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管家却是跪倒在地,求道:“老爷,您就给少爷一条活路吧。少爷喜欢干什么,您就让他干什么吧。”
桐老先生听罢一顿!拿着画的手,顿时一松。
老泪纵横!
是他?没有给儿子活路?
罢罢罢,由着他去吧。只要他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就好。
人心不足啊。刚开始,他希望儿子能够安静的坐着那里,只要不傻笑,不每日里撕布摔碗就好。
等他有了好转,他居然又巴不得,他精通六艺,一夕之间成为人们口中的才子。
他要强了一辈子,现在却发现所要的那个“强”并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若不是如此要强争面子,当日家里便不会出现那么多的美妾;若不是如此要强,靖儿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画掉在地上,桐管家赶紧的去捡了起来,这可是老爷最为珍视的几位名家之作啊。
桐老先生却是毫无知觉的转身,这一转身,肩脊梁便有些下垂了。
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他再强,这一辈子也过去了。等他死了,这个桐家还不是要交到他的手上,与其到时灭亡,不如现在就让他磨励一番。
桐老先生现在才开始琢磨陌千雪让管家带给他的话。
陌千雪说,她带着桐子靖玩归玩,只是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治疗,还是希望桐老先生再为桐子靖请一位好老师。
那人不一定要学富五车,却一定要有耐心。
那人不一定要相貌堂堂,却一定要有足够的活力。
那人不一定要是名家大儒,却一定要品正德高。
请了先生回来,也万不可成天的呆在室内死读书,要记住劳逸结合。
桐老先生起先听到桐管家转告的那一番的交待很是不以为然,想着等桐子靖好了,就为他请上最有学识的某某某为师。
什么不一定要学富五车,不一定要相貌堂堂,不一定要名家大儒,那是妇人之见!
他准备请的那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诃,所谓严师出高徒。他一定要让他的靖儿成龙成强,他一定要再回京城,扬眉吐气……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他开始认认真真的考虑这重中之重的师长人选。
也许,那个宁娘子的‘妇人之见’,也没有错!
*
陌千雪刚进家门,里面就传来一声冷清的命令,“阿三,去把牛车给我砸了!”
身后“彭”的一声,把陌千雪吓得一跳,回转身那刚才还载着她回来的牛车碎成了渣渣。
“宁少卿,你发的什么疯。”陌千雪还没搞清楚状况,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不知宁少卿这是抽得哪门子的疯,便堵气说道:“有本事,你把那牛也给我宰了……”
“夫人之话,甚合我意。阿三,去把那牛也给我宰了。”陌千雪的话音未落,宁少卿的冷声便又传来。
不用阿三动手,站得最近的阿五对着牛颈一掌切下,那牛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应声而倒。
这下子陌千雪算是傻了眼。这这到底是发得哪门子的疯?
她气极之间,语带颤音,“你……你……这牛可是禁止私自屠宰的,你……你这是犯法……”瞬间的变故,陌千雪有些语无伦次。
阿五跪在地上禀道:“夫人,这牛是这几天,见天的出门跑路自己给累死的,不信,您可以请人来检查检查。”他当然知道主子是为何发怒。
阿五现在做的,是想如何能把自己给摘出来。
至于夫人,主子是不会把夫人怎么样的。
陌千雪听了阿五的回话,气冲上头,声音反而不抖了,“好好好,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不问青红皂白,回来给给她下马威。当着众人的面,就让她没脸。
他到底什么意思?
