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询冷冷道:“朕本无意伤人,是你咎由自取。”
我呼道:“且慢,我有话想问雪宁公主。”
众人都看向我,我紧紧地盯着雪宁,缓缓道:“那包莲子,是你送的吗?”
雪宁轻轻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就跟我走。”
赵询迅速把我拉到身后,狠狠挥手:“杀无赦。”
我叫道:“皇上,算臣妾求你。”
墨少仆迟疑不决,看看我,看看赵询。众官员早
已在护卫保护下退到皇上身边,此时大殿之中只剩下雪宁公主一行,倘若火枪齐发,他们断无生理。
赵询面沉如水:“清儿,不可有妇人之仁。”
我道:“臣妾只想要一个答案,皇上。”
双目对视片刻,他移开视线:“好,给你一炷香。”
众人缓缓退后,有三尺之距。
我看着雪宁。
雪宁轻轻一笑:“那个人说娘娘见了它,就会救我,原来是真的。”
我道:“那个人是谁?”
“他说他姓岳,叫岳轻尘。”
☆、明知是计
脑子里轰的一声,良久,我道:“雪宁公主,你为何走此险棋?”
雪宁笑容敛去,眸中隐隐泪光闪烁:“皇都被围已有三个月,蒙古人不肯退兵,我来宋国只想借一支援军,暂解皇都之困。”抬眼,看向赵询:“这个人始终隔岸观火,不肯借出一兵一卒。雪宁迫于无奈,出此下策。”
赵询冷哼:“西夏国屡犯我边境,狼子野心,朕怎能发兵助虎狼之国。”
乔行简跳出来道:“皇上所言极是,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快把他们拿下。”
宫中护卫上前,就在这时,雪宁突然扬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根皮鞭,有一米多长,象蛇一样卷过来,闪电般缠住我的腰,惊呼声中,我的人已被她拉了过去。
尚未开口,一把小巧精致的豹纹短刀横在我的脖颈上。
心一痛,那个人绝不是七爷,不论何时何地,七爷不会把我置于危险之中,他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我前面,从来不顾惜自己的生命。
“放开她。”声音冷若寒冰,令人闻之胆寒。
身后,赵询负手而立,满脸肃杀之气,身旁甲士环绕,刀剑相向。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他冰冷的眸子隔着人群紧紧地盯着我,我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只能稍稍侧过脸。
雪宁的刀贴紧我的脖子:“赵询,对不起,皇后我暂时带走了,皇都之围一解,我们一定完璧归赵。”
赵询没有看她,只是看着我:“雪宁公主,你可知后果?”
雪宁昂然而立,眼中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决:“就算粉身碎骨,雪宁此生无悔。”
我心中微颤,这样一个女子,是我所欣赏和喜爱的,只可惜,我们偏偏是敌人。
“有了援军和武器,你就一定能打败成吉思汗?”我突然道。
雪宁道:“至少有一线希望。”
“只是一线希望,不值得你这样冒险,雪宁公主。”我叹道:“你用我的性命要挟皇上,就算皇上这次答应你,宋和西夏必为仇敌,下一次蒙古军若再犯西夏,还有谁能救你?”
雪宁握剑的手在颤抖,如果宋和蒙古联手攻夏,夏必亡。
赵询向前走了一步,朗声道:“公主一意孤行,即使西夏亡国,也在所不惜吗?”
雪宁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我一定要带她走。”
赵询冷哼:“你走得了吗?”
