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堆着东西杂物,佟氏在前,徐妈在后,小心进去,佟氏看院中央竹竿上晾嗮衣物,地上还有个铜盆沥水,静静却无人。
佟氏扬声道:“屋面有人吗?”
这时,从一个晾晒的花床单子后一个年轻妇人露出头来,道:“你找谁?”
佟氏和悦地笑着道:“我找这里的房主,看门口贴着有房子要租。”
那年轻妇人朝正屋里喊了声:“三婶子,有人租房子。”
“哎!来了。”随着脆亮一声,一个中年妇人急忙从屋子里掀了布帘子出来,一看是两个女人,忙换上笑脸,道:“二位租房子住?我这里出入便利,这院子不杂,人都极好,房子也干净,二位跟我去看看?”
佟氏看她像是个淳朴的人,就道:“领我们去看看吧!”
三婶子前面带路,颠颠地领着二人来到才经过的院门旁一间屋子前,打开锁。
道:“就是这里,两位进去看看吧!”
这是一间门洞子房,窗户朝院里开,屋子不大,进门一见方有几米地方,靠墙有个锅灶,能生火做饭,西墙有个门,里面还有一小间,有一铺北炕,北炕上放着一个旧炕桌,余物皆无。
正值日中,阳光足,可屋子里却显得有点昏暗,看着还算干净。
徐妈妈嘟囔道:“这屋子终年见不到光,主子住着太委屈了。”
那房东三婶怕她们二人不租,忙道:“房租算便宜点,月150文钱如何?
佟氏听她出价便宜,虽不甚满意,可一摸兜里的银子,就爽快答应道:“我就定下了。”
徐妈妈还想说什么,佟氏道:“我们把定钱先交了,后个搬过来,先交一个月房租。”
三婶很高兴,若是一时半刻没人租,多空一个月,就损失一个月的租钱,尽管算她们便宜点,可也比租不出去强。
佟氏当即付了钱,说好后个收拾东西搬来。
从大院里出来,佟氏笑着对徐妈妈道:“我们在外面吃了在回去,好的没钱,吃碗面的钱还是有的。”
徐妈妈乐呵呵地道:“租金省下的足够吃面了,老奴知道这附近有个小面馆,面地道,我带姑娘去。”
俩人朝南行,过了两条胡同,就到街头市场,这市场挺热闹,卖菜的,卖锅碗瓢盆的,日常物件,应有尽有。
徐妈妈在一个小饭馆门前停住,这小饭馆在门口摆了几张桌子,不是饭口,人不是很多,正好有靠边上一张桌子空着,伙计就招呼两人坐下。
点了两碗热汤面,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微凉,热乎乎汤面上来,在外面也不讲主仆尊卑,对面坐着,俩人就吃起来。
佟氏吃了两口,胃里热热的,倏忽,想起当日与安仲卿在西安府街上小摊吃油泼面的事,一时,心神有点恍惚,手中的筷子在碗里搅了半天,却没往嘴里送,对面徐妈妈见了,奇道:“主子不喜欢这口。”
佟氏忙夹起一筷子,遮掩地用嘴吹了吹,道:“面烫,我凉一凉。”
徐妈妈也猜不透主子心里想什么。
91惹上麻烦
佟氏和徐妈妈租下房子,天擦黑时回到佟家;佟家晚饭已吃过了;早捡了桌子。
佟氏去母亲屋里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屋里了。
佟大爷上灯时分才从铺子里回来;一回来就去母亲上房。
佟母见儿子回来;问了寒温,招呼儿子坐下;道:“儿呀!为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佟大爷看母亲郑重表情;不觉也重视起来;正了正身子;恭敬地听母亲说。
佟母道:“今个你唐家表弟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知道你妹子如今已孤身一人;想求娶为正妻,我没敢答应,说等你回来商量。”
佟大爷听完,面上却无喜色,眉头皱着,道:“母亲若问儿子意思,儿子不愿意把妹子嫁给他,唐凤生家境是不错,但为人浮躁,沾花惹草,对前头媳妇也不甚好,况且不务正业,靠祖业才得以安享富贵,似这等人若将妹子嫁他,怎能放心。”
佟母仔细琢磨儿子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正是自己担心的,就道:“我也顾虑与此,才没敢答应,可是,东西都收了。”
佟大爷听收了东西,一想就是媳妇胡氏眼浅,擅自收下了,保不齐已答应促成此事。
佟大爷在也坐不住,就回到前面夫妻二人卧房,一进门,胡氏正在灯下翻看匣子里的首饰,佟大爷不用问就知道是唐凤生送的,不觉添了几分怒,道:“唐凤生的东西你收下了?”