昨天还在那里甜哥哥,蜜姐姐,什么,此生不离不弃,今天就给她甩脸子,这还没怎么样了。
要是被他吃了,这会子,是不是她应该趴在地上,拖着他的腿,苦情的求他:爷,您别生气,都是妾身的错……
阿五见夫人气成这样,与阿三对视一眼后,趁着两主子对视的工夫,两人直接开溜了。
“过来!”宁少卿言语冷清,脸色乌黑,似裹了灰暗的闪电,皱是吓人。
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的欺骗。
虽然他亲眼看到,她与别的男子神态亲昵。
但是,盛怒之下,他仍愿意相信她,仍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只是,那送他出来的瘦削身影和她看过去的关切,还有那语笑嫣然的神态,都让他无法平静,也让他无法舒坦。
心底里私心想着,砸了那车,宰了那牛,看她如何再出门。
陌千雪被这裹着乌云闪电的面庞给惊住了。
她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她这人一向懂得变通,不喜与人硬碰硬。
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硬碰硬,也没有办法,吼了她,还想让她倒着贴上去?门都没有。
☆、【069】教量,桐老上门求情
宁少卿的个性,陌千雪还是了解的。这个样子,分明又是吃了什么飞醋了。他哪次发脾气不是吃醋了?
可是,她才进门,他却是一个责问也没有就下令砸了车,一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就直接把那牛给宰了。
这是,直接的给她定了罪啊啊啊啊啊!
她不服!
陌千雪脸一冷,不往前去,反而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学徒们雕好的根凳上,冷声道:“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你以为你是谁?”
早上就说好了,等她回来,就给他说一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桐子靖的病已经有了起色了,她这时再给宁少卿说说也不算有违诺言。
他这个态度,不说也罢!
“我是谁?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宁少卿见陌千雪不过去,裹着一脸冰霜走了过来。
陌千雪本来还在心里头YY每次都是这句话,他就不能来点花样?却见他的怒意比上次还大,心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宁少卿,你若是今天再敢打我的屁股,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这男人打着打着,打上了瘾。以后若是动不动就要打她的屁股,叫她颜面何存。
陌千雪料想自己若是真的生气了,宁少卿还是怕的。
宁少卿脚步未缓,只是眼光扫了扫那白细的脖子。
“好,我不打你屁股,我……”
陌千雪见宁少卿窜过来,一把抱住她,牙齿锃亮,心里顿时慌了,“也……不许咬我。”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原本还没有想起来。”话说得情意绵绵,语调却是咬牙切齿,“千雪原来是喜欢用咬的。”
他没想起来?他骗谁?陌千雪紧捏拳头,这话一出口,她便想要捏死自己。她这是在先服软了么?
宁少卿脸贴着陌千雪的脖颈,摩蹭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千雪,你的脖子真白。”
陌千雪心中寒意深深,白?要咬就咬,还管那脖子白不白,要不要她先去洗洗干净再来。话说,他这样好折磨人。
不过,听他这口气,好似气又消了……还没YY骂完,脖子疼痛传来。
好疼!他,他竟然真的咬了。
挣扎间,陌千雪头上的银簪掉落,一头青丝失去了绾束,如瀑布一样披垂下来。
长发垂落,落在宁少卿的眼里,竟有种欲语还休的妩媚。
离了颈间,理了理她的乱发,宁少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始终是舍不得真的弄疼她的。
砸过,吼过,咬过,他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陌千雪却不然。
她被他那一下咬得龇牙咧齿,到现在脖子还火辣辣的疼。于是,根本不想再理他,伸手一巴掌,便拍掉他抚发的手,傲娇扭头。
一回来,就给她下马威。又是砸马车,又是宰牛,还……咬她。休想,就这样缕一缕她的头皮,她就原谅他。
宁少卿再缕,陌千雪再拍。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宁少卿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一把杠着陌千雪便进了门。
陌千雪惊骇的伸手在他的背上乱拍,“你,你又想干什么?你个疯子!”