雪宁手腕一转,颈上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我知道有血缓缓流下,隔着人群,赵询的脸色变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关切的样子。
心下怅然,他是真得喜欢我,这一点确信无疑。
只可惜,我的心无法去爱别人,因为七爷在那里,他是我心中难以平复的痛。
雪宁拭了血,扬起手:“你看,血是黑的,刀上有毒,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她会死。”
我微微闭了闭眼,雪宁这次真得孤注一掷,我死,她也会死,她就这么笃定赵询会听从她。
“皇上。”墨少仆见此情景,迟疑地唤了一声。
赵询缓慢地挥手:“让。”
墨少仆一愣,急忙带着人让开,空出一条道。
雪宁一手扣紧我的腰,一手执着短刀,慢慢往前挪。
“雪宁,你听着。”看着我们渐渐移出人群,赵询缓缓开口,语气清冷决绝:“皇后若有事,西夏李氏一族,虽远必诛。”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不是因为他话里的残酷,而是因为他的目光,是看着我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眼神。
“走。”雪宁紧紧地扣住我,迅速朝外飞奔。
身子飞起,她托着我上了宫墙,跃身而下。
有马车在那里等着,那个人,了解我和七爷的人,安排了一个非常周密,万无一失的计划,每一步,都在他计算之中。
他势在必得。
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我,谢道清,何时成了他的猎物。
马车疾驰而去,夜色中迅速出了临安城,我平静若常:“雪宁公主,这才是你来江南的真正目的,对吗?”
雪宁满脸诧异:“你即然知道,为何……?”
我长叹一声:“明知是计又如何?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
雪宁眼中隐隐光芒闪烁:“那个人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性情中人。”
我心中暗暗吃惊,那个人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因为他了解我,了解七爷。
不管是真是假,西夏,我是一定要去的。
就算明知是个陷阱,我也会去。
“娘娘,委屈你了。”雪宁将一块帕子塞住我的口鼻,帕子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香味,我昏昏睡去。
从梦中醒来,我打开眼睛,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昏暗。
伸手一摸,似乎是个箱子,有人把我装进了一个密封的箱子,幸好下面四角有洞,可以呼吸。
马车一直往前,走了很远的路,箱子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过了一会,被人抬下来,过了一会,有人命令道:“打开箱子。”
箱盖迅速打开,我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赶紧闭上。
隐隐觉得有人过来扶起我,我慢慢睁开眼,眼前是一辆宽敞的四驱马车,布置得简单大方,纱帐珠帘,两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一左一右立在我面前行礼:“谢姑娘,殿下说了,这一路暂时委屈您住在马车上,由奴婢们侍候您。”
她们明知我的身份,竟然称呼我姑娘,我道:“雪宁公主呢?”
两个丫环不答,关上车门下去了。
这倒奇了,雪宁为何不来见我,我沉思良久,不禁摇头。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乘坐的马车昼伏夜出,那些人防守严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
处,两个丫环每日准时送进来食物和水,品种丰富,作为一个囚徒,我算是吃得很好了。
我想见公主,她们永远是那句话:谢姑娘,别急,到了西夏,公主就会见您。
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门开了,一个蒙面黑影闪身而入,我迅速坐起身,黑影躬身道:“娘娘,请随我来。”
我疑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道:“属下奉孟将军之命,前来搭救娘娘,娘娘快随我来。”
我迟疑片刻,跟着他走了出去。在黑影的带领下,我们顺利晃过几个警卫,出了林子,一辆小马车停在路边,黑影取下脸上的面巾,月光下依稀露出一张刚毅英武的面容,年纪大约二十来岁,兜头向我拜倒:“属下苏合,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突然喝道:“你不是孟将军的手下,是谁派你来救我?”
他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忽然直起身笑道:“果然逃不过娘娘的慧眼,不错,在下拓拔苏合,皇帝座下御前侍卫都统,奉皇上之命迎接贵客。娘娘是如何看出属下的身份?”
我道:“刚才车队防备松懈,你对车队的情况非常熟悉,我们离开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响动,警卫却无动于衷,所以我可以断定此事有诈。说吧,你这样做目的何在?”
