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她又补了一句,“还有,我这人有个怪癖。牙刷与男人,绝不与人共用。”
今日,她便是要好好的探一探他的语气。
前事不可追,后事不可料,关于这男人的真实想法,还是早早的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牙刷与男人,绝不与人共用?千雪想说的,是妾?”
“正是。”陌千雪坚定的眸光对上宁少卿那暗黑中摺摺发亮的眼不避不让,她就这意思,本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宁少卿冷如冰霜的脸先是一愣,随后却是笑了。这个女人,终于是吃醋了。可是,他从未想过去要除她之外别的女人啊。
有这么好笑么?这男人果然是个闷骚的,一提起纳妾便是笑了。
陌千雪心头怒火大起,跳着起来,伸出脚就要把宁少卿踢下床,心中想着,沙文种猪,自己找地方受冻去吧。
伸出去的脚被宁少卿捏在手中,宁少卿收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纳妾之事。”
说完轻抚那掌心白晳的小脚丫。陌千雪得到想到的答案,心头一暖,想收回脚,却不想使了几回暗劲也没收回来。
那脚上传来的触感细细密密,麻麻痒痒。
宁少卿不管她的挣扎,只是轻轻的抚弄。
陌千雪的问话让他回想起,大宅门里头内宅的那些个龌龊。他虽没有参与,但是,听说的也不少。宁家,嫡系就只有他和弟弟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也无,庶妹倒是有好几个。
以前听说过后母的手段,但是想她对自己那般关照,笑颜如花,总是不愿去相信嬷嬷说的那些话,不愿意把她想得恶毒。
现在想来,从前是她不敢动自己,也找不到下手的好机会,更找不到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理由。
想起宅门里的那些个争斗,再想起有了陌千雪之后的安逸舒适,宁少卿轻抚白晳小脚丫的手掌一顿。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虚荣,从来就不是妻妾成群的排场,而是实实在在的和陌千雪两个人执手到老的安逸相守。
“我宁少卿这一辈子只有陌千雪一个女人,如有违此誓……”
陌千雪连连捂住宁少卿的嘴巴。
这话陌千雪听得心惊胆寒,古人很重誓言,她不想听到一丁点不好的毒誓出自他口。
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本来是句甜蜜的话,在陌千雪听来却又是歧义。
这一辈子可以是他的一辈子,也可是她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还很长,可是他的一辈子说不定很短,只剩下不到二年的时间……
陌千雪心中黯然,“不用发誓,我信你!”
扑过去,她主动攀上宁少卿的唇,宁少卿缓缓的闭上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了他的唇。
室内自是一室的温情旖旎……
当然,那旖旎最后还是发乎情,止乎礼。
*
夜半,祠堂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村里顿时又沸腾了。
闻声,立时有人赶到祠堂之中,却发现张根宝手上拿了一把刀站在一旁,李开石躺在地上,裤档处到处都是血痕。
于是,半夜里,祠堂中,火把林立。
保长和高三爷,云三爷,夜半从床上被拖了起来。
因了方桃儿和李开石之事,族中已经取消了方五爷和李八爷的族老地位,准备改日再行选取德高望众的族老,所以现在主事的只有三人。
救人的救人,审问的审问,一番折腾下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倒也明朗。
李开石脸面已毁,已是存了破罐子破摔之心。方桃儿竭了他的老底被沉塘,一死了之,留着他心有不甘。
那个毁了他生活的奸夫张根宝还活着呢,还活得好好的。
他不能让他好好的活,他得找个人好好的陪自己。他这辈子都可能再也当不成男人了,那个偷了他老婆的男人也休想再当男人。
于是,趁着夜色,李开石摸进了祠堂。本来,他是想要趁着张根宝不备之时,废了张根宝的。只是他好吃懒做惯了,又瘸了腿,力道不大。
一个扑身上去,只是划伤了张根宝的臂膀,一番搏斗下来,最后李开石不但没有废了张根宝,反而让张根宝识破了他的意图。