胡氏听见是丈夫声,脊背立时冒了凉风,缓缓转过身,陪着笑脸,讨好地道:“夫君,吃过没有,锅里我让人给你留着一碗烧大鹅,我去端来。”胡氏偷眼看丈夫脸色不善,说完,就想借故躲出去。
佟大爷叫了声:“回来。”胡氏听这声儿冷冽,不由哆嗦一下,只好停住脚,不敢挪动。
佟大爷肃色道:“姓唐的送多少东西,如数退回去。”
胡氏傻了,知道丈夫可能会不高兴,但没想过让退回去,于是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大鹅和鸡鸭都炖了,怎么还回去。”
佟大爷断然道:“除了吃的,余下的,统统退回去,亲事免谈。”
胡氏看丈夫脸色凝重,没商量的余地,百般不愿,争辩道:“东西是表弟孝敬母亲和表兄表嫂的,又不是聘礼……”
佟大爷剜了妻子一眼,胡氏把不满的话咽了回去,不情愿地把唐凤生送的首饰收起来,又赌气把衣裳料子胡乱归置到地上红木箱子里。
小声嘟囔着还得花钱雇人送回去。这一算反倒赔了,心疼银子,暗地里埋怨丈夫死性,只把他妹子看重,丝毫不为妻子儿女想。
佟大爷也不理她,坐在炕上喝茶水。
这时,门外传来清柔声道:“哥哥嫂子没歇下吧?”
夫妻二人朝门口一看,佟氏掀门帘进屋。
胡氏正心里不舒坦,态度就冷冷落落的,说了句:“妹子来了,有事啊?”
佟氏像平常一样自如,只当没看见嫂子脸色的难看,进了门坐在哥哥对面炕沿边,对佟大爷道:“妹子来是有一事禀明哥嫂。”
胡氏停下手里正装箱子,直起腰,听她说什么,佟大爷道:“妹子有什么事就说,不用顾虑。”
佟氏不变的坦然,道:“妹子在外面赁了个房子,租金已付了,想后个搬过去,这些日子让哥嫂费心了。”
胡氏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又是一喜,马上却反映道:“你那里来的钱租房子?”
佟氏撒谎道:“当初买去那家给的。”
胡氏信以为真,盘算小姑子手里能有多少私房钱。
佟大爷却说话了,语气坚决道:“我不同意你搬出去,把房子退了。”
佟氏还未说话,胡氏急了,插嘴道:“妹子愿意一个人出去享清福,你做哥哥的该高兴才是,没的你先拦着。”
佟氏看哥哥脸色便青,忙道:“嫂子说得正是,妹子不惯人多,这些年肃静惯了,一时无法适应。”
佟大爷脸色这才变了过来,狐疑地道:“此话当真,不是因为别的?”
“当真,绝无虚言。”
佟氏道:“求哥哥体谅。”
佟大爷低头想了想,道:“既然妹子不愿住在娘家,那就搬出去,房租我这做哥哥的掏。”
胡氏忙插嘴道:“家里为月娘请针线上的师父已空了,没钱另外在租房子。”
佟大爷道:“我妹子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出。”
胡氏气囊囊扭过身去,摔摔打打往箱子里装东西。
佟氏见状,忙道:“房租我已给了,不用哥哥的钱,哥哥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还要赡养母亲,妹子不能为家里出力,怎能反拖累家里。”
半晌,佟大爷叹口气,道:“妹子是因唐凤生才搬出去的?亲事我交代你嫂子让她回了,哥哥没糊涂到强迫你嫁他。”
佟氏松口气,本来还有点担心,嫂子枕边风把哥哥心吹活,于是转了话题,道:“哥哥放心,有徐妈妈跟着我,不会有事,租的房屋离此不远,若有事,哥哥也能照应。”
佟大爷道:“房子在什么地方,多大的?”
佟氏道:“就在菜市场后面胡同里,四合院里两间屋子。”
佟大爷合上茶碗,细心地道:“院子里都住着什么人?”
