自己尚能遵礼守法,可家人奴才们就未免持宠生娇,骄横跋扈,无人敢惹。
早春温适,那官员轿帘卷起,边看街边景色,忽见老者倒在一轿子前,他朝小轿看去,这乘小轿装饰华丽精致,一看就是官家女眷所乘,
旋即看跳下一红袄绿裤的丫鬟,脚尖才落地,就听轿子里清柔声儿随着和煦微风飘送来,“挽香,拿点银两给那老者,顾乘轿子回家去吧。”
那叫挽香的清脆答应一声,即便过去。
这时,早春一阵清凉风吹过,卷起轿侧窗子纱帘,这官员惊见轿内坐着个女子,明亮的一束光线正落在她脸上,侧颜极美,他眨眼未及细看,风过帘子便撂下来。
这官员暗道:官家女眷难得的好心肠,看那女子侧颜美得不真实。
其实佟姨娘非绝色,只是那官员看见她的善举,先入为主,整体形象上抬高之故。
挽香和几个路人扶起老者,招呼路边停着的一乘空轿,扶了上去,这才走回上了轿。
佟姨娘的轿子起,轿夫飞也似的一路急赶,贾成仁的轿子已没了影踪。
及至汪府门前落轿,贾成仁已在门前等,看见佟姨娘下来,满脸不悦道:“耽搁这许久?”
佟姨娘道:“一老者倒在轿前,我给了点银两。”
贾成仁皱眉,道:“妇道人家专爱多管闲事。”
一前一后进去,贾成仁直接奔正厅,而佟姨娘由丫鬟扶着,直走去二门。
这段路也不近,但贾成仁没让她乘轿进去,上峰面前,保持近似卑微讨好,官场风气历来如此。
由于来得早,一路没什么人,只有汪府的下人丫鬟经过。
佟姨娘一进二门,一惊喜甜脆的声儿传来:“姐姐,可把你盼来了。”
佟姨娘就见一二十出头的朱颜绿鬓娇美妇人由两边丫鬟仆妇簇拥着赶上前来。
佟姨娘记忆告诉她,这是汪大人的第六房妾,唤作:夏姨娘,闺名:夏子佩。
也是个良妾,是以二人身份相当,成了闺中密友。
佟姨娘含笑上前,道:“恭喜妹妹得子。”
二人见了平礼。
佟姨娘来的早,没什么外客,只汪府本家的客人先到,也不用刻意招呼,夏姨娘便拉了她去自己房中。
夏姨娘既排行六,就是说汪大人还有五房妾侍,加上正妻,正好是一妻六妾。
佟姨娘看她房中摆设精致,无不彰显富贵,比贾府尤甚,可见这夏氏在汪大人心中的位置。
二人围坐在海棠镂雕填漆小几,丫鬟用绿玉斗斟上茶来,精细茶果摆满小几。
夏氏未及喝茶,急着问:“姐姐这阵子总没信,没出什么事吧?你那主母还视你为眼中钉,寻着法搓折你吗?”
佟姨娘听她说话似知道贾府□,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也就不瞒着她,道:“如今寻到惠姐头上,一面又着人拿我错处。”
夏氏哼了声,道:“我一见你那主母就觉得跟我家这位不一样,我家这位性子弱,整日价十病九痛的,闹得爷好不厌烦,你家那主母绵里藏针,你又是个直性子,就难免落了下乘。”
佟姨娘不愿多提王氏,转了话题道:“妹妹可否帮姐姐个忙?”
“你我亲如姊妹,客气什么,是什么事?”夏氏亲昵地嗔怪道。
“京城有头脸人家的未婚男子,人品不错、模样周正的,你帮我留意。”
夏氏一听明白了,道:“是你家惠姐要说婆家?你这一提我还忘了个事,我家主母昨儿去吴御史家赴会,回来念叨说你家惠姐冒充嫡女,有大半夫人都不知你家底细,还当真了,就有好事的,对你家惠姐穿戴品头论足,说什么招摇,有失嫡女身份,这是我家那主母故意当着我面说,知道我同你要好。”
未出所料,被她猜中了,佟姨娘急于知道原委,问:“众夫人误会她是嫡女,她嫡母没分说吗?”
夏氏也一脸的不解,道:“好像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