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对着卫昇福了福身:“皇上,太后娘娘的寿诞快到了,臣妾是想来问问这贺寿之事。”
卫昇皱皱眉:“太后寿诞不是还有两个月么,现在商讨为时过早。”
德妃道:“今年是太后娘娘的五十诞辰,臣妾想着应该好好庆贺才是,况且若是等皇上您从行宫避暑回来再准备,臣妾怕会迟了。”
“太后不喜铺张奢华,往年怎么办的,今年你酌情添加些东西就是了。”卫昇对这些琐事显得不耐烦,因为他现在有着另外的烦心事。说着说着,他又不自觉去瞟了眼还没醒的纪婕妤。
“可是……”德妃显得十分为难犹豫,“往年都是淑妃姐姐在操持,臣妾怕自己办不好。”
卫昇忽然觉得一向识大体的德妃怎么也这般啰嗦,像个家长里短的村妇!他没好气道:“那就喊她办!行了,没事你回去吧。”
“皇上您忘了吗?淑妃姐姐尚在禁足,是不能出来的,否则以宫规论处。”德妃无辜地眨了眨眼。
孟棋楠扶额。
就知道你这只表面贤惠的母鸡没安好心啊!
她决心在别人动手之前先自残一回,受点小伤总比被人一刀子捅死好,于是马上嘴角一瘪,嘤嘤抽噎起来。
这一招成功吸引了卫昇的注意力,他瞪瞪眼:“怎么哭了?”
他不是花了眼吧?她会哭?!
孟棋楠抽抽嗒嗒:“皇上,臣妾害怕,呜呜。”
卫昇不解:“怕什么?”
“走水的时候臣妾怕极了,一是害怕火会烧到自己宫里来,二是怕自己若被烧死在这儿,就一辈子见不到皇上您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臣妾怕火势蔓延会危及到您和太后……”孟棋楠使劲揉揉眼,把眼眶搓得像桃子,继续哽咽,“所以臣妾才跑了出去,不仅为了留下自己的命跟您相见,更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一时脑热就冲去救火,不想却被火势所困,险些出不来……皇上,臣妾害您担心是臣妾不对,您罚我吧!”
卫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明知道她是不想因破了禁足令而受罚,所以才来做戏,眼泪哭诉都是虚情假意,不值得同情。但他心里头偏又舒坦得很,十分受用她柔弱温顺的样子,衍生出呵护怜惜的情愫。
“爱妃说的哪里话,朕怎么舍得罚你。”卫昇极为疼惜地招手让她过来,心肝宝贝儿似的搂入怀中,“朕知道你的心意,你对朕如此深情,朕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罚你。”他刮刮她的鼻子,“不过这样的事以后别做了,朕的心受不起这般的折磨。”
孟棋楠伏在他怀中感动大哭:“皇上您真好……”
好恶心好恶心!表叔公你说情话太肉麻了,寡人甘拜下风!
德妃看着“情意缱绻”的二人,有些尴尬地挪开了目光。
“东澜……不要这样对我……东澜……”
这时,榻上的纪婕妤发出了声音,孟棋楠循声望去,发觉她似乎被梦靥纠缠,梦呓不断汗如雨下。
东澜?好像是表叔公的名字!
孟棋楠顿时仰头,只看见卫昇绷成一条线的下巴。冷峻、严酷。
27V章
27、真相
一时间殿内诡异的寂静;连蚊子扇翅膀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德妃表面一袭淡定;手掌却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所有人应该都听见了纪婕妤呻唤;可所有人又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个字也不说,一味地沉默。
孟棋楠仰头看卫昇;他也缄默不语;薄薄的唇紧紧抿起。她悄悄用指头戳了戳他腰脊,没有反应;再用力戳。
终于,卫昇敛起阴霾四散的气息,垂眸看她。孟棋楠给他丢了个眼色,让他去看纪婕妤。
表叔公,有人叫你;而且叫得好亲热哦。
卫昇淡淡转过脸,不作理睬。
孟棋楠气得掐他:这只母鸡看起来病怏怏的,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人家连在梦里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好歹去瞧瞧啊!
卫昇眉头拧作一团,不知是因为肉痛还是心痛。
“贤妃妹妹,”半晌,德妃说话了,“我瞧你昨日那套衣裳上的梅花绣得很是别致,也想照着绣一张帕子用,不知妹妹方不方便把花样借我?”
