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象他娘,做什么事都犹犹豫豫,思前想后。要我说,直接把你抱上床得了,生他几个孩子,你的心自然就收了,费那么多周折干什么。”
我怒道:“大把年纪说话老没正经,不跟你说了,告辞。”
他追上来把牌子塞给我:“拿着,不拿你会后悔的。”
我道:“是你硬要给我的,你不许后悔。”
他大笑:“丫头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赵询要降服你,怕是得多费些功夫。”
我掉头就走。
回到寝宫,就着灯看那块牌子,漆黑陈旧,沉甸甸的,有些年头了,擅长守城破解奇门遁术的墨门,和公输门并称天下第一门派,传闻他们早已绝迹江湖,想不到这个男人身上居然有他们的门中信物。
我暗暗后悔,方才没有问男人的名字,人说大隐隐于市,想不到他居然把皇宫作为他的隐身之地,真正的世外高人也不过如此。
听他提起太子,一付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想必和去世的容妃有些渊源,下次有机会要好好跟他聊聊。
天亮时,太子象往常一样过来,和我同去向母后请安。
我细细看他,昨晚的锋芒锐利收敛得干干净净,依旧笑如春风,和若煦阳。
行了礼,杨皇后令我们起来,叹道:“询儿,过去这么多年,想不到你还记得,可是怨你父皇?”
太子平静:“儿臣不敢。”
杨皇后道:“此事是哀家的主意,与太子妃无关,你不可怪罪于她。”
太子道:“儿臣明白。”
我回道:“母后放心,太子并无怪罪臣妾之意。”
杨皇后点头:“这样就好,夫妻间应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是太子妃,要尽到做妻子的本份,好好侍奉太子。”
我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一同出了宫,太子默默看着我,我转眼望向他处。
太子道:“昨晚没吓着你吧?”
我道:“德全都跟我说了,事出有因,我不怪太子。”
太子道:“母后说得对,我们是夫妻,应该相敬如宾。”
我道:“臣妾若做得不好,请太子见谅。”
他双眸闪亮,眉梢含着笑意:“你若做不好,我会罚你。”
我道:“罚什么?”
“就罚你每日吹箫给我听。”
我道:“太子会听腻的。”
“不会,一辈子都听不腻。”他柔声道。
我一怔,抬头看他,不经意间看进他眉眼深处,仿佛昨晚夜色下的映月湖,湖光潋艳,至清至柔,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几乎要被这样的温柔诱惑了,自嘲地一笑,我转过身:“一辈子太长,太子总是这样轻易许下承诺吗。”
擦身之际,手腕被他扣住,俯身耳语:“今晚我要看你绣花。”
不待我回答,他大笑着离去。
原以为只是一句玩话
,晚上他果然过来了。
我起身迎接,嘴里道:“太子是来看臣妾绣花的吗?”
他笑:“如果你想绣的话,本宫不介意。”
德全端上香茶,带领宫人麻利地关上门在外面守着。
我指指床:“太子万金之体,睡那里,臣妾就在榻上过夜,这样安排太子可满意?”
太子摇头:“万万不可,分床而居,母后又该骂我,这样吧,我们都睡大床,我不碰你。”
我想了想:“也好,太子在里面。”
他道:“不对,应该你睡里面。”
我起身把大床上的被子卷成一条,横在中间,脱了鞋,爬到里面躺下,唤道:“你过来。”
太子果然走过来,上了床,合衣在我身旁躺下。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突然猛地坐起身,冲床下喝道:“出来。”
里面爬出一个歪着帽子的小太监,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嘴里道:“太子饶命,太子饶命,是皇后的吩咐,奴才只是奉旨行事。”
太子厉声道:“滚。”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看着我:“成亲后,你第一次对我笑。”
我敛起笑容:“太子,再不睡天就该亮了。”
他躺下,摸索着握住我的手。
我想挣脱,他轻道:“别动,就这样好了。”
我一怔,想起了青翼,我嫁给他的那一夜,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夜,不曾松开。
我缓缓闭上双眼,任他握着我。
他低声道:“昨晚你见了他?”