张根宝心里头本就窝着一团子邪火,夺过刀,想起方桃儿之前所说,每日每日的被李开石折腾,张根宝心里一横,便给了李开石那里一刀,二刀……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给了多少刀,就是当时激奋之中红了眼。
张根宝当时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反正这李开石也算不上一个男人了,免得他以后再去吃药想些龌龊心思,左右让他一了百了算了,再也不用想什么复原的心思,白花冤枉钱。
众人一阵唏嘘,旁边村请来的赤脚大夫。
张根宝只是划破臂膀,一点小伤倒也不要紧。
李开石可就惨了,那赤脚大夫给他包扎好了之后,不禁摇了摇头。
他说,李开石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那个地方已被张根宝剁得稀烂,这一辈子,别说当男人,便是日后小解也是艰难的,很有可能从此尿不禁。
李八爷当时就要上前跟张根宝拼命,被众人拉住。
先前李开石不行,好歹家伙还在,还有治愈的希望。这下子,家伙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希望。
李八爷虽被众人拉住,但眼中那如刀似剑的杀意却瞒不过保长。
这样大的深仇大恨,李家自然是不会放过张根宝的。保长怕再闹出人命,天未亮便派人连夜把张根宝送入天香的衙门之中。
从此,他的生死由官老爷去断,与王家村无关。这种做法,既不得罪李家,又不会给王家村带来后顾之忧。
送走张根宝之前,保长让人来请过张嫂子,张嫂子听了来人的话,只是摇摇头,说了句随他们怎么处理,便自顾自的收拾屋子去了。
去请的两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这张嫂子是个话娄子,没事都能找出一罗框的话,现在有事了,居然不急不慌只一句随便。
来人虽觉得怪异,因知道些缘由,也只是干笑二声,劝张嫂子要不要再去看上一眼。毕竟,因伤人罪送到天香城衙门里去,至少也得判个好几年。
再想见,可就要去天香城了。
张嫂子却还是只一句,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她现在没空去祠堂。
张根宝偷人,她可以不怨。
张根宝为了别的女人打她,她也可以不恨。
可是,张根宝却把自己这般不堪的*,告诉那个偷人的小贱人,她却不能忍受。他到底是把她摆放在什么位置。
她虽是得了病,可是却也是为他张家生儿育女得的病。
她自觉有病对不起他,但凡是家里有个好吃的有好喝的都会留给他。
为了让他挺直腰杆,她勤扒苦做,陪上嫁妆,舍了脸不要,去娘家借钱,为他买马造车。
为了还那借款,她苛待自己,她出了名的抠门。
可是,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如果,他明说,她自请下堂也不是不可。
为什么要如此羞辱她。想她一生要强,从来,只有她去羞辱别人的份。不想今日后,却成了人人口中的笑柄。
干着手中的活,张嫂子的泪就没有断过。
这夜对于她来说,是个不平凡的夜,一个喧闹的夜。
那传说的人刚走,李家的人便上了门,把院中那辆马车给牵走了,把家里能藏钱的地方全都搜刮了一遍,稍稍值钱的家什被搬走,连缸中的米粮也被倒走。
若是从前,哪个敢这样嚣张的来她家捣乱,她非得拿手刀出来,把他们一个个的全给赶出去。
可是,这夜,她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等这群人走了,她又重新打扫……
天一亮,张嫂子从米缸的缸底倒了点遗漏的碎米出来煮了碗粥,让儿子吃下,便挘死嶙约嚎谑觯枚犹聪吕础�
她说自己无颜再呆在王家村,也看破红尘,打算去清静庵出家,只希望陌千雪能好心的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儿子铁柱。
然后吩咐铁柱中午放学的时候给陌千雪送去。
张铁柱到底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见母亲伤心问了几句,被张嫂子忽悠了几句,虽不放心却还是乖乖的听话,上学去了。
张铁柱一走,张嫂子便拿着早收拾好的东西,出了门,去了寒山寺旁边的清静庵。
清静庵是一座并不出名的小庵,里面大小尼姑加起来也只有十来位,她因着身体不好,每年都会去清静庵里布施一些,求菩萨保佑,与那主持倒也是熟的。
等到中午陌千雪看到信,再和张铁柱一起回家去看,家里收拾的齐齐整整,却没有一个人影。