孟棋楠下意识就说:“黛紫,去把花样找给德妃娘娘。”青碧道:“娘娘,黛紫不在。”孟棋楠道:“那青碧你去找。”
说完她继续跟卫昇“眉来眼去”,用愤怒的眼神控诉他这个薄情郎居然连面子功夫也不愿做。
德妃微笑:“听太后说妹妹绣工极好,我一直想讨教呢,还请妹妹不吝赐教。”
孟棋楠这才回过神来德妃是不想让她杵在这里坏事,她赶紧呵呵笑:“姐姐说笑了,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妹妹万不敢当。您跟我来,我把花样给你。”
她们退出正殿去了东边偏殿,把卫昇留下陪纪婕妤。等两女一走,卫昇兀自静坐了一会儿,终是长叹一气,站起来走到纪婕妤身旁。
“婉兰……”
偏殿里,青碧找来所谓的绣样,又沏了两杯茶。德妃装模作样挑了块缎子裁下,套上竹绷开始动手。孟棋楠长这么大针都没拿过,碰也不敢碰这些东西,只好干坐着喝茶。
“妹妹你看我这里用平针对不对?”德妃绣了两针,拿过来问孟棋楠。
孟棋楠敷衍道:“对的对的。”
德妃蹙眉:“可好像又该用乱针才对……”
阴险的坏母鸡,你拿寡人寻开心是吧!
孟棋楠咬牙切齿,勉强笑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妹妹这点雕虫小技也不是姐姐的对手。”
德妃会心一笑,埋头下去继续飞针走线,貌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纪婕妤真可怜,好端端遇上走水,她兄长若是知道该急坏了。”
孟棋楠一愣,自然而然问:“她兄长是谁?”
德妃道:“妹妹应该认识的呀,去迎亲的纪玄微将军。”
是他!
孟棋楠觉得奇怪,听说纪将军是百年难遇的杰出将才,十六岁就取敌首级立下战功,二十岁被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兵出征边关抵抗外敌。最后他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先帝亲自授他爵位,世代承袭。按理说,他的妹妹怎么也不该才封个小小婕妤呀?表叔公新帝登基正是需要笼络自己势力的时刻,文有淑妃德妃两家,武的话靠纪将军不正好?怎么不把纪婕妤也封个惠妃贵妃什么的?
实在是太诡异了!
孟棋楠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德妃看在眼里,又是浅浅一笑:“说起纪婕妤入宫的事,真真是令人……”她话说一半放下绣活,有些神秘,“我拿妹妹当自己人才说的,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不然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
孟棋楠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她在装聋作哑保小命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两者之间,毅然而然选择了后者。
她郑重其事点头,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德妃见状,伸手掩嘴小声说:“纪婕妤是从庙里面直接抬进宫的,她原先是个姑子!”
孟棋楠陡然一惊,眼珠子都差点迸出来。
表叔公你灭绝人性啊!连尼姑也不放过!
不过转念一想,寡人好像也睡过和尚……
咳,表叔公,寡人与你真可谓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她讪讪的为表叔公和自己开脱:“呃,这个……所谓情难自禁,皇上也是人嘛。”
不出所料,贤妃表现出了惊骇,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如德妃想象中猛吃飞醋。德妃暗道还得加把火烧一下,于是继续说:“当然,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咱们做嫔妃的无权干涉,不过朝中大臣却颇有微词,言官为此进谏还挨了陛下的责杖。唉……这种事就算放到民间普通人家,也是难以说出口的,哪儿有哥哥娶弟媳妇的呢……”
孟棋楠跟德妃说了几回话,已经养成了前面不听只听最后一句的习惯,她敏锐捕捉到关键词:“哥哥娶弟媳?纪婕妤嫁过人?”
德妃一副“哎呀我怎么说漏嘴了”的表情,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纪婕妤曾和皇上的表弟、定远侯府世子左虓定亲三载,后来左世子做了你们楚国的驸马,纪婕妤便出家了,也许是因为放不下世子罢……”
敢情是寡人外公惹下的风流债!
