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眼中的清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慕容子喧如此说道,毫不掩饰赞赏的神色。
楚嫣然闻言,瞬间黑脸,却故作无事,“恩,也对,真期待三妹待会儿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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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的舞姬门迅速退场,宫人们快速忙活起来,一盏茶功夫,就重新换置了新的舞台,是用汉白玉搭成的,仅一尺高,水缸大小,在琉璃宫灯下,散发着迷离的色彩。
那巴掌大的舞台,是为赵灵儿量身定做的,她最擅长在狭小的空间起舞,大有挑战汉朝赵飞燕掌上起舞的姿态。
赵灵儿身着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迈着莲步,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走向汉白玉舞台。
她含情脉脉地凝着慕容熠尘,正欲开口,门外陡然走进一名病态的美人,但见她鬓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眉心天生携来的花痣,傲似冬寒的独梅。
“梅妃?你怎么来了?”皇帝眼梢掠过一抹喜色,蓦地站起身走下迎接,一旁的皇后脸色甚是难看,一朝天子,不顾重臣,竟失态地去迎一个妃嫔。
“哎,那狐狸精又出来耀武扬威了。”太子朝着母亲懒懒地调侃,“母后,你就一味放任她?”
“哼,说来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本宫不收她这妖孽,自有人会降她。”皇后冷哼一声,自顾地喝着闷酒。
皇帝拉着梅妃,一路走到龙椅处,让宫人添了个位置,“梅儿,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待在宫里修养。”皇帝对她忽然出现,是又惊又喜,将预备冷落她的一阵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皇上,如此隆重的场合,理应出席,我今日服了药,无碍。”梅妃浅浅一笑,与皇帝冰释前嫌,一颗心却是揪得紧紧的,听说今晚尘就要成为庆国的驸马,让她如何静得下来?
梅妃落座。赵灵儿走上舞台,朝皇帝躬身道,“灵儿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恳请皇上答允。”
“说来听听。”皇帝心情极佳。
“能让四王爷为我伴奏吗?听说他的萧天下一绝。”赵灵儿落落大方,将要求提出。
楚姒清一颗心猛地提起,不安地睨了眼旁侧的男人,但见他眸光平淡无波,依旧正襟危坐着。
“老四……”皇帝似是早已料到,并不惊讶,转而吩咐道,“老四,应公主要求吧。”
“儿臣遵旨。”慕容熠尘颔首领旨,继而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萧,楚姒清见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深切的酸楚尽数涌上心头。
原来,他早就预备跟那花孔雀鸾凤和鸣。
大厅寂静下来,宾客们兴致盎然,将目光齐齐打在场中女子身上,箫声渐起,场中的美人翩然起舞……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
箫声幽幽,如泣如诉,缠绕缱绻,仿若能触及人心尖那最柔软的地方,沉浸着久久不能自拔。
赵灵儿一曲《凤舞九天》,发挥地淋漓尽致,众人不由得唏嘘感叹,这世上,有一种舞竟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而那四王爷的箫声更是天下一绝,与赵灵儿配合地天衣无缝。
掌声如雷,连带着昭国的大臣、王爷,妃嫔都震撼不已,全然将这场关系荣辱的比赛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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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两姐妹相视一笑,心情大好,对饮了一杯。
楚怀遇同楚天昊脸色有些难看,却故作镇定,附和着鼓掌。
慕容子喧清隽的脸容淡然如初,没有鼓掌,他深信,楚姒清会赢得更多的喝彩声。
梅妃原本毫无血色的唇越发苍白,广袖中的小手紧握,不禁渗出一层薄汗,此时此刻,她真心希望楚姒清能赢得这场比赛,虽然很渺茫。
皇帝眼梢掠过一丝不悦,却稍纵即逝,“灵儿公主舞技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让朕大开眼界。”
“谢皇上夸赞,如此看来,后面的比试毫无意义。”赵灵儿从舞台走下,大有要抹掉楚姒清比试的资格。
“恩……灵儿公主赢得比赛,可有心愿同朕说?”皇帝也深知,楚姒清上场,只会让昭国更难堪。
“灵儿什么也不缺,独独缺一良人。”赵灵儿也不害臊,公然朝皇帝要夫婿。
“噢?”皇帝故作讶然,“公主可是有了意中人?”眼梢轻睇了眼台下静坐的慕容熠尘。
“恩,是……”赵灵儿含羞地望向心中的挚爱。
“慢着!”楚姒清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厉声打断赵灵儿的话,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向场中,“皇上,胜负还未见分晓,邀功行赏是不是太早了?”