我睁开眼:“你是说映月湖那个怪人。他是谁?”
他笑了:“是我师傅,我娘的表哥。”
原来如此,我嗯了一声。
他柔声道:“他很喜欢你,说你是他见过最可爱的丫头。”
沉默。
我合上眼:“我要睡了。”
他不再言语,只把我的手紧了紧。
整个晚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再也没松开。
☆、中秋华宴
中秋佳节,宁宗皇帝在文华殿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宴,只请了几位赵姓王爷和他们的家眷,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喝酒赏月。
宁宗身子虚弱,又不能饮酒吃荤,略坐了坐,就起驾回宫了。
众人纷纷向杨皇后敬酒,说着阿谀的奉承话。
杨皇后兴致极高,多饮了几杯,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太子道:“母后,夜晚风凉,早些回去睡吧。”
杨皇后笑道:“询儿,哀家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真心疼哀家,其他人看得是哀家这个皇后的身份,哀家若不是皇后,他们早散了。”
众人连称不敢,纷纷跪下请罪。
“罢了,罢了。”杨皇后哈哈大笑:“一句玩话,何必当真呢,都起来,今日是家宴,都是自己人,只管尽兴,不必拘礼。”
得了皇后的话,大家都放开了喝酒玩乐,欣赏歌舞。
我注意到史明珠默默坐在角落里,也不喝酒,神色凄然,不知在想什么。
耳边只听皇后笑道:“清儿,听闻你酒量惊人,怎得没见你喝酒?”
我起身笑道:“臣媳怕喝醉了,让大家笑话。”
皇后脸一板,喝道:“哪个敢笑话你,哀家第一个不饶他,当年若不是谢卿,哀家哪有今日,哀家要敬谢卿一杯,来人,倒酒。”
端起满盛玉液的酒杯,皇后一饮而尽,起身,摇晃了一下,将一杯酒洒于地上,朗声笑道:“谢卿,你有一个好孙女,九泉之下无憾矣。”
太子微笑:“母后醉了,儿臣送母后回宫。”
“不必了。”杨皇后摆摆手:“你陪他们继续喝,哀家回去歇息,年纪大了,熬不住。”
“恭送皇后娘娘。”我们起身行礼。
太子微笑:“母后说你酒量好,我们对饮一杯如何。”
侍女为我倒满一杯酒,我一饮而尽。
太子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来人,上十坛西凤御酒,今晚本宫和爱妃一醉方休。”
贾月婵站起身,手执酒杯,娇声道:“殿下,您还没和妾身饮酒。”
太子道:“你的酒量如何?”
贾月婵斜了我一眼,嗔道:“总不会比她差。”
太子道:“你和她比?你比不过她。”
贾月婵涨红了脸:“妾身不信,妾身偏要喝。”
太子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来人,给她倒酒,换大杯。”
贾月婵接过大杯酒,一饮而尽,呛得直咳嗽。
太子摇头:“本宫说了你不行。”
贾氏急了:“妾身没醉,妾身还能喝,殿下,你陪妾身喝。”
太子道:“好,本宫陪你一杯。”
我坐在一旁,低下头只管吃菜。
太子忽道:“爱妃,你的箫吹得极好,今日中秋佳节,难得团聚,何不吹一曲水调歌头为我们助兴。”
贾氏已有了七八分醉意,摇着手道:“箫有
什么好听的,妾身弹琵琶给你听,我的琵琶弹得最好。”
太子笑:“你醉了,来人,扶夫人回去歇息。”
“不,妾身没醉。”贾氏推开宫人:“妾身要弹琵琶给殿下听,殿下从来没听过妾身弹琵琶……妾身还要跳舞给殿下看……。”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不肯和我在一起,我们成亲三个月了,你从来不来看我……。”
太子喝道:“来人,带夫人下去。”
贾氏靠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面若桃花,语气低昵:“你抱我,你抱我回去,我不要别人抱,只要你抱……。”
太子伸手欲推开她,她不肯放,象长春藤一样牢牢地缠在太子身上。
宫人也不敢使力拽她,场面十分尴尬。
我开口道:“即然她醉了,太子殿下送她回去吧。”
太子看了我一眼,抱她起身,吩咐道:“本宫先送夫人回去,你们继续喝酒吃菜。”
太子走后,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德全在旁低声道:“太子妃,你看……。”
我微微一笑:“天色已晚,今日就散了吧。”
众人齐声道:“臣等告退。”
回到寝宫,我默默望着床前的红烛,烛光透过纱帐,洒下一片淡黄色的光晕。
我象平常一样爬到被卷里面躺下,太子不在,大床空荡荡的。
门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是风吹的。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整个晚上,太子没有回来。
第二日,我独自去给皇后请安。
她拉着我的手说:“哀家听说昨晚贾氏喝醉了,太子在她那里歇息,可有此事?”