悲催的纪婕妤,先是被未婚夫抛弃,呸呸呸,是退婚,寡人的外婆才没有横刀夺爱!接着心灰意冷想在庙中了此残生,却不料又被穷凶极恶的表叔公强抢回宫……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寡人真心为你难过,这么苦逼的经历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
德妃见孟棋楠眸中闪烁似有悲意,觉得火候已经到了,便伸头往外望了望:“好像太医已经诊完脉了,贤妃妹妹,咱们也去看看吧。”
正殿里,纪婕妤已经醒了,不过尚未恢复神气,于是病怏怏地靠在床头歇息,一双忧郁眸子片刻不离卫昇。卫昇坐在床沿,与她手握着手,看去宛若一对眷侣。孟棋楠和德妃进来行了礼,只去问太医详情。
孟棋楠以为能见到苏扶桑,偏巧这回不是苏扶桑,而是个山羊胡的老头子,他道:“婕妤娘娘受惊不小,损着了精气,微臣已经开了定神散让娘娘服下,还有补血养气的方子调养。请二位娘娘放心。”
反正都是千篇一律的养身子废话,孟棋楠嗤鼻不屑,心想寡人的扶桑花就不会这么打官腔。她瞧了眼脸色苍白美目含泪的纪婕妤,再次由衷感叹凶残的表叔公没有人性。
这时,安盛进来通传:“皇上,金吾卫的谢安平大人求见。”
卫昇让人进来,德妃连忙说要和孟棋楠退到内殿避嫌,卫昇却把手一摆:“不用。安平不是外人,你们见见也无妨。”但他让宫人放下帷帐,遮住了病容满面的纪婕妤。
安盛领着人进来,孟棋楠只见一个身段修长的锦服男子腰别金刀,入殿单膝下跪行了武将的礼:“臣谢安平叩见皇上。”
“起来吧。”卫昇说话的口气十分随和,同跟其他人讲话比起来,对着这位出刀见血一封侯的小侯爷,似乎很平易近人。他介绍道:“这是朕的两位妃子,贤妃与德妃。”
谢安平站直以后,孟棋楠方才看清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十分俊秀,通身的气质一点也不似外人口中的活魔王,说是书院里谦谦学子还差不多。但是他偏偏生了一双风流眼,望着人的时候似笑非笑,让人摸不清情绪。而且他并不像别人一般不敢直视皇上及嫔妃,而是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孟棋楠和德妃脸上来回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孟棋楠这里,挑了挑眉。
慢条斯理,谢安平才出声,而且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见过贤妃娘娘、德妃娘娘,二位娘娘万福。”
他声音轻快,仿佛透着莫名的笑意。孟棋楠背脊一阵发麻,忽然觉得此人极为阴寒,就连表叔公跟他比起来,也简直如骄阳般明媚。
可能因为谢安平素来桀骜,卫昇也不介意他这样无礼,问道:“朕让你查的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查清楚了。”听得出谢安平很兴奋,“才上第三道槎刑,犯人就招了,供出了幕后主使。”
德妃脸色一白,手绢捂嘴差点要吐出来。孟棋楠则茫然问道:“什么是槎刑?”
谢安平勾起唇角:“凌迟的一种。把犯人绑在竹槎上,左右两边分别由人拉着曳来曳去,就像锯子锯木头一样,直到把人的肉皮都磨掉,露出白色的骨头,最后肉被剐干净,竹槎都会变成红色。这种刑法犯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熬足十二个时辰才断的了气,所以基本上没人扛得住,很快就招了。”
他形容得绘声绘色,旁人听了皆胆战心惊,唯独孟棋楠面不改色地跟他讨论:“我也知道一种刑罚,跟谢大人所言很像,就是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皮肉都一层层抓下来,直至肉尽骨露,听说很多犯人受不了情愿咬舌自尽。谢大人知道这种吗?”
谢安平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没有。娘娘高见,微臣回去一定试一下这法子。”
“好用的话记得来回禀一声,我还知道好多呢,可以和大人慢慢切磋。”孟棋楠嘻嘻笑。别以为就你会说些恶心人的事,你当寡人会被你小小酷吏吓死不成!
德妃终于不负众望,“哇”一声吐了。她惶恐请罪:“臣妾感染了风寒,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卫昇紧锁眉头:“喊太医过来看看,爱妃,身子不适就先养着,切忌劳心劳力。”最重要的是爪子别伸太长,来插手不该插手的事。
德妃诺诺低眉:“是。”
谢安平眼里闪过笑意,道:“皇上,贤妃娘娘一案已经查清,私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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