佟氏道:“有几户人家,夫妻都是正经小本生意人。”
佟大爷还是不放心,道:“等铺子里没事,你带我过去看看。”
佟氏看哥哥不拦着,心放下一半,琢磨着怎么同母亲说,跟母亲比跟哥哥更难开口。
次日早饭后,母女俩闲聊,佟氏试探着道:“娘,儿总住这里也不是长久之事,儿想我那间门面到期不租了,收拾妥了,自己住”
佟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愁叹一声道:“儿呀!说的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你一个孤身女人家住在外面,让娘怎么放心得下。”
佟氏亲热地挎着佟母的胳膊,摇晃着道:“儿在你跟前是孩子,娘忘了我都是有儿女的人,早不是你羽翼呵护下的小丫头了,何况还有徐妈妈跟着我,京城乃天子脚下,律法条条,娘不用担心了。”
佟母无可奈何地朝门口瞅了一眼,看竹帘子外无人走动,压低声儿道:“娘知道你嫂子容不得你,你住下去,整日吃她气,心里也不好过,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搬出去,就好好合计合计。”
佟氏一看母亲答应,涎着脸,撒娇地偎在母亲身上,道:“娘,儿没和您老说,私自就租了个屋子,准备明个一早就搬去住。”
佟母侧头吃惊地看着她,道:“你几时赁的房,为何瞒着为娘?”
佟氏越发贴在佟母身上,赖着把脸偎在母亲怀里,道:“昨个和徐妈妈出去赁下的,交了定银,就在离咱们家不远的胡同里,儿要回娘家只需盏茶功夫就到了。娘要是不放心,改日我带娘过去看看。”
佟母又叹息一声,蹙眉道:“儿大不由娘,什么时候你嫁人了,娘就踏实了。”
虽然和唐大爷的亲事没说成,但小姑子搬出住,胡氏心里敞亮多了,对佟氏态度好了不少。
次日,佟氏用包袱皮包了穿的两件衣裳,自己住的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佟家的,她一件不拿,禀明母亲,就带着徐妈妈走出佟家。
佟母万般不舍,本想着让她拿几床铺盖,可看儿媳胡氏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像防贼似的盯着小姑子手里的东西,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扶着门框,眼看着女儿出了娘家大门,佟母背身用袖子抹了把老泪。
房东三婶子看她们过来,开了门,把房门钥匙交给二人,赶着呼佟氏做佟家大妹子,佟氏找了块巾帕包了一头秀发,和徐妈妈一起,把里外屋子洒扫了一遍,窗明几净,看着清爽多了。
三婶手里端着几只碗筷从门外进来,咦了声,道:“妹子和婶子真是勤快人,就是不一样,从前那个住户屋里乱得像狗窝,这一归置,让人看了舒服。
说罢,把碗筷放在灶台上,一看灶上擦抹得干净,连锅盖和锅底都使力蹭得光鉴,对佟氏道:“大妹子,这些碗筷你先使着,等买好的在还我。”
佟氏手里拿着抹布浸在水里,拧了拧,看三婶子,感激地道:“还是三婶想得周到。”
三婶子道:“歇歇吧,这都快晌午了,做点吃的,将就一口吧,我先回去给我那小子做饭,你们缺什么短什么,找我要,别抹不开面子。”
佟氏连声道谢,三婶子出去了。
佟氏从袖子里摸出几十文铜钱,递给徐妈妈道:“妈妈去街上掂对点吃的,我把抹布洗洗晾上。”
徐妈妈心疼她,道:“姑娘也别干了,坐下歇歇,等老奴买回吃的,吃一口,在接着干活。”
佟氏笑道:“没事。放心,累了我会歇着的。”
徐妈妈怜悯地摇摇头道:“姑娘身子娇贵,那干过这粗话。”边说边走了。
一柱香功夫,徐妈妈回来,佟氏正在大门外掸身上的灰,看徐妈妈手里满满的,就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面粉,二人回屋。
徐妈妈进门,从手上布袋子里拿出一小颗白菜,两颗葱,放在门边。又取出一小瓶子菜籽油放在灶台上,最后从里面掏出一包盐巴。
进里间,把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拿出来,放在干净的炕桌上,打开,里面是三个烧饼,道:“烧饼干噎着,老奴做个汤,一会就得。”
说罢,出去外间,生火刷锅,烧水做了个白菜汤。
一会好了,用三婶拿来的碗筷盛了两碗,端进屋,二人一人一碗,就着饼就吃起来。
徐妈妈道:“老奴无能,让主子吃这么粗粝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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