张铁柱年纪小,没人告诉他那些个龌龊事,所以他并不清楚家里出了什么事,只知道昨天母亲确实是异样的,好晚才做了晚饭,摸着他的头只是流泪却不曾言语。
他只是夜里,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家里有些动静,母亲在一边安慰他说是车子坏了,父亲在修呢,他便又懵懵的睡下了。
陌千雪叹了口气,她虽不喜张嫂子,但从张嫂子的言谈举止中也能了解,她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出了那样的事,她哪里还有勇气再在王家村呆下去,便是娘家,她也是不会回的。
这村里的大嫂子,小媳妇不用说什么,只用那种异样的眼光去看她,就足以把她平时的那种要强击得粉碎。
对她来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躲进庵堂,从此不问世事。
死,她舍不得铁柱。所以,她只能选择后者。
好好的一个家,一夕之间破碎。
是张嫂子的错么?不是。她自己也不愿意得那种病的。应该是一种严重的妇科疾病加性冷淡,放在现代,也不是那么好治的。
是张铁柱的错么?也不是。他一个好端端的壮年男子,有正常的生活要求。几年下来,也是有些忍不住的。
怪她自己么?她不该把这事闹到祠堂?可是,就算不闹过去,以张嫂子的性子,也必定会堵着方桃儿的门,上门去闹腾,最后的结果说不定更坏。
只是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
人有脸树有皮!对张嫂子的这种行为陌千雪是理解的。可是理解归理解,她并不认同张嫂子的这种做法。有些事总会过去,大不了自己带着儿子过,为何非要认死理。
当下,陌千雪便带着铁柱,去了清静庵。
她可以好心的帮张嫂子照看张铁柱,但是她没有那个资格,也更没有这个义务。
名不正言不顺!
她不是圣母!
她与张嫂子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张铁柱就算没有父母,也还有叔伯婶子。就算没有叔伯婶子,也轮不到她来照顾,那里还有保长和族老们来指派。
到了清静庵,陌千雪原想张嫂子只是闹闹脾气,劝劝说不定便回心转意了。
可是,到了庵堂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张嫂子已经落了发,穿着一身的僧袍,哪里还有昔日泼辣的影子。那双黯淡如死灰的眼眸之中,哪里还有X光的痕迹。
即使是对张铁柱的眼神,也好似归于了平静。
“你愿意帮着照顾铁柱,我在此日夜为你祈福。”
“这个并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所能决定,而是他父母尚在,叔伯婶子健全,怎么轮也轮不到我。”祈不祈福无所谓。只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个烫手山芋她不能接。
“你若不愿意,那便把他交给他的叔伯婶子。我如今已是方外之人,这些事再不想管,也与我无关”
话很绝情,无论铁柱如何哭求她,让她跟他回去,她神色不变,滴泪不掉。好似她的泪在昨夜全部掉光。
铁柱再求,跪了下来,她神色一变,躲进屋子,关了房门,再也不出来了。
铁柱在那里跪了几个辰,一直到天黑她都没有再出来。庵主劝她们还是回吧。并说,她前好几年便有了此心思,只是放心不下那个家,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
看来,平时她的要强,也只是外刚中干而已。现在事已至此,张根宝的狠心已经把她最后的不放心给磨灭了。
回了王家村之后,陌千雪说清事由,便要把张铁柱交给了他的叔伯。
谁知他那伯伯家说,家里马上要接新媳妇,没有空管他,让她领到叔叔家去。去了叔叔家,那叔叔又说,家里的孩子多,早就揭不开锅,让她把他领到伯伯家去。
这样你推我,我推你。哪里还有一丝兄弟间的温情,难怪张嫂子会把张铁柱托给她。
也罢,也不用去找保长。
陌千雪一口气上来,牵着张铁柱便回了家。
对此,宁少卿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多言。多个孩子对他来说,就是多了双筷子而已,随她高兴就好。
次日一早,张铁柱本该跟着宁少卿去学堂。
不想,张铁柱却是跪下磕了个头,求说,他不想去学堂蒙学,也不想住在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