“楚姒清,你可有稳赢的把握?”皇帝沉下脸,愠怒浮上眉梢,只差一刻,他就能将四儿子打发去庆国,以绝后患。
“若是赢不了,楚姒清任凭皇上处置。”楚姒清清润的嗓音自信满满,势必要豁出去的样子。
有人不禁讥笑连连,“那个丑女又想着要出风头呢?不知死活。”
“她上场,估摸只会贻笑大方,丢我们昭国的脸。”
也有人满含期待,“这可不好说,楚家三女儿自从上次帝女节后,突然转性,指不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恩,我喜欢她的胆识!丝毫不逊战场上的男儿!”
众人议论纷纷,整个大厅一片哗然,成立两个对峙的局面,有人还口头打起了赌。
皇帝也不好推脱,只得答允下来,“楚姒清,莫要让朕失望!”虽耽误些时辰,但若能成功搬回颜面,就再好不过了。
梅妃面露喜色,皇后神色复杂,楚家姐妹不屑地勾唇,楚怀遇和楚天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忧虑渐渐浮上眉梢。
在场,唯有一人----慕容熠尘,黑眸里依旧平静地无一丝波澜,将萧收于怀里,好整以暇地品茗。
“那就比,谁怕谁?”赵灵儿说话的同时,为楚姒清的自信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昭阳的婢女将舞衣和舞鞋及时送了过来,楚姒清进内室穿好后,从容不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带着轻纱,淡蓝色的舞衣将她妙曼的身姿衬得越发超然出尘,轻薄的纱裙似是沾染了些许仙气。
慕容熠尘眸底掠过一抹惊艳,稍纵即逝,目光也不多做停留,转而同身旁的赵灵儿耳语着。
楚姒清无视那刺眼的一幕,朝着慕容子喧道,“六爷,能否用琴为我伴奏《凤求凰》?”乐师技艺信不过,孤立无援,只得恳求他。
“好!”慕容子喧欣然同意,撩起衣袍朝古琴走去,旁侧的楚嫣然气的脸都绿了。
慕容熠尘不屑地挑眉,心底冷斥了声,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是在气他给赵灵儿奏曲吗?
楚姒清深吸一口气,缓缓上了汉白玉舞台,她闭上眼,静下心,随着慕容子喧拨弄出来的曲调,将水袖扬起,忘记自我,开始起舞……
她不会跳舞,会的也只是几个基本动作,但她使用了招魂术,将古代楚姒清的记忆召唤回来。
招魂术,一个匪夷所思的道法,组织里也曾训练过一二,她不信鬼神之说,不以为然,只是简单地熟记了下心法,通过考试。
但,招魂术,会反噬身体!稍有不慎,将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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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清忘情地舞动,身体飘然若仙,仿佛看到那一袭红衣,眼中含泪的女子,她妖娆似牡丹,又清纯如莲。
昭阳悄悄朝着宫人吩咐两句,不一会,整个大殿全黑了下来,唯独留下场中女子那一抹幽光,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楚姒清渐入佳境,试着睁开眼睛,将那舞步铭记于心,她看到,众人惊艳、震然、各种复杂的目光……
就当她以为必胜无疑之时,脚下陡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有尖锐的不明物戳穿她的皮肉,那中钻心蚀骨的痛让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跟着狼狈地摔下舞台。
慕容熠尘身形微震,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这才平复那波涛汹涌的心跳。
“昭国的舞技不过尔尔!”庆国使者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奚落的话冷冷迸出。
众人回过神,不禁大失所望。
“哎,脚都站不稳,还跳什么舞?”赵灵儿最先发难。
“是啊,爱出风头吧,如今跌了个跟头。”
“啧啧,衣服都划破了,真是不害臊。”一人一句,冰冷绝情的话犹如锋利的刀子。
慕容子喧脸色骤变,推开古琴,赶忙冲上去,“清儿?你的脚?”望着绣鞋渐渐沁出的一抹殷红,他眸光一痛,刚忙伸手将楚娰清抱入怀里询问,“清儿,痛不痛?怎么这么不小心?”