拓拔苏合赞道:“皇后果非平常人也,此次劫持皇后并非皇上的本意,乃是公主私下所为。”顿一顿,他接着道:“一场误会,请娘娘海涵。”
我冷笑道:“拓拔苏合,你还在说谎,派你来的根本不是西夏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拓拔苏合哈哈一笑,“想不到又被你识破,只可惜已经晚了,现在你不走也得走。”
我道:“你若是聪明人,就放我回去,雪宁公主不会饶过你。”
“雪宁公主知道又如何?”拓拔苏合转笑为怒,语气激动:“她听信那个汉人的花言巧语,对他百般庇护,百依百顺,甚至不惜与皇太子为敌。若非皇太子拦着,我早就杀了那个混蛋。”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个汉人叫什么名字?”
“站住。”一道声音横空打断我们。
只见雪宁手执长剑,座下雪白骏马,身后数十侍从,夜色下怒目相向:“拓拔苏合,你竟敢私自带走谢姑娘,该当何罪?”
拓拔苏合道:“公主殿下,皇太子托属下转告你,你不能一错再错。”
雪宁满脸怒色:“这是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管,还不放了谢姑娘,别怪本公主手下无情。”
拓拔苏合神情一震,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公主,即然如此,苏合只好得罪了。”
黑夜中,两人跃身而起,刀剑相向,一黑一红,宛若两只翩翩起舞的大鸟。
砰一声,两人从空中飞开,拓拔苏合
落到我身前,长剑点地,抱拳道:“多谢公主手下留情。”
雪宁脸色不好:“你不必让我。”
拓拔苏合微笑长叹:“属下已经让了公主十几年,再让一回也无妨。”
雪宁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跺脚怒道:“拓拔苏合,我真得下手了。”
拓拔苏合道:“公主,我们一定要为敌吗?”
雪宁不答,挺剑来刺,拓拔苏合居然不闪不避,硬受了她一剑。
长剑穿过胸口,血染黑袍。
雪宁呆住,拔拔苏合艰难地笑了一下:“公主还是不够狠,偏了半寸。”
雪宁眼圈红了,伸手扶住他:“你怎么这么傻?”
拓拔苏合张眼望着她:“傻的不是苏合,而是公主啊。”
雪宁咬唇,突然回身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疗伤。”
☆、狼子野心
那一剑刺得很深,幸好,偏了半寸。
雪宁默默地陪在一旁,我为拓拔苏合包扎好伤口,不愧是条硬汉子,自始至终,他一直紧咬牙关,没有叫一声。
我洗去手上的血迹,退到门外。
隔着门,隐隐听到公主的声音:“拓拔苏合,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沉着道:“属下只是不想看到公主一直错下去。”
公主的声音提高了些:“就因为他是汉人,所有人都反对我。你也反对我,我真不明白,汉人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汉人。”
男人道:“公主,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不要说了,我不听。”砰一声,公主摔门而出,一把拉住我的手:“走,陪我喝酒。”
坐在山坡下,我们一人提一个酒壶,对着月光痛饮。
渐渐的,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公主忽然扭过头看着我问:“谢道清,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赵询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
她轻声道:“你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我摇摇头:“不,我们性情相投,有很多地方很象,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合适。”
她一愣,搂着我的肩膀大声说:“你说得对,我和拓拔大哥也很象,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神色一黯:“只可惜,他到现在还不明白。”
我道:“你放心,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雪宁感叹道:“谢道清,我们怎么没有早一点相识。”
我提起酒壶道:“现在相识也不晚,雪宁,我敬你。”
她和我重重地碰了一下酒壶,月光如水温柔,我们相视微笑。
第二日,我们带着伤势尚未痊愈的拓拔苏合,继续赶路。
雪宁公主不再派人看守我,白天她和我同乘马车,晚上和我同宿,好得象亲姐妹一样。
沙漠之上,昼暖夜凉,寒风刺骨。
我立在院子里,仰望浩渺星空。
风卷起丝丝凉意,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从身后披在我身上。
我回过头,夜色下,他的目光透着丝丝暖意。
风扬起他的一绺鬓发,斜飞过来,遮住了他的双眸。
我不禁伸出手为他拂开,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一惊之下,欲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谢姑娘,谢姑娘。”
我猛地坐起身,梦,刚才竟是梦,我梦到赵询。
“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