我道:“确有其事。”
杨皇后叹道:“清儿,贾氏是将门之后,怎么可能酒量这么小,她装醉是为了留住太子,你怎得不明白?”
我道:“昨晚中秋佳节,众位亲王在场,臣媳不好当着众人揭穿她。”
杨皇后拍拍我的手,怜惜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被人议论,宫中争宠之事无不用其极,哀家只是不希望贾氏生出皇长子,威胁你的地位,你可明白?”
我道:“臣媳明白,多谢母后教诲。”
出了门,贾氏扶着宫女风摆柳般迎面走来,见了我,笑道:“哟,这不是姐姐吗?脸色这么苍白,昨晚没睡好?”
我微微一笑:“妹妹的脸色也不好,酒多伤身,即然不能喝,以后就不要再喝了,当着众位王爷的面,有损天家清誉。”
贾氏冷笑:“姐姐教训得是,倒是妹妹不懂事,留了太子一夜。”
我道:“妹妹是太子的女人,服侍太子是份内之事。”
贾氏掩嘴轻笑:“是啊,我倒忘了,姐姐至今还没服侍过太子呢。想是太子怕姐姐不会服侍,让妹妹先承了恩宠,将来好教姐姐。”
我道:“妹妹说笑了,夫妻之
事哪能由外人来教。”
贾氏撇嘴:“妹妹倒觉得姐姐可怜,躺在一张床上,他都不愿碰,若不是太讨厌,妹妹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微笑:“妹妹不愧是将门之后,说话夹枪带棒,可惜这里是皇宫,不是战场,妹妹没有用武之地。”说完,我拂袖而去。
闷闷地坐在灯下,闷闷地看了回书,德全道:“太子殿下驾到。”
我也不起身,淡淡道:“太子辛苦了。”
他坐下来笑道:“今日确实有些累,处理了一些政务,晚上又会见了几个使臣,你上回提议封到外地,我已经上奏父皇,向他要了建康,过几天就动身,你可高兴?”
我道:“高兴,高兴得很。我要睡了,你请吧。”
太子讶异:“你怎么了?”
我道:“没什么,就是困得慌。”
他从身后拉住我的手:“清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道:“我已经回了母后,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勉强来这里,勉强和我睡一起。”
沉默片刻,他道:“你是为昨晚的事……。”
我拦住他:“此事不必再提,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也不喜欢勉强自己。你走吧。”
太子唤道:“清儿……。”
我道:“你不走,我走。”
他沉下脸:“即然你觉得勉强,我搬走便是。”
我坐在那里,看着德全带领宫人忙忙碌碌地来回几次,把太子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连一张纸片都没留下。
太子最后一个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不久,太子被皇上封为泾王,兼两淮经略使,领两淮事务,赐建康封地,不日启程赴任。
在我的要求下,鸣玉和贾似道随我同行。
一路上,我默默欣赏窗外的风景。
义父临别时谆谆叮嘱,我已嫁作人妇,贵为天家媳妇,史家与谢家的荣辱皆系于我一身,再不可似从前任性。
我默默点头。
最后他告诉我,七爷已经升任建康府尹,我们一个是他的义女,一个是他的得意门生,彼此间要互相扶持。
我明白义父话中深意,我的丈夫虽贵为一国皇太子,手中并无实权,两淮经略使也只是个空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