慕容子喧眼底都是楚姒清可怜无助,痛苦万分的神色,哪里还顾及其他,众人皆是用错愕的目光凝着他失态的举动。
“我没事……子喧。”楚姒清咬着苍白的唇,一颗心寒凉至极,绣鞋有问题,里头藏了针,是昭阳要加害于她吗?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楚姒清,你怎么样?”昭阳担忧地询问,奈何楚姒清冷漠地收回视线,那眼神渗着失望,丝丝恨意。
慕容熠尘袍袖中的手,五指收拢,沉声道,“来人,扶楚小姐回去,胜负已分,不必比试了。”
将皇帝要说的话率先吐出,皇帝闻言,不由得脸色微沉。
“我没事,这舞才跳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楚姒清咬牙,推开慕容子喧,当着众人的面将舞鞋、袜子褪下,露出一对如莲的玉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欲以何为。
慕容子喧迫于无奈,唯有回到古琴处,打算陪楚姒清撑下去。
脚底被扎了许多血窟窿,楚姒清身体发虚,已经不能使用招魂术,她光着脚重新踏上冰冷的舞台,那舞蹈复杂至极,记忆中存留的片断渐失,她明显力不从心,要赢赵灵儿不得不承认有些难度,但她早有谋略,忍着脚底的巨痛继续翩然起舞。
大殿再次静下来,众人观了半晌,不由得震然,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凤求凰》舞毕,与昭阳的《凤舞九天》可谓不分上下,但楚姒清用小巧的玉足在汉白玉石上留下朵朵红梅,用鲜血绘成的红梅,妖娆,美丽地让人窒息。
梅花,是昭国的国花,代表一种坚忍不拔的品性。
而楚姒清将舞蹈与作画融会贯通,给世人留下了震撼的一幕,掌声再次如雷,群臣太过激动,纷纷站起身,连着庆国使者五脏六腑也被震得不轻,拍手称赞。
赵灵儿惊地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怔怔失神,心底将楚姒清佩服得五体投地。
慕容熠尘恰恰相反,脸容渐渐浮现一抹怒气,手中的杯盏被他失控地捏碎,尖锐的瓷器刮破手指,他置若罔闻。
这场用性命换来的豪赌,楚姒清赢了,她唇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不小心对上慕容熠尘盛怒的黑瞳,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然,皇帝不得不顾及势力庞大的庆国,最后做出评判,两人打成平手,各有秋色。
楚姒清深知着赌局的内幕,虽心有不甘,但好在赢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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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问,“灵儿公主可以说心愿了。”迫不及待要将这门婚事定下。
“恩!灵儿想选……”赵灵儿含羞不已,抬手欲指向慕容熠尘。
楚姒清被慕容子喧扶着,一颗心狂跳不已,正欲争取主动权,而此时,一枚石子腾空而来,稳稳击在她腿弯处。
“啊!”楚娰清防不胜防,一个踉跄双腿虚软地倒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似是穴道被封锁。
“清儿!”慕容子喧大惧,赶忙朝皇帝道,“父皇,她昏死过去了,儿臣恳请传召太医。”
“恩!”皇帝不禁怀疑楚姒清轮番打断是否别有用心,但群臣面前,人命关天,只得答允了。
楚嫣然神色有些复杂,渗着丝丝惧意,不安地绞着丝娟,太医来了会不会查出什么?
太医很快赶来,放下药箱仔细给楚姒清诊脉,众人也颇多疑惑,安静等候结果,都估摸着楚姒清是失血过多,虚弱导致晕厥。
然,太医的一句话将众人震得外焦里嫩。
太医说,“回皇上,不是大事,楚姑娘不过是怀孕了,动了胎气!”
“啊?”众人哗然,神色万千,纷纷交头接耳。
楚姒清明显感受到那一道道复杂的视线投射过来,她虽动不得,眼睛睁不开,但脑袋却清醒万分。
是谁?要将她怀孕的事公布于众?他存着什么样的目的?是要她受尽万人职责,羞愤而死吗?
楚怀遇老脸搁不住,厉声责问,“楚姒清,装什么死?起来说清楚!”风风光光了不到一会,一个晴天霹雳将他击溃。
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