宁少卿冷笑道:“我若是疯子,那也是你给逼疯的。”
不顾陌千雪的别扭,又剪住她乱拍的手,由扛改抱。
抱她进屋后,把她按在凳子上,亲手为她绾发。
陌千雪默默的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凝视着镜中自己身后为她绾着发的男子。绾发的男子虽是冷脸,眼神之中却是挡不住的柔情。
这个画面,恰似一汪清泉,凝聚了霎那的心。
宁少卿大概从未为人绾过发,只是一个乡下村妇的盘头也梳了好半天才梳好。
绾好发,宁少卿长叹了一口气,“你好好生生的说上一说,那桐宅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一个已婚女子每日里到处乱跑也确实于理不合,陌千雪便也收了矫情。
于是,慢条斯理的讲起了可恨的桐老爷子。说他性子严肃,不苟言笑;说他疼爱儿子,却又大错特错的行错了方向,说他是天下最蠢的父亲……
又讲起了可怜的桐子靖。说他单纯,说他,说他生来聪敏,却又缕遭危运……
最后讲了,她是如何的治疗桐子靖,讲了桐子靖的进步,讲了桐老头的固执。当然,她牵了桐子靖的手,她没敢说。
陌千雪讲着讲着,宁少卿的脸上始终是那一挘Γ床怀鏊谛恼媸档南敕ā�
看他的笑意,陌千雪却是心里越发的忐忑,竟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回想当她讲到桐子靖的时候,宁少卿眉间曾微微的跳了一跳。她只能暗求,他就此解了心结。
听她讲完,宁少卿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徘徊半响,“前事做罢,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桐子靖的事情到此为止。”
见陌千雪挑眉欲语,他又道:“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那山谷桐老爷子奉上送你便罢,若不奉上,你也不要再去了,为夫自然会为你再寻佳处。”
“可是,子靖的病……”陌千雪现在关心的已不是那山谷的归属问题,而是桐子靖的病情。
几天相处下来,那个可怜的少年,真的是触动了她心中的那一份神精,让她有一份久违的亲情感。可能,这几天,她内心深处真的有把他当弟弟看待吧。
桐子靖现在可正在关健时分,若是她不去,那桐老头,不知道又会不会做些傻事来刺激他。
如果那样,此次的治疗将前功尽弃不说,将来想要再治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陌千雪的担忧全写在脸上,宁少卿心中醋海翻滚,面上却是漫不经心,“桐子靖的病自有他的父亲担待,与你何干?”子靖?她叫得那么亲热!真当他是死人么?
陌千雪一听他这话自私自利,显然是还要转着弯子的吃醋,觉得和他说不下去,转身就要出门。
宁少卿收了脸上的笑,以他的性子能忍到现在,听陌千雪把桐子靖的事讲完已是极不容易了。
他有些不明白,本来的旖旎和一些温情,谈到最后却变成了不欢而散。
晚间吃饭的时候,宁少卿的脸色还是一直不太好,神色很是复杂。
陌千雪心中暗骂他小心眼之后,便一直在想,明天要怎样才能出门。
就算她以后不再去桐宅,至少也要再去一趟,好好的交待一番才能放心。
吃完饭后,宁少卿便自己一人出去散步了,步子很是沉重。
陌千雪却去了村头,赶马车的张嫂子家里。
牛车没了,她只能去麻烦村里唯一的马车夫。
还没有张嫂子家里,便远远的听到张嫂子指着张根宝在那里骂。她猛的想起,几天前在山林里看到的那一幕。脚步缩了缩,便又往回走了。
这家人,她惹不起,躲,难道还躲不起么?
天已黑透,宁少卿却还没有回来,阿三也不在家,陌千雪虽不是那样担心他的安全,却也是坐立难安。
看到阿五在院中打拳,陌千雪有些不知所以的去问阿五,阿五停了手,摸了摸头,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说今天是主子的生辰,主子大概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心里烦闷,出去吹吹风去了。
还能有什么事,比今天发生的事更让主子郁闷的。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陌千雪听了阿五的话,心中顿觉一些悔意。早知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便不会摆脸色。
只是,这见鬼的旧社会没有电话,不能让她表达此时的歉意,叫他回来。
转身,去厨房舀了半碗面粉,倒在盆里,陌千雪便开始和面。
这么大冷的天,吹了半宿的风,身子一定很凉。等他回来,她再端上她亲手给他做的长寿面,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吧。
和好面,细细的捻了半个时晨,才把它成一根长长的面条。
一般来说,长寿面整碗只有一根面条。面条长长,福泽绵延!陌千雪还特意的准备了一个鸭蛋,等会放在面条之上,表示